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教少主看著一望無際的平原,聆聽著隨從的稟告:「黃教公主巴帝維丹妮,從回來西藏以後,似乎已——入定——」
「入定?」紅教少年主不可思議。可能嗎?
「是的,她眼睛閉上,坐在那,一副成道的模樣,那股神聖的氣蘊,令人震懾——」隨從唯喏道。
紅教少主狠狠瞪了隨從一眼,厲聲道:「別忘了,你是屬於哪一教的?竟然擅自讚美黃教教徒?」他繼續評判著。「巴帝維丹妮不可能是天帝所寵倖的徒兒;因為她在台灣和一個不男不女的小子廝混,犯了大罪,不守修行者的誡律——」
說完起身,邁開大步離開。
這幾天,紅教少主心中相當惶亂。正因為如此,他更不願去看巴帝維丹妮,他有股說不出的罪惡感,他的自尊趨使沒有詳細追她的近況。
又過了兩個星期。紅教少主終於按捺不住,佯裝冷漠地問隨從:「巴帝維丹妮她——」
「少主,她還是不吃不喝,只是……在打坐。」隨從稟報道。「不過我們檢查過了,她還有呼吸。」
不吃不喝?她還能活?整整快一個月了,難道,她還沒餓死?
這人——紅教少主納罕。他假裝冷硬的口吻道:「那就繼續讓她這樣下去吧!最好,就給她餓死,這就是叛依黃教的懲罰。」
「可是,少主,你別忘了,你必須娶巴帝維丹妮?妻,就像巴帝維丹佛一樣,之後,你要怎?做再說,算是對紅教的交代,你若讓巴帝維丹妮現在就餓死——恐怕難以服?。」
「說得也是。」紅教少主想了一想道。「巴帝維丹妮真的……還未醒過來?」
「是的。」隨從肯定地點頭。「現在離浴佛節還差一個月,最好少主能在浴佛節那天迎娶她。」
紅教少主點首,突然警覺到。「莫非,她想以『入定』來逃婚?」
他怎沒想過?
「走,現在帶我去見她。」
在關巴帝維丹妮的牢房內。
紅教少主震驚不已,他看得出來,巴帝維丹妮的靈魂已離開肉體,不知去向,連口呼吸都沒有。這實在太神奇了!
旁人不知,所以一時也以為她是在睡覺。
好一個高深的修行者啊!她的層次已達最高、最圓滿的境界。她的心,已能超脫肉體,在這世界上來去自如。
這種修行——為何她能達到?當年,黃教是叛徒啊!可是,?
什麼上天能與她心靈相通?他為什麼就是不行為紅教不是原始的正統宗教?
紅教少主恨恨地想著。如此一來,他留巴帝維丹妮又有何用?老天爺太不公平,她明明觸犯了誡律,為何還能修得如此正果?他雙拳緊握,不行!一定要破壞她的修練,一定要她死,要她與她姊姊巴帝維丹佛的下場一樣。如此紅教與黃教累世的仇恨,才能得以結束。
於是他下令道:「不管她有沒有醒來,浴佛節的那天,我照常迎娶她。」
紅教少主的目光充滿憎惡陰沈。
在婚前這段日子裡,隨從還是小心翼翼地觀察巴帝維丹妮,看她是否清醒了。可是——巴帝維丹妮還是在「入定」中。
然而,她的肉體卻微微起了變化:她變胖了,臉色也有光澤,?生另一種特有的嫵媚外表。
這到底是怎?一回事?少主納悶著。
這段時間,卻是宋家頗?悲慘的日子。
幸好,在宋洋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的唸經祈福下,醫生及護士的妥善照顧,宋騰的病情有很大的起色。
而且,宋騰也反常地開始要求要吃素,完全不理會醫師的再三告誡:應該多吃牛奶、豆類、豬肉等等。
醫院頂樓的專用病房,每天總有數不盡的大大小小禮物或是花朵,把他病房圍成一個小小的玫瑰花園。這是醫院上上下下的員工,特地送給宋院長的。當然,其中也不乏乘機大獻慇勤的女護士們。
可惜,宋騰似乎都視而不見,他常常盯著窗外,期待著身著黃色架裟的「小子」能再度降臨。
他告訴自己,她還會再出現的。因為,她竟能在她開刀時,幻化成靈體,給他活下去的勇氣……那麼她也一定會想辦法出現的,一定會——宋騰每天不斷地這樣告訴自己。成為支撐他活下去的力量,一切都是為了等蓉蓉。
雖然,宋騰的身子慢慢地復原了,不過,他的容?卻日益枯槁,成了一張慘白無血色的「病容」。
家人們更是憂心忡忡,在兩老看來,騰兒好似失去了生命力,眼神遙遠得不像是他們所認識的兒子。
春天很快來了,正值梅雨季節,透著一股涼意,宋騰卻仍打開窗,眺望著車水馬龍的城市。不管細雨噴打進來,弄濕了他的衣裳,他依然期待著「奇?」。
