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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煓梓

  夏夜涼風拂落珠。

  她早已進入了他的心,現在又妄想開啟他沉入海底許久的藏寶箱,取出其中的明珠,他能夠答應嗎?

  望著夏染沉醉的眼,莫沁濤不禁捫心自問,可是回答他的,卻只有彼此的喘息聲,瀰漫在龜茲城內的某一個角落,久久不能平息……

  第九章

  灼人的熱氣侵犯了整個大地,自他心底層冒出來的炎炎波浪席捲了西北邊的狂沙,使得整個西州陷入一片空前的昏熱之中。

  在這飛鳥倦歸、走獸消遁的極地裡,卻還能發現一處比外頭更熾熱的地方,那便是莫沁濤的帳幕。

  ********

  她出了帳,發現帳外的陽光陡大,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才想轉身回帳,便教站在不遠處的身影吸引。

  是楊延悠,她好久沒見過他了!

  乍逢老友的喜悅使她拔腿就追,一邊跑一邊大聲喊。

  「楊大哥!」她揮揮手,叫住剛轉身的楊廷悠,只見對方掛著溫暖的淡淡笑容看著她。

  「跑慢點兒,當心摔著。」他大哥哥式的口吻依然溫柔,讓夏染好生感動。

  「不要緊,我很能跑,摔不著的。」她在眼前站定,以燦爛的微笑感謝他的關心。

  「我是怕你沒體力,不是懷疑你的腳程。」他捏捏她的鼻尖取笑她。

  「楊大哥為何這麼說?」她不解地望著他,覺得他的笑容有些詭異。

  「這還用問嗎?」他垂下手。「剛剛你那聲尖拔的高喊,連死人都能被你叫活,還怕別人不知道你們都在帳幕裡頭幹了些什麼好事?」楊廷悠懶得跟她繞圈子,直截了當的說詞差點設讓夏染當場鑽到地下去,躲起來永遠不再見人。

  「我……」她羞愧地低下頭,不難想像別人背地裡如何說她。

  「抬起頭,這又不是你的錯。」楊廷悠可不希望她頂罪,該殺的是沁濤那混帳。「我猜一定是沁濤逼你叫出來的,對吧!」

  「你怎麼知道?」夏染依言抬頭,他的推論還真準哪。

  「我跟他認識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在想什麼,我最清楚。」他的想法其實不難猜,就是「捍衛土地」。他想籍她的口喊出他擁有她的事實,向大夥兒宣示他倆的關係。這就跟小孩子不願意把他的玩具借人玩一樣,充滿了自私無理的佔有。

  是的,沁濤就像一個自私任性的小孩,而且非常的惡劣。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跟他耗下去嗎?」長長歎了口氣。楊廷悠終於提出他憋了很久的問題,問得夏染措手不及。

  「啊,你是指莫沁濤嗎?」她手忙腳亂,眼神到處亂飄,在在顯示出心虛。

  「別跟我裝傻,你知道我正是在說他。」楊廷悠難得嚴厲。

  「楊大哥,我——」

  「不是我想對你凶,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每日房事頻繁,極有可能懷孕,萬一懷孕了你怎麼辦,挺著一個大肚子在軍營到處亂晃?」他用一長串字句塞住她慌亂的解釋,問得她一愣一愣。

  懷孕,她有可能懷孕嗎?如果她就像他說的那樣懷孕了,莫沁濤將如何對她?是會棄之不理,還是會欣然接受?

  「夏染。」

  不,是莫沁濤自己說要留下她的,他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夏染——」

  「他會娶我!」莫沁濤一定是這個意思。「如果我懷孕了,莫沁濤一定會娶我。」她相信他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想通。

  她求救似的看著楊廷悠,彷彿在找一個支持她的盟友,楊廷悠雖然明知事情不可能如她想像中簡單,還是伸出援手,將一切關心強壓入心底。

  「但願如此。」他微笑摸摸她的頭,心疼夏染這個愛幻想的小女人。愛情往往是盲目的,為此甘願冒險的人比比皆是,她不過是其中一份子裡了,又何必對她太苛責呢?

  「不說這個了,咱們來談點快樂的事,你曉得今天是乞巧節嗎?」

  不忍見她憂愁,楊廷悠另辟話題,果然引來她截然不同的反應。

  「乞巧節?!」夏染尖叫。「你是說今兒個已經七月初七了?」沒想到日子過得這麼快,她來唐營已有兩個月的時間。

  「是呀,今天晚上就能看見牛郎織女在天上相會!」瞥見她碩大的笑容,楊廷悠就知道他找對話題了,女人都愛這套。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哦。」夏染喟道。「我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才在家裡和姐妹們一起啃瓜果,結綵樓,忙著擺香案,沒想到一眨眼一年又過。」她突然想起過去羽夢館那些日子,總覺得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離她好遠,遠得不像她的真實經歷。

