或許……他錯了呢?他是否反應過度,忘了留給她喘息的空間?
「你……可不可以先為我鬆綁?我這樣很難說話。」受不了彼此間沉悶的空氣和他詭異的眼神,勝穎琦硬著頭皮要求,並假裝剛剛的事從沒發生過。
關以升依言為她鬆綁,但眼神可沒放鬆過,仍是一個勁兒的瞪著她。有沒有搞錯啊!她才是被強吻的那個人耶,怎麼他一副比她還委屈的模樣?
她撫了撫被弄痛的手,心中大罵那兩個綁她的警衛,然後不安地逃避他過於熱切的眼神。
他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說話?
就在她納悶何時才能結束沉默之時,董事長辦公室的電話倒是率先響起,莫名介入他們之間。
「董事長,李小姐從美國打來的電話,您接不接?」
秘書略帶遲疑的聲音緊接著傳來,關以升聽到後不禁低咒了一聲。
「又是我那『可敬』的前妻,八成又來要錢了。」抱怨歸抱怨,關以升還是拿起話筒按下按鍵接聽。
前妻?
勝穎琦為這短短兩個字再度愣住,許久無法回神。他……離婚了,再也不是別人的老公,而是自由之身?
「……我知道了。」關以升的語氣相當不耐煩,但還不至於掛他前妻電話。「我會叫人盡快匯錢過去給你,你不要再哭哭啼啼,聽了就煩。」啪一聲,電話斷了,沉默也跟著斷。
「很驚訝嗎?」他問。
勝穎琦很想搖頭,但她的表情明明說是,教她想騙也騙人了。
「你……離婚了?」她吞吞口水,不確定的問。
「我是離婚了,很早以前。」早到她無法想像,關以升挑眉。「拜你之賜,我不但得對背叛我的女人給予祝福,還得每個月付給她一大筆贍養費。」不滿的語氣中有濃濃的自嘲,和無法解釋的坦然。
「為……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的心狂跳了下,開始猜想真正的原因。
「為什麼?」他也問自己。「就因為你說:『無論你們是否還有緣在一起,都不該因一時的憎恨而仇視對方。』所以我像個傻瓜似的放掉一切,順便讓出我部分財產,這個回答你還滿意嗎?」淡淡的笑意中盛滿了過去的影子。勝穎琦這才發現,過去的男孩並未消失,只是隱藏在某個未知的角落,等待發掘罷了。
她該如何做才能將過去的男孩找回來?她並不真的知道,凡事都有第一步,她卻連第一步的方位都搞不清楚。
她躊躇著,除了尷尬之外還是尷尬。她沒想到他會記住她的話,甚至將她的話付諸行動,和他老婆離婚。
「不說話了?」關以升調侃她。「我記得你一向很愛說話的,尤其特別喜歡教訓人。」至今仍未改變。
「我哪有!我只是……」勝穎琦直覺的回擊,卻在他打趣的眼神下停住。
「我只是……」該死,她怎麼會弄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坐下吧,我沒要你罰站。」雖然她那副做錯事的樣子很像,關以升暗笑。
「告訴我,為什麼你一定要保護那些老人,其中有你的親戚?」他問,而她搖頭,令他十分不解。
「朋友?」她再搖頭。
「朋友的親戚?」她還是搖頭。
「朋友的朋友——」
「都不是!」這次換她打斷他。「他們都只是陌生人而已。」
「只是陌生人?」他挑眉,好笑的回答她。「既然如此,你幹嘛這麼賣力——」
「你不瞭解!」她衝動的反駁。「你不瞭解……」她該怎麼解釋他才會懂,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血源就能溝通的。
「你不說我怎麼可能瞭解?」他反將她一軍,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和善的笑容讓勝穎琦不由得升起希望,或許他真能懂也說不定。
她拉拉襯衫的下擺,不安地開口。
「他們……他們都是一群無依無靠的老人,是被人群、甚至是政府遺忘在角落的弱勢族群,他們沒有房子住,唯一的棲身之所就是你命令要拆掉的破木屋,如果你真的把他們的房子拆了,他們就只有流浪街頭一途。」話畢,勝穎琦抬起頭來審視他的眼眸,期盼能看見些許不同以往的光芒,結果大失所望。
「沒你說的那麼慘吧?」關以升蹙起眉頭,眼神還是一樣冷酷。「那些老人總有些親戚吧?另外一政府也有些補助,不是嗎?」就他所得到的資料顯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老人還是有地方去的。沒她說的那麼可憐。
