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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湍梓

  果然是婚姻出了問題,她的預感還真準。

  「怎麼突然不說話?」他繼續斜睨她。「我記得你還滿大膽的,什麼話都敢講,你甚至還替我的婚姻卜了一卦,不是嗎?」

  如果誠實說出自己的看法也能算卜卦的話,她大概給了他一支下下籤,否則他不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我沒想到你還記得當時我說過的話。」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向答。「我以為你早該忘了。」忘了她這個人,也忘記他們的短暫相遇。

  「我沒忘。」他聳肩一笑,笑得有些慼然。「天曉得我為什麼還記得你說過的話,我甚至還能記得你的臉,如果你沒化妝的話,我早認出你來。」

  很動聽的言詞,但她不打算相信。

  勝穎琦也對他聳聳肩,假裝不在乎他的眼神。他的口氣。眼前的男人比三年前更危險,三年前的他充滿了青澀的美感,三年後的他依然青澀,卻摻雜了些許世俗的艷麗,教人無法逼視。

  「謝謝你的抬愛,你的記憶力真好,居然還能記得我。」她禮貌性的應對,跟他保持好距離,身心皆是。

  關以升再次斜睨著她,擺脫掉迷濛的雙眼,認真看待和他僅僅一步之遙的勝穎琦,這個女孩子很特別,不是隨便幾句讚美詞就能晃點過去的輕浮女性,跟他老婆完全不同。

  「你真難取悅,就像這部該死的電梯。」他鬆開快將他勒斃的領帶。重新回到故事的原點。「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和這部電梯一樣,非把人逼瘋不可?」為何他遇見的淨是這些難搞的女人,為何老天不送給他一個頭腦簡單的女人?

  「我沒有退瘋你,逼你的也不是電梯,是你自己燥熱不安的心。」勝穎琦不改本色的實話實說,說得關以升的眼睛都瞇了起來。

  這女孩當真一點也沒變,說話還是一樣大膽,他不悅地想。

  「你有當心理醫師的天賦。」他冷笑,決定給她一個教訓。「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一個實習的機會,也許你可以醫好我的心病也說不定。」

  健壯的手臂跟著他的話語一起落下,或是說向上延伸,勝穎琦並沒有想到自己一席肺腑之白竟會招來一雙強力的手臂,將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下,並掉入一對打開的臂膀中。

  勝穎琦愣住了,方纔還覺得他猛拉領帶的動作很親切,怎知一下子就掉入陌生的情境中。她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大喊救命,只能呆呆的看著他,不願服輸。

  「看診的時聞到了,勝醫師。」他戲譴的道出她的姓,帶給她無限驚奇。

  「別顧著發楞,跟你的病人說點什麼。」他再調侃她,迫使她回神。

  「你……還記得我的姓。」她無法抑制的瞠大眼睛,像個白癡似的瞪著他。

  「當然了,勝穎琦不是嗎?」他笑得好可愛,勝穎琦這才發現他有一個淺淺的梨窩。

  「該死,我在做什麼?」他如夢初醒的放開她,在她的眼睛之中看見一個不成熟的男人,不禁苦笑。

  「你說得對,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跟其他人無關。」是他自己願意跳入這一趟渾水,又有什麼好埋怨的呢?

  痛苦的語氣再次勾起她的好奇心,勝穎琦乾脆陪他一起坐下,志願當他的垃圾桶。

  「我不是一個太安靜的聽眾,不過我很願意聽你吐苦水,如果你願意說的話。」勝穎琦說道,平靜的眼眸有著不協調的熱切。

  在這瞬間,關以升終於明白他為什麼一直忘不了她,為何無法忽視她的聲音。

  她就像一個過分熱心的聽眾,隨時準備傾聽你的聲音,又像一個凡事淡漠的旁觀者,小心客觀地評量自己該不該介入。

  有趣的組合,他想。好奇與謹慎,熱情與冷漠,統統融合在一起,不知是否有人能夠燃起她心中真正的熱情?

  在這瞬間,他幾乎再起嘗試的念頭,而後在她清澈的眼神下打消無恥的主意。他還沒那麼墮落,至少不是現在。

  有人傾聽的感覺一定很舒服吧?他納悶的看著勝穎崎。從小到大沒幾個人肯靜下來聽他說話,他猜想他說過最多的單字一定是「是」這個字,至於個人意見則是省了,關家不需要。

  是啊!他的意見從不被需要。他是關家的獨生子,父母眼中的乖寶寶,他能做的事,只有點頭,甚至是終身大事。

  想起他的婚姻,他不覺狂笑來,仰頭直視電梯的天花板,彷彿這麼做就能趕走苦澀一般。

  「呃……關先生……」勝穎琦尷尬得不知所措,他怎麼突然狂笑起來?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我不勉強……」只要不帶著敵意睥睨她,怎麼樣都行。

  「告訴我一個人為什麼要結婚?」他突然停止笑聲轉為進攻,拆掉她剛找好的台階。「你不是自詡為婚姻專家嗎?如果你的婚姻也像我一般破碎,你會怎麼做?

