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家的感覺!
夜幕低垂,星子在台北嚴重的光害之下早已失去光彩,只有不凡的心跳在夜空下訴說著平凡的愛情,隱隱約約吐露出初戀的訊息。
勝穎琦獨自坐在夜空之下,兩手抱住膝蓋對著天空發呆,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
怎麼辦?她要如何度過今晚以及之後的每一個晚上?
勝穎琦的煩惱堆起來就像遠處的摩天大樓一樣高,整張臉紅透得像粒水蜜桃,不是她想自尋煩惱,而是關以升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他、要、吃、掉、她,她確信他是這麼說的--就在晚餐席間。害得她的筷子當場掉下來,而他卻一臉無辜相,慇勤的吃他的飯菜,完全不理會她的困窘。
他這麼做到底有何用意啊?勝穎琦怎麼也想不通。先不說他突然改變態度和大伙瘋成一團,就說他忽然抱住她的事好了,難這他不曉得這群老人最會起哄,最愛亂點鴛鴦譜嗎?
她越想頭越痛,而後又想起他上回的吻,頭就更痛了。他的心思無人能懂,即使是像她這般靈巧的社工。
其實,他可以不必答應她來這社區的,勝穎琦不得不承認。城邦建設擁有土地合法權,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就算她和老人們再怎麼抗爭,最後仍會失敗。
既然如此,為何他會答應她的請求?
她百思不解,也沒有勇氣回屋子裡逼問答案。她不是小紅帽,更不想遇見大野狼,特別是這隻大野狼已經放話要吃掉她的情況之下。
問題是老杵在外頭也不是辦法,總不能教她露宿街頭吧?
就在她極度煩惱,左右為難的時候,大野狼反倒主動出擊,率先到外向尋找她這個小紅帽。
「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你找了老半天。」關以升一聲不響的出現,嚇了她一大跳。勝穎琦猛然抬頭,迎視一臉舒坦的關以升。他剛洗完澡、刮完鬍子,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芳香,渾身都是男人味。
太濃了!她不安地想著,身體不自然的動了一下。這輕輕一顫不但沒能逃過他的眼睛,反而加深他捉弄人的決心。
「你很冷嗎,要不要我溫暖你一下,」他邊說邊坐下,伸長的手臂差點嚇出她一身病來;勝穎琦連忙跳開一步遠,等聽見他的笑聲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並不是真的要吃她。
「原來似是跟我開玩笑的,嚇了我一跳。」她莞爾,在他身邊坐下,和他一起享受夜的寧靜。
「那可不一定,或許我只是尚未獸性大發而已。」他不肯定的挑眉,表情促狹。
「騙人!你最愛嚇唬我了。」她笑著搖頭,開始瞭解他。
「你對我可真有信心。」他忍不住諷刺。「我記得不久前,某人還抬著我的鼻子大哭我沒有同情心,不曉得那位勇敢的女士跑到哪裡去了。」關以升意有所指的斜瞟了她一眼。
「那是因為你變得太多的緣故、不能怪我。」勝穎琦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腦中回想起第一次去他公司踢館的那一幕,當時她不但指責他沒良心,還揚言將抗爭到底。
「啊?原來又是我的錯,那真是太對不起你了,請原諒我。」他玩笑的態度並未因為她的強詞奪理而改變,反而更為放鬆.教她著迷,也令人不解。
他今晚的心請一定很好,否則早叫她閉嘴了。
她甜甜的一笑,果真閉上嘴隨著他的視線調向遠方。城市的另一頭繁星點點,七彩霓虹點燃了整個都市的簽華,和黑暗角落的靜謐呈強烈的對比。
「我真的變了很多嗎?你老實告訴我。」在一片寧靜中,勝穎琦聽見關以升迷人的聲音從她的身邊傳出來。
她偏頭一看,發現他眼中一貫潛藏著的漩渦,此刻全浮上表面。
「是的你變了很多。真的很多。」無法忽略地的請求,附穎畸哺南說道。「你說我不認識你,其實這種說法是不正確的。先前我們雖然只見過兩次面,可是在我腦中浮現的,一直是你猛拉領帶、緊張兮兮的模樣。當時你或許不悅於我的直言,可是至少你的眼神是溫和的,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冰冷。即便是在三年前你喝醉酒時都沒現在來得嘲諷,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一樣。」
一針見血的見解並不會使人更愉快,反而扎痛內心深處難療的創傷。他是變了,身處於一個時時刻刻要花樣,分分秒秒用心機的世界,想不變也難。
