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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煓梓

  就這樣,她迷迷糊糊的拜了堂,被人引人洞房坐在新床上,等待新郎官招呼完客人以後,前來掀開她的頭蓋巾。等他掀掉了頭巾,他們會一起喝交杯酒,然後放下高掛在床邊的紗帳,再吹熄臘燭,從此一切盡在不言中,結果任憑人想像……

  想到這兒,冬舞哎呀呀的笑得花枝亂顫,怪臉紅一把的。倒不是說她有多期待今晚啦,只是既然身為新娘子,難免對那檔事兒好奇。她不像她那三個怪胎姐姐,除了工作以外啥事都不想,她早把新婚之夜會發生什麼事都給摸透了。既然爹娘不負責任,她只好自力救濟,多買幾本教人臉紅的書來看嘍!反正買春宮畫又不犯法,只要把責任都推給總管,說是替他買的。自然什麼事兒也沒有,還可以博得幾道同情的眼光,何樂而不為?

  就不知可憐的總管知道這件事以後,會怎麼想嘍!

  腦中的思緒,推敲到這田地,冬舞忍不住又是一陣偷笑,將滿滿的思緒,轉移到未來夫婿的身上。

  不知道他長相為何,是圓還是扁,是高還是瘦?再者,她爹會不會把她許給一個很老的人?因為她聽說很多新娘子都是進了洞房,才發現自己原來嫁給了老頭。

  冬舞惴惴不安地猜測著,原則上她不認為爹娘會將她講給一個老頭,但又怕對方欺騙她的爹娘,告訴他們她是要嫁給他兒子,實際上是自己想娶她。

  一大堆可怕的情節在她腦中打轉,弄得她更加不安,越來越坐不住。

  到底怎麼啦,新郎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該不會真的要等到送完最後一個客人,才醉醺醺的跑進來要求跟她洞房吧!

  一想起這個可能性,冬舞就嘔到快要吐血。她發誓絕不和一個醉鬼上床,絕不!

  她很有志氣的立誓,但很快地她發現這動作根本是多餘的。她已經足足等了好幾個時辰,還是不見新郎官前來掀頭蓋巾,浪費她一堆口水。

  就在她幾乎快放棄的時候,新房外頭傳來一陣悉荾的聲音。她心臟立即跳得像快要飛起來,以為她的等待就要開花結果。

  不料,來的人不是她想像中的新郎官,而是兩個多嘴的公僕。她連忙下床,踏起腳尖,悄悄地溜到門邊,偷聽她們到底在說什麼。

  結果冬舞聽見她們說——

  「糟了!聽說少爺執意不肯回來呢,這下可慘,總管鐵定急死了。」第一個女僕說道。

  「可不是嘛,總管這會兒不正在大廳裡一個頭兩個大。賓客都到齊了,就是不見新郎官前來敬酒。」另一個女僕歎息。

  「這有什麼稀奇的?依我看,新娘子才可憐呢!不但沒有人掀轎簾,就連拜堂的人也是臨時找人充數的。」

  「你說的有理,我要是新娘子,這會兒鐵定嘔死了。好好的一個春宵,居然比不過幾隻蟋蟀。」

  「唉,真不知道少爺這小孩子脾氣什麼時候才會改?按理說老爺子去世也有一些日子了,少爺怎麼就是不肯長大?」

  「就是這樣,老爺子才會交代總管,等他去世以後,快點去把新娘子娶回來呀!」

  「仔細想想,老爺也真辛苦,養了這麼個兒子。」

  「是呀!不過老實說,少爺會變成今日的模樣,老爺也脫不了干係,誰要他那麼寵少爺。」

  「說的也是。」

  兩個女僕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起前後任主人的不是。在新房內的冬舞這會兒再也聽不下去,腦子裡只記住女僕方纔的對話。

  為她掀轎簾的人居然不是新郎本人?和她一道拜堂的人也不是新郎官,只是一個隨便拉來的冒牌貨?

  更甚者,她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居然抵不過幾隻蟋蟀,她的夫婿此刻還留在天曉得哪一個蟋蟀會館內鬥蟋蟀,而且死也不肯回來?

  可惡!她東方冬舞就這麼不值錢,讓一個有錢公子哥兒這般戲弄著玩,她若不親手把他揪回來,她東方冬舞四個字就倒著寫,絕不食言!

