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蒲是自盡的,他吃了毒藥……」又重提這件事,他的心如刀割。
「自盡?!怎麼會?」萍兒嗚咽,佯裝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懷蒲他……他連破了一個小傷口,都會疼得叫上半天,怎麼可能有勇氣自盡?」
「因為妳嫁人,所以他傷心欲絕……」
「我嫁人……他是因為我嫁人,所以才……」萍兒又努力的擠出幾滴眼淚。「要不是我家小姐逼著我嫁給陸公子,懷蒲他就不會死了……懷蒲,你怎麼那麼傻,怎麼那麼傻呢?」
萍兒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證實了萍兒是被逼嫁人的,寧仇握拳,心頭憤然。
真的是她的錯!
真的是她逼萍兒嫁人的!
真的是她間接害了懷蒲──間接?!
寧仇的心頭,又起了一層疑雲。
如果不是萍兒托人運送懷蒲品鄉,那……又是誰呢?
懷蒲是個異鄉客,他路過這兒,而這裡除了萍兒又有誰知道懷蒲的家鄉?
「為什麼戀……印戀月非逼妳嫁人呢?」在提到她的名字時,他恨恨的咬牙切齒。
「因為……陸家以前是經營布莊的,小姐常向他們買布,通常都是我去拿布,那陸公子見我年幼可欺三番兩次調戲我……後來,索性要小姐把我嫁給他。」
萍兒吸了吸鼻子,續道:「我家小姐自小嬌生慣養,又貴為縣太爺的千金,她有班有錢人家的朋友,幾個女子在一起就比較誰的衣服漂亮,誰穿的質料最好……」
寧仇站在一旁靜靜的聽,心中的憤怒也慢慢凝聚。
萍兒擦了擦眼淚。「就為了陸公子向她保證,只要有新貨一定會先送給她,小姐她……她竟然就逼我嫁給陸公子,那陸公子可是有妻室的人,小姐非但逼我嫁還在外頭放風聲,說是我去勾引陸公子──我真的好冤。」
寧仇臉色已泛臉青,萍兒見招數奏效,又加油添醋、變本加厲的想要誣賴印戀月。
「當時,我千求萬求,小姐仍是一意孤行。那天,懷蒲來找我,我明白告訴小姐,懷蒲才是我要嫁的人,可是小姐不聽,也不管我的意願如何……
我知道小姐向來就看我不順眼,我一出嫁,不但除去了她的眼中釘,她還能收一筆錢、還可以炫耀別人沒有的新衣……她還說,如果懷蒲再來找我、擾亂這樁婚事,她就要叫人把懷蒲打死──天啊,難不成她下了手?」
萍兒一語道出他的猜疑,寧仇雙眼怒火熊燃,顧不得傷心的萍兒,一旋身,馬上疾步奔出廳門。
他要回去質問她的罪行,要她給他還有他娘一個交代……
萍兒見他憤然離去的模樣,當真被嚇壞了,但不久,她安心的露出笑容──
她本來就有意把所有的罪推到印戀月頭上,原本她想,就算寧仇知道,也不敢再追究。
但現在不同,她要他去追究,她把真實和謊言混為一體,這下子,她倒要看那個只會指使人的印戀月,怎麼收拾、怎麼解釋?
最好,寧仇能把她給休了!
萍兒冷笑著,她幸災樂禍等著要看好戲!
☆☆☆
印戀月兩眼無神,也不知道自己在廳裡呆坐多久了──
天才剛黑,巴弓就來找晴兒。她在前院看見了巴弓,旋即叫他來問話,巴弓為人老實,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出寧仇曾向他打聽過萍兒的事,而且萍兒回來的這幾天,寧仇每天都會去陸家找萍兒,今天也不例外……
他真的去找萍兒,真的去找萍兒……
她原本想直接跑去陸家,問他去找萍兒做什麼。
但,念及自己的爹是縣太爺,她這麼一去,若他和萍兒真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那她爹的面子又要往哪兒擺。
她只能等,由之前的忿忿難休一直等到傻傻落淚,她還在等,她還要等──
就算他一整晚不回來,她也會在這兒等他一整晚!
想到此刻他或許摟著萍兒在卿卿我我,她的心就彷如千萬根針在扎一般──又恨又痛……
她睜著兩眼,眨都不眨,癡癡的望著大門口。
前一刻恨他,下一刻她又心軟,總是在心裡頭念著:只要他馬上出現、馬上回來,她什麼事都可以不追究,只要他回來……
但癡等了一刻又一刻,她始終沒見到他的人影。
難怪這幾天,他比平常都還要晚回來,她一直以為他是公事繁忙也沒多想,沒想到他卻是去找萍兒。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為他所做的犧牲,難道他都不當一回事?
為了他,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努力的學做廚房之事,為他洗衣、煮飯,忍受他娘對她的刻薄,忍氣吞聲,沒說過一個苦字……
她可以和她娘、她爹說她在這兒所受的委屈,只要她開口還怕沒好日子過嗎?
