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當香蘿終於擦好整個地板時,一雙男人的腳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香蘿沒有抬頭,只是淡淡說道:「小庵不對外開放,請施主到其它地方去吧﹗」
「公主,你這是何苦?」
那俊動都不動,恍如一尊雕像般靜靜站著,聲音沙啞到連自己都差點認不得。
香蘿身子一晃,微微顫抖著,卻沒有抬頭,「這裡沒有公主只有佛與菩薩,如果施主要拜佛的話請自便,否則便請下山。」
那俊輕歎了口氣,「既然只有佛與菩薩,為什麼你不敢抬頭看我?」
香蘿收起抹布,規規矩矩地擱在腿上,頭低低的,「小庵只有女眾,為了避嫌,施主知不參拜,就盡快走吧﹗」
那俊搖頭,「不,我踏遍千山萬水,為的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怎能說走就走?」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施主請吧﹗否則我要叫人了﹗」香蘿似乎打定主意不看那俊,並欲伸手輕輕拍了兩下。
可那俊豈容得了她有拍手的機會﹐當那雪白如玉的皓腕一伸出,他使如閃電似地扣住她,接著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身子往後飛縱而去。登時離開了這間小小的尼姑庵,往繁華俗世而去。
香蘿大驚失色,拼了命地捶打那俊。
「你做什麼?放開我,你放開我﹗」
那俊理都不理她,帶著香蘿避開人群,從窗戶躍進自己所住的客棧房間。
*****
看著這裡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外,別無長物的小小房間,香蘿心中的驚駭更多了。
「你、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要離開,我要回山上,我不要待在這裡。」
香蘿掙脫那俊的掌控,奔往房門的方向。
那俊一個閃身擋在門口,他輕輕的搖頭,「除了這裡,你什麼地方都別想去,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你……」
那俊深深瞅著她,看著她一身的緇衣,以及剃光了青絲的頭,心底不知怎地,竟泛起一絲憐惜。「你穿這樣不好到處行走,你等等,我去去就來。」
他伸手點了香蘿的啞穴讓她無法呼救,又在她腰上輕輕一摸,頓時香蘿只覺得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那俊懷中,急得她面紅耳赤,卻無可奈何。
那俊抱起她乎躺在床上,拉過被子輕輕蓋住,「我馬上回來,嗯?」
香蘿眼睜睜地看著那俊越窗而出,心裡又急又氣又是莫名其妙。
他……他做什麼這樣?他不是不要她、不想娶她嗎?既然不要她、不想娶她,為什麼又來找她?莫非是皇阿瑪為難他?
不,不會的﹗當初自己堅持要落髮出家,皇阿瑪雖不捨,卻也答應了,同時還答應自己絕不為難那俊。皇阿瑪既然答應,自然沒有再責備那俊的理由,更不會要那俊來找自己。
況且皇阿瑪需要這麼做嗎?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老人家掌握中,他不需要透過那俊,那麼……那俊為什麼來找自己?尤其是在事隔半年之後?
想到這兒,香蘿的記憶不由得回到半年前。
半年前的那天,她原本懷著待嫁女兒心,又羞又喜地準備嫁給那俊為妻﹔想不到那俊竟為了一個明月教的女子棄她而去,頓時讓她成為全北京城的笑柄,更在她心中劃下一道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痕。
她不懂,如果他不願娶自己,大可以拒絕;既然他不拒絕,又為什麼半途毀婚?而如今事情都已經過去,他又為什麼回頭來找自己?難道他認為他給的羞辱還不夠嗎?
