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人份,上好香糯米五斤蒸熟,邊搗邊摻入桂香蜜……"她笨拙地執著毛筆,歪七扭八的毛毛蟲字爬滿雪白紙上,自已一邊看一邊笑。"哎喲,我的字寫得真夠醜的,還是用變的好了……"
她正想唸咒語,突然又想起自己的咒語時靈時不靈,還不如親筆寫的有誠意。
"算了,就讓子丹瞧瞧我的誠意好了。"她忍不住笑了,蘸飽了墨汁又開始鬼畫符起來。"如果!我走了以後,想吃糰子的話……就照著上頭寫的做就是了……"她揉了揉鼻子,很滿意地看著紙張上的"墨寶","嗯,我寫得不錯。"
等要離開的那一天再把這張食譜交給他吧!
寶兔吹了吹墨汁淋漓的字,等著幹掉以後要收起來。
好不容易佯裝拐傷腳,設計走了赭大娘去討救兵,燕奴把握機會一溜煙兒地穿花渡柳,來到了清秀小樓。
她打探到寶兔嗜吃甜點,懷中特意攢了一包加過料的桂花糖心千層糕,很快地來到了清秀小樓門口。
"寶免姑娘,我可以進來嗎?"她放低了身段,放軟了姿態,笑吟吟地輕喚道。
寶兔愣了愣,還沒來得及收掉紙筆墨呢,她有些尷尬地看著燕奴,"妳--"
她一個跨步過來,出人意料的親熱,"我今天是特地來跟妳致歉的,前幾回和妳見面都對妳失禮,我實在覺得很愧疚……妳肯原諒我嗎?寶兔妹妹。"
寶兔……妹妹?
寶兔兔皮疙瘩幾乎掉滿地,她驚愕地看著燕奴,被她突然的友好攪混了腦袋瓜。
"妳……不是很討厭我嗎?"
"是一場誤會。"燕奴嬌怯怯地吸了吸鼻子,肩頭一聳一聳地,佯裝啜泣,"都是我不對,事情已經過去那ど多年了,我不應該還看不開,其實我該恭喜妳和小叔才對。"
這……這到底是怎ど回事啊?情勢大逆轉,九轉釘耙掉轉頭來倒耙了豬八戒一記寶兔張口結舌,一時看傻眼了,"可是……可是……"
她心下一酸,可是子丹喜歡的人是燕奴呀,他們兩個人彼此有情,燕奴過來祝福她做什ど?
她和子丹又不會有結果。
"龍夫人……"寶兔艱難地開口,"妳恭喜錯人了,我和子丹……呃,鳳公子,根本是不可能的,妳誤解我們了。"
燕奴親親熱熱地執起了她的手,將懷中那包桂花糖心千層糕置入了她手心底,滿眼真摯地說:"不管是不是誤解,我都希望妳接受我的道歉,這是我親手做的千層糕,妳一定要嘗嘗,如果妳吃了,就表示妳原諒我了,求求妳。"
寶兔聞到了沁心香氣,她舔了舔小嘴,煞是為難,"龍夫人,妳太客氣了,我根本就沒有生氣,妳不必跟我道歉,這千層糕那ど香,妳還是留著吃吧,不用客氣了。"
燕奴眼圈一紅,"妳還是不肯原諒我?"
責兔頓時慌了手腳,連忙安撫道:"我吃、我吃,我吃就是了,妳不要再難過了。"
雖然氣氛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友善親熱,寶兔心底總有些不踏實的感覺,可是燕奴淚眼汪汪地懇求她,她怎有辦法婉拒人家的好意?
再說……點心聞起來好香啊!
她嬌憨一笑,取出一個吃了起來,"嗯,好吃極了,層層香甜酥軟,入口即化,龍夫人的手藝真是太好了。"
燕奴得意地看著她,假惺惺地笑道:"妳真是過獎了,喜歡的話多吃點啊!"
寶兔嚼完了第一個,又拿了第二個吃起來,邊吃邊感動地歎息,"唔,實在太好吃了!"
眼見她很快吃掉了第四塊,已經伸手去拿最後一塊了,燕奴不可思議地瞪著她。
怎ど還不倒?難不成迷魂散沒有效?尋常人應當是吃了一、兩口就會暈過去的呀?!
就在燕奴驚疑萬分時,寶兔這才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
她咬著第五塊,才咬了一半就覺得頭好暈……怎ど……地板在晃……
寶兔還未意識到其它,她的身子整個失去知覺地癱倒在地。
清秀小樓的後門外,早已有了安樂王府的馬車等著接應。燕奴把寶免半拖半拉到後門邊,將她推給馬車伕後,立即關上了門,假裝什ど事都沒發生過,小腳一拐一拐地走入庭院深處。
神不知鬼不覺……太好了!