  「可不是嗎。」他也和她有同樣感觸,想當初綁她來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天真的小女孩,現在已經是一個陷入情網的成熟女子。想來他還真罪孽呀,當初若抗令該有多好。

  「對了!以前你在家的時候,家裡可有什麼乞巧活動,要不要說出來聽聽?」他假裝有興趣的猛找話題,也好轉移她憂傷的情緒。

  「當然有了。」她感激他的努力。「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們姐妹四人——不,是三個人,總愛對月穿針,或是投巧芽看巧影,看誰的手藝厲害。」秋繪往往是缺席的那一個,因為她只愛畫畫,對乞巧這類幼稚活動沒興趣。

  「這樣啊。」楊廷悠抓抓頭。「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沒有什麼我可以玩的遊戲。」女孩子家的遊戲還真無聊哪,光穿針孵豆芽能有什麼樂趣。

  「誰說的,你可以幫我捉喜子啊!」她抗議。

  「捉喜子幹麼?」楊廷悠覺得莫名其妙,喜子是蜘蛛的一種,長得小小的,她沒事要他捉蟲子做啥?

  「結網嘍。」她答。「這也是乞巧活動之一,我們習慣在七夕的晚上一人捉一隻喜子放在小盒裡,到了第二天再打開看誰的喜子網結得密或疏,誰的喜子結得最圓,結得最圓最密的那只喜子,就是勝利者。」說到這兒,她嘴角上忍不住綻放出笑意,對於羽夢館的思念,一下子全湧上來。

  「那麼通常誰是勝利者?」楊廷悠相當好奇。

  「大姐,她是京城裡最好的織工。」提到這個。她不免洩氣,彷彿又回到那段樣樣不如人的日子。

  「別垂頭喪氣了,我跟你比。」他自告奮勇,提起她的精神。

  「你大姐是京城最好的織工、你當然比不上她。可我不是,我是個連針都不會拿的大老粗,你跟我比,鐵定不吃虧,如何?」

  「好,就跟你比。」夏染開心極了,難得有人肯陪她玩女孩子家的遊戲。

  「那咱們趕緊抓喜子吧,天曉得這鬼地方有沒有這玩意兒。」楊廷悠二話不說蹲下來就開始找,正式宣告遊戲開始。

  於是,夏染也趕緊蹲下來一起加入找喜子的行列,兩個人一會兒跑東,一會兒跑西,找得好不熱鬧。

  正當他們找得熱烈的當頭,夏染突然尖叫。

  「楊大哥,你的腳下有一隻!」沒想到這地方真有喜子。

  楊廷悠被她這麼一叫,猛然縮腳,瞠大眼睛猛瞧。「在哪兒,我怎麼都沒看見?」

  「在你的腳下啦!」可憐的喜子,一定被踩死了。

  「胡說八道,哪來的喜子?」他仍是一頭霧水,根本看不到蜘蛛的影子。

  「誰胡說八道了?你走開,我來捉!」害怕他們好不容易才找著的喜子就這麼一命嗚呼,夏染索性跳過去撲在地上,試圖阻止楊廷悠踩死他們遊戲中的主角。

  只不過沒想到,她的見義勇為不但教不到喜子,反而還害楊廷悠跌了個狗吃屎,吃了一鼻子灰。

  「我的祖奶奶,你別這麼粗魯行不行?」楊廷悠被她撞得頭暈眼花,可夏染卻依然尖叫。

  「在那裡!你差點壓到它了,快起來!」她撞也就算了,還踢他。

  「哪兒?到底在哪兒?」他發誓再也不過什麼見鬼的乞巧節,他都快被踢成太監了。

  「就在這裡,就在這裡嘛!」她像撲蝶似地猛撲逃得飛快的小蜘蛛,已然昏厥的楊廷悠,終於在昏倒前看見逃生有術的喜子,連忙也飛撲過去。

  他們四隻手再加上喜子八隻腳,合起來共十二隻忙得不亦樂乎,瞬間只見喜子逃,四隻手追,乒乒乓乓地揚起塵土。

  「哈,這下子你跑不掉了吧!」他們倆異口同聲地說,四隻手又極有默契的重疊,終於將喜子逼上絕路。

  他們互看了一眼點點頭,打算一起活捉那只喜子的當頭,一個龐大的影子卻忽地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轉動著後腳跟,將喜子活活踩死。

  夏染愕然,不僅是因為他們花了好大心思才捕到的喜子就這麼命喪黃泉,同時也因為這影子的主人正拿一種恐怖的眼神看著他們。

  踩死喜子的人竟是莫沁濤!

  「你……你回來啦?」兩手還包在楊廷悠的掌中,身體不識趣的與他靠攏,夏染很難明確解釋他們為什麼會搞成這種狀況,只得硬著頭皮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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