  連續三個問句又是讓勝穎琦一陣不知所措,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吞下口水,翻遍腦中的婚姻辭典,就是我不到合用的字眼,可用來安慰眼前這位失意的王子。

  為什麼公主非得把難題丟給她這個夢想戴她戒指的局外人不可呢?唉!

  她翻翻白眼,決定豁出去了。她不認識公主,也不曉得他老婆長什麼德行,但她知道再不能他答案大概走不出這部電梯,他看起來認真極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她僥倖的想。反正她一向直言慣了,頂多脖子借他掐就是。

  「好吧!先講好,說錯了你可不能翻臉,你知道我一向有什麼講什麼。」她先開好條件,免得莫名其妙遭殃。

  關以升點點頭,他倒想聽聽她能有什麼驚人之見。

  勝穎琦見暫無喪命之虞,這才敢直言開口道:「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請你先回答我這些問題,你曾經幸福嗎?你的另一半是否曾帶能你快樂?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麼讓後的日子裡,無論你們是否還有緣在一起,都不該因一時的憎恨而仇視對方,這就是我的回答。」

  和他的問句一樣冗長的回答字字刺入他的心裡,逼迫他去面對他不願意承認的失敗。在他還沒發現茱麗背叛他之前,他們的婚姻的確是充滿了歡樂與驚奇。只是,他太過於死板,太過於遵守家族的戒律,在他父親的壓制下像頭漫無目地的老牛,盲目地配合他父親的腳步,絲毫未曾發現他們已經不再適合的事實。榮麗是只翩翩飛舞的蝴蝶,無法忍受一成不變的生活,而他卻像只不動的灰蛾,只等著納入標本而已。

  多麼諷刺啊,他不禁搖頭。在憎恨她的背叛之前,也許他早已背叛了婚姻,因為他忘了婚姻必須共同經營,更需要互助與諒解。

  她說得對,無論往後他和茱麗能否繼續,他都不該憎恨對方。

  「謝謝你的回答。」他由大笑轉為微笑,心智於瞬間開朗。「你可以正式掛牌當心理醫生了。」

  命運裡奇妙、長久以來理不清的糾結,竟在她幾句簡單的話語中滑出流暢的弧線。

  勝穎椅根本不知道自己解開他長久以來的心結,她純粹只想活著走出電梯而已。

  她望著他,再次發現他的微笑很迷人,沾滿了初相見時的笑意。

  「我也這麼想。」她輕鬆的回他一個笑容,決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想我將來可能會轉攻心理系,當一名稱職的心理咨詢師。」

  「不當社工啦?」聽見她的回答覆,關以升挑眉,笑問一臉自信的勝穎琦。「我倒認為社工也滿適合你的,你看起來就是一副根愛管閒事的樣子。」

  「我哪有!」勝穎琦不假思索的抗議。「我只是覺得能幫人就盡量幫,又不會少一塊肉。」沒想到居然會被形容成多管閒事,真冤枉。

  「我才不信。」他突然想逗逗她,看她是否還敢嘴硬。「一定有人說過你很雞婆,對不對?」沒事老愛分析別人的心理,還不雞婆?

  「胡……胡說!我……我只是熱心助人。」勝穎琦臉紅脖子粗的反駁。雖然她經常主動參加一些抗議活動,不過都是為了助人啊!弱勢團體的辛酸哪是他這個大少爺能夠瞭解的。

  「啊,我明白了。」關以升笑笑,決心跟她玩到底。「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熱心助人,因為你見不得人受苦。」

  「一點也沒錯。」勝穎琦見好就收,絲毫不察陷阱。「我是個優秀的社工,當然要熱心助人了。」

  她不安地瞄瞄身邊的男人,對於他的長手長腳只有崇拜的份。電梯給他一站隨隨便便都能客滿,而且他好像有一直往她這邊挪動的嫌疑。

  是她的錯覺吧!她更不自在的想,努力控制不怎麼聽話的心跳。他幹嘛一直往她這邊移啊?再移過來就沒位置了,到時非碰壁不可。

  「關先生,你那邊的位置很大,不必跟我擠成一團。」她趕在被壓成肉餅前搶先發言,四肢幾乎扭曲成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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