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罵我老不死的狐狸怪?你……」
眼看兩邊的院長罵到都快腦充血了,兩方的醫生見怪不怪地衝進來勸架,二話不說就把兩個火氣旺盛的老人家拖離窗邊。
「院長,您冷靜一下。」
「院長喝杯茶,順順氣。」
一隻千年果子狸和一隻老不死的狐狸怪坐在沙發上不約而同大叫一聲——
「我絕對不跟他善罷甘休!」
一干醫生看這兩個頑童似的老院長,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卻也只能翻翻白眼繼續他們千篇一律的勸架。
***
客房裡有二十一寸的電視機,可是何人還是堅持嫵紅一定要到書房陪他。
就這樣,嫵紅抱著雙膝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看著HBO播放的電影。三十寸的液晶螢幕原本是安裝在電腦上,和外國客戶談生意時好放映一些影片或資料,可是自從他硬性規定她得陪他待在書房後,她就自然而然地霸佔了這個好康的。
如同現在,何人在紅檜木大書桌後處理著繁重的公事,筆記型電腦螢幕不斷有新訊息進入,嫵紅卻舒舒服服地背靠真皮沙發,抱著條毯子看電影看得入神。
好看的「神鬼傳奇」不論重播多少遍都是她的最愛,當她看到布蘭登費雪對著祭司印何闐的木乃伊之身大吼時,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剛傳真一張重要合約的何人聽見她小小的笑聲,忍不住一陣莞爾。
老實說,這種有人陪在身邊的滋味還挺不賴的。
一向清寂的別墅變得格外溫馨,這是他從未預料過的附加價值。
他站起身,緩緩舒展頎長英挺的身子,走到她身畔盤腿坐下。
「好看嗎?」
他看著螢幕上眾人奔逃出埃及黃沙古城的景象。
「神鬼傳奇」聽說票房和口碑都不錯,君人從美國首映就一直催促他非去看不可,但是他覺得這種裝神弄鬼的片子只有娛樂人們的效果,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畫作欣賞家的嫵紅也會這麼喜歡這種譁眾取寵的電影。
「很好看喔,真的非常非常有意思。」她興奮地抓住他的手臂,顯然是在激動中誤將他當作「姐妹」了。「我好喜歡男女主角之間的互動和感情,看似一柔一剛,卻是剛中帶柔、柔中有剛,非常有意思。還有那美麗的埃及和神秘的傳說……你看螢幕上的古埃及景象,好美,就像一幅以金線繡成,永不褪色的畫。」
「那是電腦特效做得好。」
他仔細看了一下,微微點點頭。
「不只,你看……呵呵呵,有好幾場都很好玩呢!」她笑倒在他懷裡,因為看到電影裡的男主角不小心被女主角的皮箱夾中手指。
這很好笑嗎?
何人有一絲納悶,可是她再自然不過的依偎與信任舉止卻是那樣的溫柔可愛,她熠熠發光的大眼睛比劃過天際的流星還要美。
他的心柔軟了下來,心裡有著情不自禁的喜悅,近乎著迷地欣賞她時而驚呼時而歡笑的臉蛋。
嬌嫩可人,俏皮嫵媚,一忽兒天真、一忽兒專注,他發覺自己被這樣生動多姿的神情深深懾住了。
「啊,恐怖的印何闐追殺來了。」嫵紅不假思索地偎人他的懷中,不忍看劇中人的犧牲。
他緊緊地攬住了她,「別怕,我在這裡。」
何人胸口奇異地蕩漾著柔柔的暖意和笑意,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啊……
她一會兒又掙扎地探出頭來,「他們到那一座城了沒有?」
害怕又想看,想看又害怕,她就像個小孩子。
何人低沉愉悅地笑了,雙臂依舊攬著她,跟著她一起進入電影的情節中。
「他們剛剛飛出那張風沙鼓成的臉……」
靜靜夜裡,何人桌上的電腦不斷有訊息傳人,他卻選擇暫時遺忘一切,單純而快樂地和嫵紅共同度過這溫馨神奇的一夜。
第七章
星期六中午,他們從醫院複診回來。
一路上,嫵紅再也忍受不住悶到快窒息的氣氛,她心慌地不斷嘰哩呱啦。
「真好,院長說你全好了,完全不會有問題了,我看你應該也是好了,你一天做的事比別人三天做的還多,所以一定是不會有問題了,真的很恭喜你。」
「閉嘴。」何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臭著一張臉。
他的心情很不好啊。
她又說錯什麼話了嗎?嫵紅縮著身子靠在車門邊,生怕給他看到礙眼。
奇怪了,這個人打院長告訴他痊癒時,為什麼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難道他不高興自己頭好壯壯、身體健康嗎?
