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洋娃娃。」她才不想要那個東西,她要別的。「我要時大哥,如果小璃學 會了游泳,小璃要當時大哥的新娘。」
她一點都不害臊,嘟起小嘴便脫口而出,粉嫩嫩的雙頰上堆滿了期待。
少年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愕然,過了一會兒才有反應。「好,娃娃如果真的學會了游 泳,時大哥就娶你。」
他笑著承諾,她卻是奇怪他為什麼不像剛才一樣碰她的嘴唇,那不是代表一種承諾 嗎?
她聳聳肩,不知道嘴對嘴背後的意義,只知道少年時常出神地望著她,望著望著就 把嘴唇貼上來,直到她吸不到空氣出聲抗議他才停止,然後掉頭喃喃說對不起。
歡樂的日子就在他時而陰鬱、時而燦爛的情緒中飛逝,雖然到最後已經不像剛開始 那麼好玩了,但她還是好喜歡少年,好希望他留下來陪他。
「不要走嘛,時大哥,不要走。」她賴著早熟的少年央求他不要走,拉著他的衣袖 苦苦哀求。
少年只是笑一笑,逕自整理他的行李。
她不死心,追著他的車後頭跑,邊跑邊哭。
他不會再來了,不會再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肯定,但在她八歲的幼小心靈中她清楚的知道--她不要 失去他。
於是她拚命跑,跌倒了又爬起來,目的就是要再見少年一面。
好不容易少年終於停下車,扶起沾滿灰塵的她,送給她一條好漂亮的項煉。
「這是我們之間的信物,我答應你一定回來接你。」
她戴上項煉,拚命地點頭,確信他一定不會黃牛。
少年跟她勾勾手指,又多看她幾眼之後就走了,留下她緊緊抱住胸前的項煉,期待 他們再度見面的那一天。
可是,那一天終究沒有來臨。
隨著歲月的流逝,朱璃懂得更多男女的事,看過更多有關於情愛方面描述的小說。
她終於知道,熱吻背後代表的意義,她終於知道,一個年幼時的承諾不代表什麼, 可是她還是癡癡地等,等待那個第一次牽她手的少年,等待他陽光似的笑容終有一天出 現在她面前,再一次照亮她生命。
她抱著這個希望繼續等下去,為了守住她心中的太陽神,她不看別的男人,不理會 週遭嘲笑她的聲音,只是一直一直等,想盡辦法探聽有關少年的事。
她問父親少年的身世,父親只是拍拍她的肩,要她忘了少年,然後轉身埋進實驗室 繼續他時空躍進的偉大研究。面對父親的漠不關心,她也只是笑一笑,反正多年來都是 如此,沒有人真正關心過她。
然後,蘇懷基出現了,帶著有別於時違天的陰鬱笑容走向她身邊,並像個她大哥般 關心她的一切。
她感激地微笑,很快和他打成一片,在她單純的想法裡,她只是把他當成普通大哥 哥一般對待,從沒有想過別的。可是蘇懷基不這麼想,他接近他們父女亦是有目的的。
未久,他猙獰的面目即浮上抬面,父親對於時空躍進理論的研究為他們父女惹來災 禍,她的父親被囚禁起來為溯族鑽研打開時空大門之道,而她則被捉去洗腦,強行褪去 她所有的記憶,重新灌入新的記憶。
她掙扎、她哭泣,害怕她會忘掉心裡那個她眷戀多時的人影,更害怕她會忘了他曾 許下的承諾。
萬一有一天他回來接她怎麼辦?
她怕死了失去時違天的感覺,所以她寧死也不願意拔下項煉,因為她知道,就算哪 一天她真的忘了他的臉,她也不會忘記他的身影,即使他在她心中是那麼模糊。
在強烈的暗示下,她失去原有的記憶,變成一尊空有朱璃的臉、內心隨人擺弄的玻 璃娃娃。她以為自己是溯族人,以為自己真是個一無是處的討厭鬼,直到溯族的族長決 定派她潛入時族臥底,才又再一次遇見時違天,遇見她心中那道永遠不滅的影子。
他們安排她撞上他的直升機,而她也真的撞了並昏過去。老實說,溯族也沒把握時 違天會真的會把她從安哥拉帶回台灣,但他們願意賭,賭她的美貌、賭她對男人的吸引 力。時違天果然被吸引了,但卻是有原因的,因為他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溯族派去的間 諜!