「也許你記憶中的男人很本不存在,他只是你幻想出來的一個影子罷了。」關以升不願承認自身的改變,乾脆又將眼神調向遠方。
「他存在的,你別想否認。」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勝穎琦竟伸手將他的頭轉正,硬要他面對她。
「我知道我很惹人嫌,喜歡多管閒事又多話,但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傻瓜。」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不認為那是一個幻影,因為我的確在你眼中看見了仁慈與諒解。」否則不會在和前妻離婚之後還繼續照顧她。「我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改變了你,才讓你變成今日的冷酷。告訴我好嗎?讓我知道究竟是哪些事改變了你,讓你變得如此不同。」
溫暖的掌心還擺在臉頰的兩邊,熱切的口吻依舊。關以升發現自己體內的熱度升高,固執的心也隨著勝穎琦滲入的指溫慢慢地融化,乃至於化為一攤水。
「輸給你了,真不愧是個好社工。」他抽回脖子搖頭,算是敗給她的堅持。
「那表示你會告訴我羅?」她好高興,他總算肯打開心房。
「你得先答應我不睡著才行,我不想說故事的時候聽見你打鼾的聲音。」他不安的諷刺。
「我保證不會。」她拚命點頭,眼神認真得不得了。
他笑笑,開始他的故事。
「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先說我的出身好了。」他決定。「我是家中的獨生子,也是關家唯一的繼承人,從小品學兼優,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孩子。」
他得意的樣子看起來可愛極了,勝穎琦不禁微笑,跟著他一同融入劇情。
「那很好啊!你父母一定很以你為榮。」她在一旁敲邊鼓,沒想到卻敲錯了邊。
「我可沒你這麼確定。」關以升嘴角斜挑。
「對於我父親而言,我並不夠好。他希望擁有的是一個更強悍、更無情的孩子來繼承他的侵略哲學,我太軟弱,也太不聽話了。」
「這太離譜了!」勝穎琦怪叫起來,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是我見過最冷漠無情的人,你父親居然還嫌你軟弱?」他父親是怪物嗎?他這樣還不算強硬,誰才有資格拿冠軍?
「這算是讚美詞嗎?我是不是該對你說謝謝?」關以升嘲弄的斜瞥了她一眼,有點不悅。
「不……不是啦!」她急忙否認。「俄只是覺得你已經夠強悍了,你父親的要求末免太不合理。」
「或許吧!」他不於置評。「在我父親的想法裡,沒有合不合理的問題,只有聽不聽話的差別。他總是告誡我只有他才能帶領我走向成功之路,要我向他看齊。」而他父親的要求是無止境的,他只能不停地追,直到追上他的腳步為止。
「那麼,你自己的想法呢?你也甘心接受你父親的意見做個比他更冷酷的人?」勝穎琦無法理解他父親的想法,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人生,為什麼要強迫他的孩子跟他一樣冷酷?
「自己的想法?」關以升愣住了,從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至少他的圈子裡沒有,每個人的處境都差人多,都是身不由己的第二代。
「是啊,自己的想法。」勝穎琦點頭,笑得好開心。「像我自己從高中時期就立志要當社工,填志願時也選社工系,有些朋友很好奇我的想法,認為我不如去念心裡系,因為我老愛探究人的心裡。」她邊說過扮了一個鬼臉,一臉無奈狀。「或許有一天我真的會去念吧!但在這之前我要先把這些老人從你這頭冷酷無情的怪獸手中救出來,然後才能繼續找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原來他在她的眼裡是怪獸,真謝謝她的形容詞了。
關以升撇撇嘴角,勉強算是回應她的好意,他知道她會這麼說是為了讓他放鬆心情,以免被自己的無聊人生壓死。
「如果你有機會重新來過,你會怎麼做?」她忽然看著地發間。
「這個問題很無聊,我拒絕回答。」關以升當她瘋子似的回望她,打賭他的故事一定講不完,因為她太愛插話了。
「才不呢!你一定有自己的夢想,每個人都有。」她默著他追問。「告訴我嘛!別那麼小氣嘛!拜託嘛!」
又是乞求又是拜託的,關以升完全敗在她的撒嬌之下。他決定趁著手臂還沒被搖斷前吐出答案。
「好啦、好啦,你別再搖了,我說就是。」他舉白旗投降。
「真的?快說。」勝穎琦喜出望外,總算沒白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