  於是乎,她氣得二話不說忙扯下頭蓋巾,當場就打開新房的門,差點沒有把兩個多嘴的女僕嚇昏。

  「你們家公子在哪裡?」一打開房門,她就揪著一位女僕的袖子問。

  女僕嚇得眼珠子快爆出來,萬萬沒想到她們的對話會被冬舞聽見。

  「呢……少夫人……這……」女僕不曉得該怎麼回應,頓時成了啞巴。

  「我再問你們一次,你們公子現人在哪裡?!」冬舞人小聲量倒不小,也沒耐心和女僕慢慢磨,吼得女僕只好鬆口。

  「在……在城東的轉角處。」女僕猛吞口水,把蟋蟀會館的全名托出。「少……少爺這會兒正和人在那兒鬥蟋蟀,咱們的總管已經去過好幾回了……就是……就是沒法把他請回來。」

  沒法請回來?她就去「請」給他們看!她倒要看看那些蟋蟀有什麼迷人之處,居然抵得過她這軟玉溫香。

  「通知總管備轎,我現在就去追你們家少爺,看他有什麼話說!」冬舞惡狠狠地宣佈。

  看情形,她們家少爺慘了。

  ☆★☆★☆★☆

  長安城,唐朝的首都,天底下最大、最富有與最壯麗的都市。

  整座長安城呈正四方建構,皇城就位於這個四方形的正上方,前方是太廟、大常寺、鴻腫寺、大社,後面是以大極宮為主的宮殿,方形東北邊凸出的部分,搭建著歷來最著名的皇宮——大明宮,那也是皇帝住的地方。

  除了皇城之外,長安城還有個特色,就是寺廟特多。長安城的廟宇多到幾乎每過一條街,就得人內參拜一番,就連東市和西市這兩個熱鬧的市集旁,也各自建了好幾座廟以及佛寺,算是為這兩處商賈往來之地,多增添了一些人世的氣息。

  可惜的是,無論這些佛寺的暮鼓晨鐘再怎麼響亮,始終無法和東市轉角口兒的一棟矮平房內傳出的喧呼聲相比。別看這棟小小的平房外表雖不起眼,裡頭卻聚滿了人潮,嚴然就是清晨市場上人聲鼎沸的翻版,讓人無法聯想現下是晚上……

  聚蛩樓——

  「呀喝,跑得好啊!咱的『十里猛』跑得可真快呀,看樣子我是贏定了!」

  「啐,你這三八羔子說什麼鬼話,我的『千條風』才真是跑得快呢!瞧瞧那幾隻長腳,要我說,咱家的蟋蟀鐵定跑過你那只病懨懨的蛩蛩。」

  「你倒會吹牛,咱們就來比比看誰的蛩蛩才是最後贏家。」

  「比就比,我就不信會輸給你!」

  「一言為定!」

  就因為主人的一句話,兩隻原本只是在旁熱身的蟋蟀倏地被端上桌並列,隨主人的吃喝聲一起整裝待發。

  鏘地一聲,敲鑼聲響起,兩隻蟋蟀跑得飛快。

  「跑啊,千條風!」

  「追呀,十里猛!」

  兩個粗壯的大漢就這麼大聲嚷嚷起來,為自己養的蟋蟀大聲加油。而四周圍觀的群眾也沒閒著,紛紛掏出銀兩下注,賭賭看哪只蟋蟀跑得快。

  「掌櫃的,您這兒可真熱鬧,每天都這麼多人。」

  在嘈雜的人群中,一位長相斯文的公子對著蟋蟀會館的老闆如此說道,由於他身著紅衣,又長得眉清目秀,在這龍蛇混雜的斗蛩館中,自是特別顯眼。

  「這還不是托您的福嗎,溫公子。」會館老闆笑得粲然。「要不是有您這樣的老主顧撐著,單憑區區在下,哪可能有今日的局面。」

  「聽您這麼說,我可要覺得不好意思了。」姓溫的公子被讚美得有些赧然。「不過就跟您買過幾隻蟋蟀,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鬥輸,哪談得上是什麼主顧。」恐怕是運氣最背的主顧。

  「談得上、談得上,怎麼談不上!」店家連忙送上更熱絡的笑容,疾聲保證。「溫公子您買得那幾隻蟋蟀,可不是普通人買得起的,因為是溫玉公子您,小的才肯忍痛割愛。至於為什麼每戰必輸,那純粹是運氣不好,您就不要太自責了。」

  果然是他運氣不好。

  溫玉綻開一個和氣的笑容,默默接受店家的解釋,總覺得店家的人好好,一直幫他找好的蟋蟀,而且還拚命安慰他。

  另一方面,在旁猛點的店家才覺得他人好好。他的好一來是因為容易欺騙,二來是因為他從不懷疑自己被騙,儼然是整個蟋蟀會館……不,甚至是整個京城的店家最歡迎的客人。生性善良又容易受騙的溫玉對什麼事物都有興趣,只要哪個店家進了什麼新鮮玩意兒,他一定第一個報名當冤大頭,教他們這些生意人想有良心都很難。

  所謂無奸不成商,他是一個精明的商人,當然要趁此機會好好的撈一票了,只不過……

  「溫公子,今兒個不正是您的大喜之日?我見您家奴僕都來來去去好幾回了,您還不回去嗎?」店家為人奸雖奸矣,但畢竟還是有點良心,趕忙提醒一身紅袍的溫玉,家中還有個獨守字閻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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