腦中掠過的種種影像使朱璃憤恨地抬起頭來,用最冰冷的眼光看著她等待了一輩子 的男人,所有的羞恥、所有的悲歡榮辱,都在這一刻化為熾熱的烈焰,在她眼中燃燒。
「娃娃?」一直等待她解釋的時違天蹙起眉心,幾分鐘前才平靜的血氣轉而凝聚在 胸口,怵目驚心地看著她臉上的變化。
「我一切都想起來了,很不可思議吧!」揚起一個苦澀的微笑,朱璃的臉上儘是傷 感。「我會殺了我自己,七個字,一字不差,這就是解開暗示的密碼。沒想到我居然蒙 對了,真是諷刺。」
時違天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看著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調侃自己,而他卻一點 辦法也沒有。
「娃娃。」他試著伸出手撫平她的情緒,卻被她躲開。
「別碰我,也別叫我這個外號。」朱璃躲過他的手退後幾步,嬌俏的容顏滿滿是淚 。
「既然你早忘了我,又何必再拿這個你一點都不在意的名字叫我!」
「我不曾忘記你。」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曾強迫自己忘掉,可是他終究還是無法 忘懷。
「你說謊!」她憤怒地扯下項煉,丟回他的臉上,時違天被寫有自己名字的鐵片打 痛了臉,可是無論他再怎麼痛,也比不上掛在朱璃臉上那些無法抹去的傷痕。
「你說你不曾忘記我,但你的承諾呢?」朱璃是痛也是無奈地大叫。「你說會回去 接我,可是你人在哪裡?你的音訊又在哪裡?」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傻瓜。
「你讓我抱著你的項煉一直等、一直等……」等待是一種最磨人的遊戲,她天生沒 有玩遊戲的能力,不像他可以任意糟蹋他人的心意而不愧疚。
「很抱歉我黃牛了,但我有我的苦衷。」面對她的控訴,他沒有資格辯解,只能以 事實打動她。「我不是對你毫無感覺,不是對你不心動,就是因為太有感覺了,我怕自 己會沉淪於和你的歡樂之中,忘了自己身為時族旅長的責任,所以才不敢回去看你。」
到頭來他也只是一個不敢面對自己真實感情的膽小鬼罷了。
「我不懂什麼責任的事,我只知道你欺騙了我。」提到時族,只讓她更加憤怒。
「為了時族,你可以明知道是我而戲耍我;為了時族,你可以開車撞我!」還敢跟 她提什麼感不感覺,簡直放屁。
她邊說邊流淚,不知道是為自己的愚蠢傷心,還是對他的絕情失望。難怪當初她剛 清醒的時候他會拿那種眼神看她,有意無意地挑起項煉試探她,原來是因為他早認出她 來。
「你這種說法並不公平。」時違天無法完全同意她的話。「我是戲耍你、試探你, 甚至開車撞你,可是當時你的身份是溯族派來的間諜,而且現實中有一個和你長得完全 一模一樣的朱璃,你要我如何相信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除了不斷試驗她之外,他想 不出其它辦法。
現實中,也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朱璃?
朱璃被這個訊息愣住了,記憶中她被拖去洗腦之前,似乎有一個身材和她很類似的 女孩被帶到她的跟前仔細比對,而且他們還打昏她印製她的臉模子,難道當時他們就有 預謀要找人取代她?
「即使這樣,我還是不能原諒你。」即便他說得頭頭是道,她仍無法忘記傷痛。
「娃娃,我們要這樣對立一輩子嗎?」任她熾張的怒焰狂燃,時違天的嘴角揚起一 抹淺淺的苦笑。「我知道你的心受傷了,可是你何不站在我的立場看整件事的發展,讓 自己的傷口有痊癒的機會?」
「我站在你的立場,那誰來站在我的立場?」她的心已被他的無情撞得七零八落。
「你欺騙我,把我當傻瓜一樣戲耍,還要我站在你的立場忘了你對我的傷害?」所 以說他是天下最自私的人,只管自己的利益,不管他人的死活。
迎視她那張梨花帶淚卻堅決的俏臉,時違天知道現在他再說什麼話都沒用,唯一能 留住她的方式只有告白。
「就算你不肯原諒我,我還是要讓你知道我的感情。」這些感情對他來說曾經是他 的負擔,然而,卻也是最真實的存在。
「你才沒有感情。」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忘掉他是怎麼對待她的。「你的身體裡流的 是冰,不是凡人的血,你的心中存在的是對時族的愛,從沒有男女之情!」說到最後她 已經是用吼的,原本已干的淚痕又再度被奔流的淚水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