*****
正當香蘿在胡思亂想之際,房門無聲無息向後退開,那俊瘦長挺拔的身影晃了進來,手上抱著一個小包袱。
他扶起香蘿,解開她身上被點的穴道,把包袱交給她,「把衣服換了,我帶你離開這裡。」
香蘿睜大一對冰靈靈的美目瞅著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那俊一楞,「當然是回京城,不然還能去哪兒?」
香蘿淺淺一笑,那笑容卻透著幾許淒楚,「回京城?那是回你家還是回宮裡﹖」
那俊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並沒有想過自己真能找到香蘿,因為他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來找她,自然沒有想過找到她之後該如何。
見他不回答,香蘿又接著說:「如果是回你家的話,那請問你有什麼理由帶我回家?如果是回宮裡,那就更沒理由了。因為我到能仁寺,是經過皇阿瑪同意的,出了家就如同離了家、離了塵緣,沒有道理要皇阿瑪再接納我。」
香蘿站了起來,把包袱塞入那俊懷中,然後往門口走去,小小的肩膀微微垂下,看起來無限落寞,看得那俊心頭一緊。
她回頭看了那俊一眼,「如果沒有其它事,我想回去了。今天的早課沒做,一會兒還得打掃山門,我不能再耽擱下去。」
那俊一個箭步上前,再次擋在門口,「我當然有理由帶你回家,你想聽聽我的理由嗎?」
香蘿怔了怔,「你……」
那俊伸出雙手撐在門上,將香蘿圈在自己的雙臂之中,低下頭既輕柔又堅定的道:「第一個理由,你是皇上指給我的妻子,不管我們拜堂與否,既然你沒有再嫁,皇上也沒有再將你指給其它人,那麼你就是我的。至於第二個理由就更充分了,因為我要你,所以我要帶你回家。」
說著,那俊湊過嘴,堵上她驚訝得來不及閉上的小嘴,試探性地親吻著。
香蘿大驚失色,忙想推開他,「不要、不要,嗚……」
她的掙扎,反而讓那俊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一手箝住纖細不盈一握的柳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滾燙的唇不容置疑地壓著她、吸吮著她,品嚐她從沒有人嘗過的甜美。
老天﹗她好甜、好香,比他所能想像的還甜、還香,比他以往所碰觸過的任何女人都要來得誘人﹔而且她的唇好軟,恍如一朵飽和蜜汁的牡丹花,呼喚著他的所有感官,救他本能地汲取,淹沒掉她的抗拒和掙扎。
那俊喘息著鬆開她,指尖沿著她線條美好的櫻唇輕輕勾畫,忍不住又低下頭想再親她,可這次香蘿避開了。
她別過臉,使盡吃奶力氣將那俊推開,同時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何必這樣子來侮辱我這個出家人呢?你給我的,難道還不夠多嗎?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是不是皇阿瑪又對你們那家下了什麼命令,所以你才會想到我,想到我這個沒有人要的醜八怪,想到我這個被你當著眾人面前拋棄的公主?」
那俊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默默承受了香蘿的怒氣。他靜靜的站著,看著發怒又激動的她,看著淚光點點、嬌喘吁吁的她,心底暗自驚異,她真美;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連生氣都可以這麼美,即便她穿著緇衣、剃光頭髮,臉上脂粉不施,可她還是美得驚人。
他不發一語,等著香蘿發洩完後才開口:
「皇上根本不知道我會來找你,事實上,連我爹也不知道我來找你。我之所以找你,純粹是為了我自己,不為別人。」
香蘿眉頭蹙了起來,「為了……你自己?」
「對﹗我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為什麼那樣做。可當十三爺告訴我,你為我而死的時候,我的心卻受到莫大的震撼;我那俊只是一個小小的都統,現在更什麼都不是,而你卻為了我連公主都可以不做……」他的視線落在她那我見猶憐的贏弱嬌軀上。
香蘿冷冷的打斷他的話,「你錯了﹗我之所以要皇阿瑪告訴大家我死了,只是不想再承受其它人憐憫同情的眼光。畢竟大清王朝開國至今,還沒有一個公主是這樣讓人退婚的,而且是當著眾人面前退婚。這對皇阿瑪,對我愛新覺羅氏列祖列宗,都是莫大的侮辱。我要皇阿瑪宣佈我死了,是為了對天下人有所交代;我會出家,是為了對列祖列宗有所交代,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敢見我?又為什麼要躲到這個離京城有十萬八千里遠的地方來出家?在宮裡帶髮修行不成嗎?宮裡多的是帶髮修行的人,為什麼她們可以你卻不行?還有,既然要出家,去皇姑屯和十三爺的母親作伴不成嗎?那是皇上賞賜的封地,去那裡名正言順,而你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選這裡?」
「我……」香蘿別開臉,避開他炙熱得會燙人的眼神,「我要在什麼地方出家是我的事,和你沒有關係。」
那俊定是看著她,「我不管你是為什麼出家,更不管皇上和其它人會怎麼想,總之,我找到你了。我不會再放任你一個人過著自怨自艾、孤苦無依的放逐生活。這輩子我要定你了,打皇上將你的畫像給我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要定你了;妳是尼姑也好,是公主也好,我都要帶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