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是用威脅的。"
她威脅沈思源?她想笑,她想不出來一個弱女子如何去威脅一個威風凜凜的大男人?但她卻笑不出來,只覺有把劍插在心口,傳來陣陣的劇痛。
"你怎麼知道?"於月瑩的臉色慘白,雖然置身在炎炎烈陽下,但她竟覺得好冷。
"我媽待在你們的屋子裡夠久了,早就知道你不守婦道,到處勾引男人。"不!她不會這麼做的,出軌的一直都是沈思源不是嗎?"沒錯,夫人,當初是你嫌棄老爺不夠富有,就出去勾搭有錢的男人。"她恍如置身冰窖,從腳底冷到頭頂,直覺的搖頭否認,"不!你說謊。"語氣卻是心虛般的微弱。
"我沒有說謊,不信你去問問其他的人,這附近的人都知道你不是個好妻子,你是個誰有錢就上誰的床的妓女!"過分的侮辱,她再也忍受不住的一巴掌打過去,"滾!"她咬牙喝叱。
"你們在幹什麼?"是沈思源的聲音,他正大步踏來。問他,他絕對會給她肯定的答案,告訴她她從沒做過這麼下賤的事,陳女只是癡心妄想當他的夫人,才會口出惡言。
陳女看沈思源過來,馬上心虛的跑了。
於月瑩站在原處,鄙視的看著陳女消逝的背影,心想是她心虛了,怕謊言被拆穿,所以才逃得飛快吧?"我看到你打她。怎麼回事?"沈恩源走近,詢問的聲音像在斥責。
她沒錯,不是嗎?她抬頭想振振有詞的告訴他陳女的諾言,卻發覺自己已經淚眼朦朧,聲音哽咽,她怕呀!她怕一開口,得到的是個殘酷的答案,她怕遺忘的記憶是淫蕩且虛榮的,如果是,她就太對不起思源了。
"你哭什麼?"沈思源拉起她的裙擺用力幫她擦淚。
瞧他如此體貼,她的心更酸了,淚像泉水般湧流不止。"思……思……思源?"要逃避嗎?她要一生一世都做個鴕鳥嗎?但如果,她不是蕩婦呢?那躲了一生一世豈不冤枉,她鼓起勇氣,聲音低微。"我……我以前是不是……妓女?"沈思源停住了動作,眼神複雜,沉默中思索的凝視著她。此時,不用言語,她已經從他的反應中猜出答案他是默認了。但怎麼可能呢?她的家庭又不窮,為何會淪落到當娼妓的地步?她全身顫抖不已,知道在那遺忘的十年歲月中一定有答案.而且那答案一定很不堪,所以她才會忘記。什麼美夢天堂、什麼平凡夫妻,一個妓女夠資格擁有嗎?"你為什麼娶我?」她心碎得已經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聽到他深深的歎息,一聲接一聲。
"忘了就忘了,何必提起?"
他不止是默認了,還明確的出聲道明答案。"為什麼?"她真的不明白呀!有父有母疼愛的她,為何會落入娼妓之途?"我爸媽呢?"既然他倆已經結婚,他總該見過岳父岳母吧?沈思源搖頭,口氣充滿憐惜。"不知道,我沒見過,你也不肯提起。"她頓時心痛不已,大叫怎麼可能、到底……到底她十八歲以後出了什麼事?她想知道,想得心疼,可若她知情後,這痛會淡嗎?她馬上轉身,但沈思源及時拉住她,"你要去哪裡?""我要回家,回台灣。"她掙扎著,但沈思源的力道更大。
"不可以!"他低吼。氣勢嚇人。
"為什麼?"她不服、她徹底的不服,哪有連家都不能回的道理存在啊?"因為只要我們一踏上台灣,迎接我們的就是子彈。"他在說電影情節嗎?她只是單純的想回家,怎會跟槍或黑道扯上關係呢?於月瑩突然覺得好笑,於是她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
沈思源搖晃著她的肩,重重低吼:"反正遲早你都要面對,我就告訴你吧!你偷了幫裡的錢,還讓大哥斷了條腿,沒有人會饒過你跟我的。"她的笑止了,懷疑的眼神加深,"思源,你是不是病了?不然,你編的故事為何這麼不合邏輯?""沒有。"沈思源咬牙,暗歎一聲,平靜的日子果然短暫,該是面對現實了,"月瑩,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是大哥的女人,你是大哥在西門町找到的。"於月瑩不信,忙搖頭,"你說謊!"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是實話。"沈思源加重語氣強調,"那個時候我不過是個混生活的小弟。是你挑上我,硬要我帶你離開台灣的。""為什麼我要你帶我離開?"她的聲音僵硬,恍如行屍走肉。
"因為……幫裡所有的大都認為……"他不由得一頓,"我們是一對。
"實際上卻是於月瑩故意讓人誤會的,那時他有多氣她的下賤及自抬身價,就算他是個小弟,也有足夠的資格娶個身世清白的女孩,但他就這麼被賴住,被她陷害到了含冤莫白的境地。
說他不怨,那是騙人的!