「原則上是這樣。」在他銳利的眼神之下,她脹紅了臉,但還是繼續說卜去。「其中有有幾個老人的確有子女,但那只是少數,大部分的老人都缺人照料,而且政府的補助太少,若真的讓他們搬到別的地方,那幾千塊恐怕途付房租都不夠,哪還有剩餘的錢生活?」
「所以這些老人就學起古代的土匪佔地為王,堅持不肯搬走?」他嘲諷的幫她接下話,接得她又是一陣臉紅。
「他們才沒你說的這麼惡劣,請你注意你的用詞!」一提到她尊敬的老人,她再也顧不得禮貌,壓根忘了她是來求人的。
「我也提醒你注意你的用詞,社工小姐。或許你忘了那些老人的命運還掌握在我手上,他們是生是死還得看我高不高興。」他也不客氣的拉下臉來,富家公子哥的氣質顯露無遺。
糟糕,金主生氣了。
勝穎琦深吸了一口氣,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他說得對,她是造次了。方纔的吻影響了她,讓她以為一切還有希望。
「原諒我太心急。」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歉。「我只是一想到那些老人即將失去他們唯一的依靠,忍不住心慌起來。」
「我接受你的道歉。」關以升頗有風度的放過她,表情也緩和下來。「不過我想你也知道,我也曾提出補助他們移居的事,但是被否決了。」
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若能按照原計劃提供的方案行事,這些老人也不至於落到今日抗爭的局面。問題是,這些老人一起生活了一輩子,早就培養出血濃於水的感情,雖然沒有實質上的血源關係,卻比真的親人具有更保的感情。
頓時她無話可說,卻又非說不可,那些頑固的老人需要她的協助!無奈下,她只好硬著頭皮撐下去。
「我知道他們這度頑強的態度,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如果你跟他們相處了一段時間便會發現,他們其的很可愛,而且真的很珍惜彼此的情誼。他們不肯搬走,不是因為貴公司提出的條件不夠優厚,而是因為他們一旦分開就不知如何生活。他們靠彼此扶持生活了大半裝子,如今你叫他們說搬就搬,說分開就分開,不要說是相處了幾十年的老鄰居,就算是僅有幾年情誼的年輕人都受不了,你說對不對?」她一連串說了一大堆,等她停下來時才發現關以升正用一種難懂的表情看著她,一臉思考狀。
勝穎價也回望著他,雙手不禁台十祈禱,期盼他能懂得她的話。
沉默又一次蔓延,活絡在他倆的周圍。過了一會兒,關以升終於打破沉默開口。
「我不怎麼確定,因為我不知道那種感覺。」他聳聳肩,「我不懂得何謂扶持,也無法體會緊緊相依是什麼滋味,所以別問我對不對,我無法給你答案。」他只懂得爭鬥,只知道唯有強悍才能在這無情的商界裡生存,剩下的感覺全是多餘。
驚愕和他的回答一起落入勝穎琦的心中。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優渥的生活可以如何改變一個人的性格,或者說如何蒙蔽一個人的雙眼。
她無法漠現他的聳肩,在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之下,或許隱藏著一般人無法體會的痛楚——那是一種疏離的感覺。
在說不上來的衝動下,勝穎琦突然伸出了手,撫上他的臉,「你願意體會那種感覺嗎?
「你說什麼?」儘管驚訝於她的舉動,關以升僅僅是抬高雙眉,詫異的看著她,並未揮開她的手。
「我在問你想不想體會人與人之間的緊密感?我敢向你保證,那種感覺絕對和你習慣面對的不同。」她邊說邊縮回手,關以升一樣沒攔住她。
她的意思是?
「如果你是在建議我出面和那群老傢伙溝通,我看免了,派我的手下去就很管用了,犯不著我親自出馬。」雖然徐觀海老是給他捅樓子,但總比他親自賣命強。
「不,我不是要你去和他們溝通。」勝穎琦搖頭。「我是希望你能夠更進一步和群老人相處一陣子,這樣你才能瞭解我的感受,才能瞭解我為什麼要抗爭。」她硬著頭皮把話說完,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這下可好了,越要求越過分了,他是否該跪下來叩謝她給他這個機會?
關以升默默的打量著她,他在浪費時間,他知道。不可否認,他想要她,想再次確認,過去的感覺是否真實,或者純粹只是稍縱即逝的感覺作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