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退數步:「不可能。」
「你會!你會把最完美的身心全獻給我,而且無怨無悔。」
※ ※ ※
「愈接近他、愈覺得他像是一團謎,凡事不放在眼底的狂妄、種種不羈的舉止、如魔似幻的形成一股惱人的存在。」畢帖兒坐在涼亭中,擋著額享受著涼涼拂來的和風,輕吸著四周飄散的花香味,還有無數彩蝶兒纏戲飛舞。然而面對如此美好的景況,她卻無心欣賞,滿心滿腦唯有區紫嘯的存在,還有他不要臉的宣告。「他狂、他傲、他不可理喻,在他美麗的皮相底下包藏著的是一顆最毒辣的心,這樣的惡徒怎麼可能會擁有善念……不可能、不可能……」她忿忿然地喃念,一直想拋開這纏身的噩夢。
一個丫環端著茶盤進來替換新茶。「帖兒姑娘,我來替你換壺熱茶。」
她視若無睹,只是擋著額,又扯出一長串的話。「這麼一個令人恐懼的男人,隨時隨地會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只是下一步將針對誰……」
「帖兒。」
「別吵。」她有滿腹的怨懣要理清。
「帖兒?」溫雅的輕喚總算震醒了她。
「嘎?」好熟悉的柔嗓。她回神一瞧,有位蓄著長鬍鬚的長者站在她身旁,一身白衣,瘦高身材,難得一名老人家卻有年輕人的體態,不過外貌面生得很。
「你是誰?」她問,並不認識這位老伯。
「老朽向姑娘問安。」粗啞的聲音並不好聽,可是她剛才所聽見的明明是熟悉又溫柔的嗓調──難不成是幻覺?!
「這位老伯?我認得您嗎?」後院是禁地,除非經過許可,否則不准擅入,但這名尋芳客竟然有本事誤闖禁地。
「帖兒真的認不出我來?」又換成熟悉的溫雅聲。
「呃,你?」她脫口想喊出他的名字,可是這張老臉偏偏又對不上那個人,並且任憑她如何端詳就是找不出破綻,除了聲音之外……
「呵……」老者笑了笑。「試了半晌了,仍然沒被你發覺,可見愚兄易容改裝的功夫相當了得。」
此言一出,畢帖兒終於遲疑地喚出聲。「你是……繼之哥哥?」
「沒錯,正是我。」
「繼之哥哥。」她忘情地喜喚。
「噓。」他要她噤聲。「小心,別被發現了。」巡望四周見無異狀,他才仔細端詳她,表情跟著凝肅起來。「帖兒,這段日子讓你受到委屈了。」
「不,我沒什麼,呀!」她激動的起身,腳傷又讓她跌回原位。
「還說沒事,腳都受傷了。」夏繼之神色緊張的趨前關心道。「怎麼回事?怎麼會受傷呢?」
「是在路上不小心扭到的,不過已經無礙,上了藥,休息幾日便成,倒是你怎麼知道我被藏在這地方?怎麼找來了?」無暇解釋受傷的原因,只想知道他如何查到藏情閣。
「我派出夏家的探子回頭追查你們行走過的路線,好不容易查到藏情閣內有些蹊蹺,於是決定潛進來探個究竟。」
「然後你就偽裝成尋芳客。」
他尷尬一笑,挺無奈地道:「唯有如此才能堂而皇之的混進來,只是這種身份不怎麼光彩。」
她抿住唇,怕笑出聲來。「是委屈繼之哥哥了。」堂堂一名英雄豪傑竟得偽裝成老頭子,還來妓院,傳出去是不怎麼好聽。
「但是再怎麼委屈,也及不上你所受到的待遇,不過能夠查到你的下落,就算被恥笑也值得,對伯父伯母更是有個交代。」
「我爹娘還好吧?」想必他們急瘋了。
「還好。」他安慰道。「他們雖然很擔心,不過還支持得住。」
「繼之哥哥,你一定要轉告爹娘我一切無恙,請他們別為我操心。」
「我曉得。」他又探了探周圍環境,然後抱歉的道:「帖兒,雖然我找到你,但是今天還不能帶你逃出去,我……」
「哪裡來的貴客?後院並不開放,你是怎麼進來的?」花欄邊忽然響起一記饒富興味的問話,此聲一出,帖兒小臉刷白,夏繼之則全神戒備。
「對不住,是藏情閣的景致太過優美了,老身一時忘情,一邊欣賞便走到這裡來,並不知道此處不開放,倘若有得罪之處,尚請見諒。」夏繼之恢復老者語調,連忙拱手道歉。
「擅闖禁地者殺無赦!」毒辣逸出!