「那個……我剛剛在醫院接到一通手機,你的跑車也修理好了,恭喜、恭喜,可以說是雙喜臨門啊!」她憋了好幾分鐘,忍不住再開口。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有什麼好恭喜的?這些事原本可以不必發生的。」
她瑟縮了一縮,「呃……你說的是沒錯啦,可是亡羊補牢猶未為晚,你說是嗎?」
「不用你來給我上成語課。」他又吼了一聲。
呃……今天艾二少爺脾氣真的不太好喔!
何人瞥了她一眼,兀自氣得臉色鐵青。難道她就這麼迫不及待逃離他嗎?尤其她聽到院長說他沒事的時候,臉上那大大鬆了一口氣的釋然,他的胃像被重重揍了一拳。
這七天對她一點意義都沒有?還是她很高興芑准終於結束了?
生著悶氣的何人開著車回到陽明山,在看到春宓閃亮的跑車停在大門口時;他的心情更加抑鬱。
該死,他正想好好跟嫵紅算這筆帳,偏偏又不能在春宓面前直接就清算鬥爭起來。
他的形象還要顧呢!
何人強迫自己露出微笑,禮貌紳士地迎向春宓。
「嗨,怎麼有空過來?」
「關心你的身體啊!今天不是複診嗎?」春宓笑得如同春天。
嫵紅慢吞吞的打開車門,心裡一陣酸溜溜。
瞧他們一副久別重逢的樣子,連進門都來不及,就站在大門口訴說別後衷情了。
哼,艾何人剛剛對她一臉臭大便,面對春宓卻笑得巴不得掛朵花在臉上,真是前後改變太大了吧!
正主兒登場,配角自然退場。
她的胸口莫名其妙地悶了起來,不舒服的酸楚感從胃部蔓延到四肢。
偏偏他們還不饒過她。
「嫵紅,春宓烤了一個蛋糕,你過來拿。」何人故意揚著眉毛盯著她,不信她當真一點都不在乎。
嫵紅一震,低著頭胡亂應了一聲,「哦。」
她的眼眶熱熱的、刺刺的,不過她死也不會讓他瞧見。
嫵紅接過那個包裝精美的大紙盒,悶不吭氣地跟在他們後面走進屋裡。
也許是因為心情太鬱悶了,平常總會小心注意台階的她一個不當心絆倒了,在驚呼聲中,她跌了個狗吃屎,手中的蛋糕呈拋物線飛向前方的春宓——
春宓怒不可遏,她今天特地穿的新衣全被她給毀了,草莓奶油蛋糕慘不忍睹地糊在她背上。
「練小姐,你……你太過分了。」她一定是故意的。
嫵紅跌得手肘膝蓋都痛了起來,但她連忙爬起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何人看著她膝蓋都滲出血跡了,她竟然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只顧著向人道歉,他的胸口又悶又痛又亂,屏息衝向她。
他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也顧不得她的驚呼和春宓不敢置信的驚喘,迅速地拋下了一句話,「春宓,對不起,我會好好教訓她的,你趕快回去處理身上的……蛋糕,我晚一點再打給你。」
話一說完,他抱著嫵紅往樓梯走去,留下站在門口的春宓又驚愕又失魂落魄的望著他的背影。
為什麼?為什麼何人這麼擔心緊張?
她就知道練嫵紅跟他之間絕對沒有這麼單純。
不過是匆匆一瞥,何人臉上的疼惜和心痛強烈地震撼住她。
何人從來沒有這樣凝視過她。
***
「你該死的究竟在做什麼?」
膝蓋上隱隱滲出的血和優碘塗上去時的刺痛,都沒有他這聲怒吼來得嚴重。
嫵紅縮了縮肩膀,咬著唇兒眼淚快滾下來了。
「對不起。」她不是故意要把春宓的愛心蛋糕扔出去的。
何人氣得發暈,手上的繃帶纏過一圈又一圈,嫵紅想要提醒他只要貼個OK繃就可以貼住傷口,但又怕會被罵得更慘。
「但你到底有沒有弄懂我在說什麼?」她就是這麼不愛護自己,他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有耐性,還在這裡跟她窮蘑菇。
話說回來,他也沒注意到其實是自己死賴著不肯走出她的臥房。
傷口包紮好了,他還是坐在她對面氣呼呼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難得春宓小姐送愛心蛋糕給你……」
何人原本稍稍平復的怒火又瞬間爆發,「你——你真的要氣死我!」
難道他是那種混蛋嗎?一個小小的蛋糕和她相比,算是什麼東西?!
在她心裡,他就是這麼不值一取,只會看重表面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嗎?她實在把他看得太扁了。
何人沒注意到他每次都沒有說清楚,只是用吼的發洩他的無力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