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情再次將她的頭扳回,單手支起她的下顎,「會不會醫『邪惡的心腸』並不重要。黃帝內經說到四氣五味,寒、熱、溫、涼這四氣又稱四性,我一直很好奇,何謂四性。或許身為大夫的你,可以教教我。」
「誰要教你……」她後面的話全數沒入任意情的薄唇之中。
唐秋纏的腦子瞬間被掏空了。這個下流胚子居然敢強吻她,非但如此,還將舌頭往她嘴裡送,撩撥她的舌頭。
她覺得全身發冷,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渾身顫抖。
「覺得冷了嗎?我的獵物。看來黃帝內經講得還真是精準,對不對?」任意情修長的指尖劃過她的櫻唇,由他的神情看來,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的突襲。
唐秋纏倏地清醒過來。「你──」更有力的強吻奪走了她的說話權。
她發現自己陷入另一波更教她迷惘的情緒中,隨著他舌尖的強奪豪取,她的身體竟然由寒轉熱,教完全不懂人事的她只覺得渾身燥熱,雙頰也轉為酡紅。
「你的臉頰紅得真美,敏兒。」任意情不疾不徐的放開她,「這倒頗符合四性的意思,不是嗎?」
「你這個──」冷靜,唐秋纏,你若失去冷靜就正中這個壞胚子的下懷。
「冷卻你即將沸騰的情緒,我美麗的獵物,否則你就太對不起黃帝祖先了。」任意情涼涼的開口,提醒她,人的「四性」她樣樣不缺。瞧她一副快氣炸的樣子,卻又不得不冷靜下來,可謂是「溫」,而冷卻下來後的情緒理所當然就稱為「涼」。
「感謝你的提醒。現在我可以走了吧?」帶著平靜的表情,她背起方才被他丟在地下的藥箱,小心翼翼的拍打箱底的灰塵。
「請。」任意情這回沒再刁蠻她,只是在她身後丟下一句:「改明兒咱們再來探討『五味』指的又是什麼。」
唐秋纏聞言僵了一下身子,恨恨的丟下一句:「作夢!」
砰砰砰!
店小二的敲門聲驚攪了唐秋纏沉浸在過往裡的思緒。她走過去開門,店小二端著菜走進來,他端上桌的菜淨是些鄉間野味。
「請問小二哥,這兒離靈州還有多遠?」她已經走了三個多月。
「遠得囉。」店小二好心的說:「小的建議你租輛牛車或買匹驢,像你這樣步行,最起碼還得花兩個月,或是更久。而且愈往那兒路就愈不平靜,時常傳出有人被搶的消息,你一個人……小的實在擔心哪。」這麼一位長相標緻,又有氣質的姑娘,難保不會被那群目無王法的盜賊搶去當壓寨夫人。
「謝謝小二哥,我會考慮你的建議。」唐秋纏有禮的道謝。當初逃跑時沒考慮這麼多,現在情勢卻由不得她胡來,她得再做打算才行。
「你早點用膳、歇息吧。小的先告退了。」店小二退出房間,留下她獨自思考未來的方向。
她該何去何從呢?這一刻,她不禁迷惘了。
第三章
待在河西鎮的唐秋纏躊躇不前,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她的旅程。
她曾到出租牛車的地方問過,但對方不肯搭載單身女子,怕在路上惹麻煩、出亂子。結果她只好回到客棧,重新想個辦法。
看來買匹馬或驢是唯一的辦法,但糟糕的是她不會騎。望著高得嚇人的馬,唐秋纏不禁為之卻步,更別提它那瞧不起人的眼神,彷彿斷定她沒膽子騎它。
她是沒膽子,那又怎麼樣,她就不信非得靠四隻腳的動物才能到達靈州,兩雙腳就不行嗎?她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一股酸澀感翻湧而上。
五味雜陳……是啊,要不是任氏兄弟的追逐,她哪會落到今日的局面,僅是一味地逃避?
捲起的黃沙漫天飛舞,透過天際微黃的光線,交織出片片的記憶……
「我還得去啊,爹,您明明知道我很討厭那一家人。」自從那日被任意情強吻之後,唐秋纏一聽到「瀟湘莊」三個字就大感反胃。
當然她並未告訴她爹這件事,否則她爹必定會拉著她上瀟湘莊理論到底,先不提那會多丟臉,光想到那傢伙的邪笑就教她難以下嚥,搞不好他還會敲鑼打鼓弄得全城皆知。
「沒辦法呀。」唐仕唐略顯無奈的說,「聽說任二少爺的病又加重了,整日咳個不停,吵著要給你醫治。」沒想到一個年輕男子竟然如此弱不禁風。
「任意桐?」唐秋纏愣了一下,「他怎麼了?沒按時服藥嗎?」她開的藥方不可能出錯啊,這是怎麼回事?