可她沒說,一句話也沒說,她為的是什麼?不過就是要他愛她罷了!
愛她……有這麼難嗎?
他寧願去找一個搶人丈夫的女人,就不願珍惜她嗎?
淚水模糊了雙眼,但她看到了──
他回來了……
眨掉眼眶中的淚水,她跑出廳外迎接他。「仇──你回來了。」
她要好好和他談,絕不會斥罵他──看到他回來,她心中就是這麼想著。
「妳……」寧仇憤恨的雙眼,迸著熊熊燃燒的怒意,他抓緊她的手,像新婚那晚一般,拖著她走。「跟我來。」
「仇,別抓我,我的手好痛。」
印戀月全然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他現在的眼神彷彿要殺了她一般!
寧仇滿腔怒火,一徑的拖著她走,一語不發。
一直到走進右宅,他突然發出狂吼:「娘、娘,把鑰匙拿出來!」
原本要就寢的苗鳳花聽到兒子震天的吼聲,探頭看著兒子揪著那丫頭站在放牌位的門前,心下已大略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等著,我馬上來!」
為死去的兒子出氣的時候到了,苗鳳花進房去拿了鑰匙,另一隻手則拿了一根又長又粗的木棍,準備私刑印戀月。
「老夫人,您拿木棍做什麼?」晴兒從廚房走出來,嚇的連忙趕在苗鳳花之前,跑向主子
第八章
「姑爺,您放手,您不要捉著小姐,您再這麼捉著她,她的手會斷的!」
晴兒瞧見主子疼得眉頭攢緊,急著想把寧仇的手撥開,但她沒幫到忙,反倒被寧仇給摔在地上。
等苗鳳花開了門,一整列的牌位,把她們主僕嚇得傻眼。
寧仇先把印戀月拖入,苗鳳花也把傻住了的晴兒給拉進,繼而將門關上,以防她們畏罪潛逃……
「這……這些是……」印戀月看著一整列的牌位,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牌位上頭,全寫著「先夫」,難道……全是她婆婆的丈夫?
「沒人要妳看這些!」苗鳳花惡狠狠的瞪著她,再她拉到兒子的牌位前。「妳給我好好看看這個。」
「白懷蒲?」印戀月一邊揉著被寧仇捉疼的手,一邊念著這個挺耳熟的名字。「這……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晴兒聽到印戀月說的那個名字,她也湊上前來看。
「白懷蒲?!這不就是那個窮書生嗎?」
「哪個書生?!」印戀月一時間還想不起來。
「就是那個──說他是萍兒的青梅竹馬的書生嘛!」
經晴兒一提,印戀月這才想起。「喔,對,難怪我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夠了!都這個時候了,妳還想裝傻?」寧仇大聲的斥喝。
「我……我裝傻?我沒有啊。」印戀月一臉茫然,不知他在氣什麼。
「仇兒,你查清楚了嗎?」苗鳳花一臉的怒意。
寧仇雙目盯著印戀月,痛心的點點頭。「萍兒都和我說了!」
「這……這白懷蒲是你們的什麼人?」晴兒壯著膽子插話問道。
「他是我苗鳳花的兒子!」苗鳳花以宣戰口吻威嚇的道。
「妳兒子……可是他姓白……」印戀月的視線一觸及上方的一整列牌位,心中隨即瞭然怎麼回事了!
如果這白懷蒲是苗鳳花的兒子,那他可能就是寧仇同母異父的弟弟,而白懷蒲和萍兒是青梅竹馬,寧仇自然也就認識萍兒,所以他去找萍兒應該也只是談白懷蒲的事。
思及此,印戀月不禁露出了笑容。
瞧她還打翻醋醰子,瞎想一些有的、沒的,甚至懷疑自己的夫君──
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寧仇的為人,她是最清楚不過了,怎會糊塗的冤枉他呢?
「寧仇,我……」
印戀月面露笑容,想和他解釋她今晚沒做飯的原因,但話還沒出口,膝後便遭苗鳳花手中的木棍給打了一下,她疼的屈膝跪在地上!
「啊──」
「小姐……老夫人,您為什麼要打我家小姐?」晴兒護在主子前面,唯恐苗鳳花又發火!
「我打她,這算是客氣了!」苗鳳花氣得全身發抖。「她害死了我的兒子,我不該打她嗎?」
「我……我沒有!」
印戀月無辜的向寧仇投射求救的眼光,但卻遭寧仇冰冷的眼神給凍僵!
「妳沒有?!」寧仇恨恨的將她的手踩在腳底下。「萍兒全說了,說是妳逼她嫁給陸公子,就只因為妳想要最新的布料,就只因為妳想要滿足妳的虛榮心,所以妳就逼萍兒嫁給陸公子?妳知不知道,就因為妳的任性、妳的自私,才會害死了懷蒲──他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