宋洋走過去把窗門輕輕關上。「雨勢大了,三哥,你看不清外面的一切,就不要看了。」
宋騰有感而發道:「看不清楚是可以不要看;可是,我明明看清楚了,卻礙於我的懦弱、遲遲不敢開口告訴她,對她的情意,現在,想說也來不及了——」說到這,宋騰又哽咽起來。「早知如此,我該更勇敢地表明。」
「三哥——」宋洋安靜不語。他已是一名在家修持的「出家人」了,對世間的癡嗔情愛,看得很淡,因此也不便多說什麼。
這時有人敲病房門,宋洋正好藉機離開,免除面對三哥落淚的困窘。
「送花的。」一個老年人出現在門口,宋洋開門,宋騰的咒?聲隨之傳來。「我不要收玫瑰花,把花給我扔掉。」
宋騰的話,讓宋洋頗?尷尬在對著那老人苦笑。「對不起,我三哥他心情不好。」
老人揮手制止道:「宋院長,如果你不收玫瑰花,那你收不收淩霄花呢?」
「淩——霄——花?」宋騰驀地回首,踉蹌地起身,差點摔倒在地上。「蓉蓉——」
令他失望的,眼前站著的不是蓉蓉,而是那名老人——宋騰曾私下?他開刀的旺伯。
「三哥——」見宋騰起身,宋洋連忙前去攙扶。
老人的譏誚聲音卻響起。「你的石膏不是早卸下來了嗎?
你為何這般懦弱,難怪你無法保護蓉蓉。」
「住口!」宋騰光火,他現在最恨人家說他懦弱了。「別扶我,我自己來。」他推開宋洋,咬住牙根,痛苦地扶著牆走了兩步,卻已汗水淋漓,氣喘吁吁。
老人見識他的毅力,頗?滿意地點頭。「好吧!花送給你!」
他把一束淩霄花放在宋騰的手中。
宋騰細細地觸摸淩霄花的花瓣,不禁一陣鼻酸。
旺伯歎了一口氣道:「容許我單獨與宋院長談談嗎?」
宋洋看宋騰把那一束淩霄花抱在手心裡,他不禁納罕。
「蓉蓉——」宋騰急著開口,老人卻打斷他。
「你要問的,我都知道。」老人微微一笑。「你救我一命,我一直沒法回報你,蓉蓉的身份一直對你是個「謎」。看在你對她一往情深的分上,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吧!」
旺伯述說著。
「宋院長!你看我凶神惡?般的臉孔,應不難想像我年輕時是在黑道上混的吧!唉!一混就是混過不惑之年,那時,我算是在道上頗有名氣的,大家都叫我旺伯。四十五歲時,我興起了放棄一切,出走大陸的念頭。決定離開台灣半年,好好思索一下未來的路。所以,我在大陸幾乎都走遍了,甚至遠到神秘的國度——西藏。
「西藏有股莫大的吸引力,一直讓我佇足不肯離去,我總覺得那裡,有人在等著我,冥冥之中,我是負著使命而來的,命運把我牽引至西藏……於是我遇到了蓉蓉;而蓉蓉,正是西藏兩大教派中黃教的公主。」
巴帝維丹妮?她居然是黃教的公主?宋騰處在震驚當中。旺伯不理會他的表情,自顧自地說下去。
「當時該處的兩大教紅教與黃教鬥爭不已。蓉蓉有一個姊姊,叫巴帝維丹佛,黃教以她與紅教的少主聯婚,作?講和的條件——「但是,」老人毫不避諱地坦述,眼神煥發一股神采。
「我一個糟老頭竟愛上了她這位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見鍾情而不能自拔。」
宋騰皺眉。「我不懂,這怎?可能?光是在言語上你們就有隔閡了,又怎?來溝通?」
旺伯輕哼一聲。「宋院長,你太重外表了,誰說人與人之間,只能用言語?我們也可以用心啊!」
「用心?」宋騰更加不可思議了。
「對,就是用心靈來說話。」旺伯侃侃而談。「這也是上天賜給我們人類的恩典。透過眼睛心靈,我們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了。」
宋騰不以為意,嗤之以鼻。
「別不相信,不然,你以為你在開刀時,蓉蓉怎?出現的,正是因為她的靈魂與你合而?一。」
講到蓉蓉,宋騰的神情?之一變,倏地正經八百起來。
「後來呢?」他急於知道一切。
「巴帝維丹佛成了犧牲者。紅教實是想等黃教因此事稍微鬆懈下來時,再致黃教教宗於死地。不幸的是巴帝維丹佛落入了紅教手中,紅教少主無意間得知她已非處女之身,於是以叛教?由,活活燒死了她。」旺伯很沈痛地道出他當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