「你說什麼?」畢帖兒不以為然地跳起來。「你不要動不動就殺人行不行?」
「我不隨意殺人,我只殺該死之人。」區紫嘯不疾不徐地說道。黑瞳幽幽凝睇著夏繼之。
對峙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對方內心,不過夏繼之立刻偽裝成害怕的模樣。
「公子是指責老身──老身該死嗎?」他打顫。「這位公子饒命,是老身一時失察,並非有意闖入禁地,請饒命、饒命啊……」
「區紫嘯,你別亂來。」畢帖兒緊張地挺身護衛。
「放心,他不會吃虧的。」精銳如鷹的黑眸盈滿了詭橘。
「他怎麼能不吃虧,這位老伯年老體衰,手無縛雞之力……」
「仍有餘力來此尋勞,怎麼可能會是年老體衰?」涼涼諷言一出,她頓時傻住。
她只好又編出另一套理由。「藏情閣開門做生意,怎麼可以無故殺害貴客,倘若此事傳揚出去,藏情閣以後還怎麼做生意,而且隨意殺人,會連累一大缸子的無辜者,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帖兒言過其實了,而且也太小觀他,雙方對峙,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
「你武功高強,他只是一名老人家,你輕輕一掌就可以把他轟得四分五裂。」
「哦,是嗎?咱們要不要來打個賭?」漫不經心的語調透出遊戲的邪魅。「我來打他一掌,瞧瞧他會不會當場暴斃。」
「你……」畢帖兒臉色大變。
區紫嘯一步一步的走向前,俊美的臉龐夾雜殘酷的冷笑。
「你、你別過來,你、你別靠近我,別……」夏繼之故作神色緊張,還直打哆嗦。
終於只離三步距離,面對著面,區紫嘯緩緩伸出一掌,正對他心口。
「不要!」畢帖兒閉眼不敢看。
「啊──」然後就聽見一句慘呼,夏繼之被彈開,重重跌在柱子邊的摔落聲讓畢帖兒瞠大杏眼。
他真的殺人了。
畢帖兒駭得魂飛魄散,慘事真的發生,連忙飛奔到夏繼之身旁關照。
「夏……」
「我還撐得住。」夏繼之吃力的安撫她,拚命向她使眼色。「千萬別揭穿我真實的身份。」他小聲的交代。
「好、好……」她點頭如搗蒜。「那你要不要緊?」
「不要擔心。」
「沒事嗎?」
「我支持得住。」
畢帖兒恨恨地瞪向區紫嘯。「你這人怎麼這麼殘忍,連個老人家都不放過。」她攙扶起夏繼之,決意協助他離去。「老人家,你快走。」
「我也想走啊、只是他……」咬了幾聲。「他肯嗎?」夏繼之望著區紫嘯,易容過後的臉孔一片空白,探不出虛實。
「他不能再阻擋你。」畢帖兒以身護衛。「除非他踩過我的屍體,否則他再也傷害不了你。」有股說不上來的悵然在作怪,她覺得自己很無力,說服不了區紫嘯也改變不了他,感覺自己在他心中一點地位都沒有,竟連一句話也說不上。
「老先生你還不快逃!」她吼道。
「那、那我走了。」臨走前,夏繼之悄聲地再交代。「帖兒,你再忍耐幾日,我會盡快救你脫險。」然後,夏繼之一拐一拐地逃出花園,這回區紫嘯倒是讓他離去,沒再為難人。
畢帖兒戒慎地盯著區紫嘯的一舉一動,直到確定夏繼之順利離開,才鼓起掌來諷刺他。
「好厲害的獄王,連個老頭子都要欺負。」心之惡毒,舉世無雙。
「他死了嗎?」區紫嘯反問道。
畢帖兒愣了下,隨即咬牙迸話。「你非要他死去才甘心。」好殘忍。
「他沒死。」區紫嘯再次強調結果,並且不遮掩決意殺人的意圖。「方纔那一掌我並未留情,用了十足的內力。」
「你!」她得深深吸口氣才能壓抑住激動的情緒,否則很可能會撲上去咬死他。「這很威風嗎?」
他臉色倏冷,這妮子壓根兒聽不進蹊蹺之處,多說無益;他轉而命令小廝召來柳夫人。
「區公子。」柳夫人立即前來,區公子匆匆喚她必有要事。
「通令下去,準備撤離藏情閣。」此話一出,柳夫人一凜,畢帖兒也怔然。
「何時?」柳夫人並未多問原因,區公子的命令就是聖旨。
「今夜子時。」
「明白了。」她立刻疾步行至前院喚來管事,下令送走客人,並且要藏情閣內所有人員整理包袱,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你這是在做什麼?」畢帖兒不明所以?為何突然要離開藏情閣,這處暗哨應該是區紫嘯相當倚重之地,何以決定要放棄。
「藏情閣不能久留了。」深沉的黑眸掃過她的臉。
「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靜待答案來告訴你。」話中有話的隱喻教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