"我們是嗎?"她渴切的問,在黑暗中攜手共進退的愛情也是很美的,那多少可以沖淡了她殘花敗柳的缺陷。沈思源不想欺騙她,反正於月瑩是經過千錘百練的女人,一時被打倒了,不久就會再爬起來,她一向勇於面對現實,而這也是她唯一讓他欣賞的優點,如果他用欺騙的手段來安慰她,就抹去了最後他欣賞的光芒,他狠下心,靜靜的開口,"不!
我們不是。"
她明白了,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她真的威脅他附和屈從。她真的好壞、好賤、好淫蕩,思源配她真的太可惜了。
"對不起。"她衷心的道歉,淚水流滿腮,她輕輕掙脫他的手,向後退了三步,滿懷愛意的凝視他,滿懷愧意的凝望他,然後她陡然矮下身子,屈身下跪,朝沈思源叩首起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回不了台、是我讓你遭人誤會,還改變了你的人生,耽誤了你的青春,對不起……"沈思源站著,心情複雜的看著這一幕,他從沒想過於月瑩會這麼低姿態的向他道歉,他的確是因為她而改變了人生,他理該接受她的道歉。但如果他倆沒認識,如今他又會在哪裡呢?答案不難想像,他不是橫死街頭.就是還在街頭當個收取保護費的流氓,他在幫裡的地位也不會很高,很有可能至今還是小弟一個,他要為此而感謝昔日於月瑩的相通嗎?不,沒有她,或許他已經有了相愛的妻子、可愛的孩子,一家人和樂融融……但卻也會永遠在他人的腳底下討生活啊!如今,他出人頭地了,但仍有不足的地方,除了妻不賢之外,他還子女無蹤,不是他不願生,而是他無法確定於月瑩懷的百分之百會是他的孩子。
人生總有兩條路可選,選了這條走,就會遺憾怎麼沒選另一條路試試;但人是沒法回頭的啊!瞧她邊哭邊磕頭,他的心都擰了,如果當初她不逼他,如果她不是大哥的女人,他是不會介意她是不是妓女的。妓女也是人,她們多半是迫於情境無奈才會去賣肉,她們是可憐並不是可恨可憎啊!
可憎的狀況是,當生活情況好轉了,那女人卻還理所當然的背著丈夫去賣,這才是最最可憎的。來到泰國後的那個於月瑩就是,他一輩子都不想原諒她的行徑,雖然他已經很久不去在乎這些了。想到此,他的心又變硬了,他口氣清清淡淡的說,"別跪了,瞧你像在拜死人似的,趕快起來,免得害我折壽。"好諷刺的說詞.他一定是不思原諒她,可這也不能怪他,如果立場交換,她豈止是不原諒這般簡單,一勞永逸的方法是拿把機關鎗掃射,在他身上製造蜂窩,可……可是做錯的人是她,她渴盼的是他的諒解。"你不肯原諒我嗎?"她抬起淚眼滂沱、涕淚縱橫的俏臉問。
沈思源直直的看著她的臉,嘴角上揚,"有什麼好哭的?過去的就過去了,何必在乎?
"
但她沒那麼灑脫,她非常非常的在乎,"你恨我嗎?"恨?這個字擺在他身上太低劣了,比較深的感覺是怨,但他既然不在乎她的一切,也就不用怨了。"沒什麼好恨的。
"他驀然轉身,"晚上我要去經濟次長家參加聚會,不回來吃飯了。"他離去的腳步從容嘯灑,可一場青天霹靂下來,他可以毫髮無傷的離開,而她卻被電擊得遍體鱗傷、寸步難行。不明白呀!她為何會跑去當妓女?深夜近來,沈思源打開房門,他已經習慣有佳人躺臥其上的床,此刻空無一人,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他並不認為她逃了,她應該是回到自己的房間去舔舐傷口。這個笨女孩,既然忘了這十年,就不要去在意這十年她是怎麼過的,就當這一切是發生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不是會好過很多嗎?她怎麼想不通呢?淋了浴之後,換上睡袍,他跟著輕盈的拖鞋懦懶的步問屋子的另一側,不堪的往事戳破了後,他反而行專心安理得,再也不用暗笑她愚蠢的想過平凡的日子,再也不用那種像踩在雲端上的日子何時會結束,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