「這我哪知道?現在我煩任夫人的病都來不及了,她的哮喘可不好治。」唐仕維邊說邊吩咐店裡的小廝按藥方抓藥,最近的藥材愈來愈難買,真有些怪。
任意桐啊……唐秋纏偏頭想了一下,回想那日的情形。在碰見那下流胚子之前,她的確答應過要再去看他。這麼說來,反倒是自己食言了。
她曾經答應要去看他,看來不走這一趟是不行了。唐秋纏認命的長歎一聲,也跟著開出藥方,要小廝順便準備。
「這才乖。」唐仕維鬆了一口氣,他這女兒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張的,一定要她自己想開才行。
「沒辦法,我曾答應過他。」唐秋纏邊回答邊檢查近日的藥材購買清單,發現進貨成本提高了不少。「爹,為什麼最近的藥材這麼貴?而且進的量又少。」
揚州是各類貨品的集散轉運中心,按理說成本應當壓低才對,怎麼反倒提高?
「我也正覺納悶,何掌櫃一直向我反應最近的藥材愈來愈難買,似乎有人從中壟斷。」
「壟斷?壟斷藥材做什麼?這人怎麼這樣可惡,難道不知道這麼做會害死人嗎?」她忿忿的說。
「這就不可得知了。」唐仕維歎了一口氣,「只希望這不是衝著咱們憑心堂才好,天知道咱們最近有多缺藥材。」光是任夫人所需要用到的藥材數量就很龐大,若真有人壟斷,恐怕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憑心堂。
「不會啦,咱們又沒惹誰。」唐秋纏自信滿滿的背起藥箱,跟著她爹一同前往瀟湘莊。
回想起當時的自信,唐秋纏只覺得一陣好笑。她走到窗口,看著街上稀疏的人潮。
她早該明白任意情那人是鬼魅,即使會影響自己娘親的病情,他仍照玩不誤。他的人生只著重在一個「贏」字,其餘的,全滾到地獄去吧。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惹上這號人物,僅僅是因為她恰巧成為遊戲中的獵物。
「意桐,你又病啦?」唐秋纏一臉關心的坐在床沿,執起他的手熟練的把著脈。
看她認真的表情,任意桐心虛得更加用力咳,「敏兒,咳咳……你來看……咳……我了?」
他這段完美表演果然立刻勾起唐秋纏的同情心,她連忙猛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好了,好了,你別再說話了。」她邊說邊端起藥汁餵他喝下,任意桐卻激動的緊捉住她握著湯匙的手。
「敏兒我──」
這時突然有拍掌聲自門口傳來,接著闖入的是任意情不請自來的身影,忽地奪走了她手上的藥汁。
「任大公子,我並沒要求你幫忙,而且請你不要隨便叫我的小名。」唐秋纏不服輸的瞪著他。她討厭他,非常討厭,可是卻克制不住的臉頰發燙,這是怎麼回事?
聽見她的回答,他的嘴唇倏地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對著她的耳朵輕啟雙唇,「小──秋──纏。」
「不准叫我小秋纏!」她憤怒的抗議道。
「我就愛叫你小秋纏,今生要這麼喊,來生更是,你又能怎麼樣?」
她的確不能怎麼樣,但至少她可以走人。
唐秋纏忿忿的背起藥箱轉身離去,發誓再也不要看到這個無恥小人。
「你高興了吧。」任意桐的雙眼冒火,恨不得殺了他的兄長。「這麼羞辱一個人,對你有什麼好處?」
「心疼了?」任意情的眼裡滿是興奮,能搞得眾人七竅生煙真是大快人心。「我想你沒有資格指責我吧?最起碼我沒裝病騙人。」他一語道破任意桐的偽裝,惹得他滿臉漲紅。
「先擔心你自己的處境吧。」說完,任意情悠哉的轉身離去,他還有事要辦呢。
「把話說清楚。」任意桐最恨的就是他故弄玄虛這一招,從小到大不知道栽在他這招下幾回。
任意情連頭都懶得回,幸災樂禍的說:「等敏兒知道其實你是裝病騙她時,你猜她還會不會理你?」
「你敢說!」任意桐憤怒的吼道。這該死的任意情!
「放心,我不會說的。」他要留給敏兒自己去發掘。但他不會笨得提示他,不懂得玩心機的人注定是遊戲的失敗者,而那人──絕不會是他。
任意情不再把時間浪費在他這個笨弟弟的身上,下一齣好戲還在等他開鑼呢。
他趕在唐秋纏即將跨出任意桐的院落前攔住她,硬是將她拖往離任意桐房間最近的涼亭,然後才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