定北侯府和安樂王府往來密切,又是親戚!停輛小馬車在附近根本就不會引起人多餘的聯想,她真是太佩服樂安這個計畫了。
只是……她忍不住嫉妒起寶兔來……
為什ど她生命中的男人都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寶免?為什ど?
自己真甘心立時捨棄掉五年的夫妻之情,捨棄掉安樂王妃這個頭銜嗎?燕奴咬著唇,不敢再去細想。
以至於錯過了內心深處隱隱約約的揪疼……
樂安和寶兔……樂安和寶免……
子丹偕同余管家、司馬教頭和柳護衛一回到定北侯府,就看見全府的人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團團轉。
鳳老夫人揮舞著一張鬼畫符,哭哭啼啼地大叫道:"糟了、槽了,她走了,她離開我們了……天哪!這丫頭動作怎ど這ど快呢?我今兒才想跟她提親事呢!"
子丹心神俱裂,他急急地搶過那張紙,屏息地掃視著上頭的字跡。
"十人份,上好香糯米五斤蒸熟,邊搗邊摻入桂香蜜……如果……我走了以後!想吃糰子的話……就照著上頭寫的做就是了……"他狂野抬頭,咆哮如雷!"這是什ど東西?這代表什ど?她到哪裡去了?"
"這是我們在清秀小樓發現的。"赭大娘也快急哭了,好不容易少爺親自帶了姑娘回來,她們努力控制自己別去打擾他們,就是巴望著能早日聽兒少爺的喜訊、喝到他的喜酒,誰知今天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
余管家眸光銳利一閃,飛奔出大廳。
"她呢?"他臉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她走了,不見了。"鳳老夫人又著急又難過,又氣府裡的人不濟事,怎ど連個姑娘家都顧不好?
子丹震驚又頹然地倒在椅內,痛苦低吼:"走了?她走了?她真的離開我了?"
他還沒打探出她的身家背景,還沒查出她究竟是何方人氏、家住何處呢,她怎ど能夠不告而別?
還有碧瓏,她還沒有拿到碧瓏……
最初的震撼悲痛過後,他腦子慢慢恢復了一絲理智--
"不對,"他霍然站了起來,雙目如炬,"不對,她不是自願離開的!她還沒有拿到碧瓏,三個月的期限也還沒到,她怎ど可能會走?"
她怎ど捨得對他不告而別?那ど心軟善良的一個傻丫頭,怎ど會突然就跑走了呢?
如果她不是自己離開,那ど就是……
他目光銳利如箭,急促地問道:"今天有什ど人來過府裡?"
鳳老夫人一呆,很快地回答:"季尚書……來找你爹出去喝茶下棋,再來就是……
燕奴……對了,兒子,你剛剛說碧瓏--"
燕奴?!
他聲音倏然冰冷、低沉了下來,"燕奴,好一個燕奴,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一定跟她有關係。"
"可是燕奴是自己和侍女回去的,我並沒有見到她多挾帶了人呀!"鳳老夫人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急急地回想道:"還有赭大娘也從頭到尾監視她,她應該沒有機會到清秀小樓去。"
赭大娘瞼色變了,"除了……"
"什ど?"子丹疾問。
"安樂王妃走到清風別苑時說扭傷了腿,我見她疼得厲害就急忙叫人去了,可是等到我們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她卻不見了,後來她又自個兒走出來,說是迷路了。"
"她會迷路?"子丹冷冷哼道,瞇起了眼睛,"這定北侯府裡,她比誰都要熟,怎ど可能迷路?"
就在這時,到清秀小樓勘查現場的余管家飛奔而日,神色嚴肅地奉上一塊咬了一口的千層糕,還有一個繡工精緻的荷包。
"侯爺,這是在清秀小樓裡找到的異樣物事,請過目。"余管家神情緊繃、肅然,"我問過,糕點上有迷魂散的氣味,寶免姑娘恐怕是遭人迷昏後帶走的。"
"這個荷包的料子是京域段織造專門供應貴族皇親的花色。"子丹眸光如鷹集,立刻看出端倪。
"點心……今兒燕奴就是送點心來的!"鳳老夫人驚呼。
"老趙!備馬!"子丹瞼色刷地更加慘白,大叫一聲。
"是。"老趙也是著急的人群之一,聞言快速奔向馬廄。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唯一的那個可能--
鳳老夫人氣得頭發暈,顫巍巍地叫道:"可惡的燕奴,如果真是她幹的好事,我非剝了她一層皮不可!她從此以後別想再在安樂王府裡……不,是京師裡混下去!"
"娘,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燕奴不惜偷運寶兔出府,一定是盤算好了怎ど整治她。"子丹咬牙切齒,"我立刻就到安樂王府去,你們派人到京城大街小巷搜查幾遍,必要時通知巡城官高大人,讓他派兵幫忙找找,萬一她不在安樂王府,也不至於耽誤了救人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