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情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因為闕無天緊緊摟著她,他的手攬在她腰上,他的腿橫在她腿上,而他的下巴則輕輕抵在她頭上,讓她無法動彈,也捨不得動彈。
經過一回回的纏綿,從浴池到臥榻,從案桌到床鋪,周挽情渾身上下佈滿闕無天所留下的愛痕,各種複雜的情緒溢滿她心懷。
她悄悄伸出手輕撫著他,從他的眉,到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和結實的身軀。
她一邊摸索著,一邊想著記憶中他好看的模樣。
她記得他劍眉斜飛,一對金色眸子耀眼如驕陽,卻帶有幾分冷漠,幾分嘲弄和幾分的神秘,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教人摸不著、猜不透;他的鼻子較一般人更高更挺,緊抿的嘴唇飽滿豐潤,但透著一絲無情。
可真正吸引周挽情注意的,不是他的俊美絕倫,也不是他那卓犖不羈、睥睨眾人的傲氣,而是他眉宇間那拂不去的淡淡哀愁,加上那略顯蒼白的皮膚,使得他整個人籠罩在一股說不出的憂鬱氣質中,就這抹憂鬱氣質,讓她甘心為他付出,為他犧牲一切,只求他好好的,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可能嗎?那些人會放過他嗎?姑姑肯放過他嗎?如果姑姑肯放過他,就不會答應讓她來西泠宮了。
其實這次的刺殺行動,是她自己自動請纓的,因為在她聽說黑焰門的冥王殘酷無情、殺人飲血的種種傳說後,便懷疑冥王有可能是她的天哥。
她雖不會武功,也非武林中人,卻明白闕無天的武功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驚世駭俗,要當黑焰門的四王之一絕對綽綽有餘,可是傳說中冥王的種種殘忍殘暴行徑,又讓她不願意相信。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中知道冥王練功走火入魔,每隔一段時間就需殺人飲血後,才懷疑冥王應該就是闕無天。
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人會殺人飲血,除了三年前因中毒導致全身血氣大亂,不得不以熱血來溫潤體內冰寒之氣的闕無天外,根本不會有人做這種事。所以她才會冒著生命危險,才會冒著被天下人辱罵、歧視,甚至成為天下公敵的罪名來救闕無天。
是的!她是來救闕無天的,一方面警告他中原武林各派的行動,一方面希望他能改邪歸正,走回正道,不要再殘害無辜的人命。
想著,周挽情伸手取下一直戴在耳朵上的耳環。……這個耳環是臨走前姑姑交給她的,她要她在闕無天沒有防備下,把耳環中的毒藥放入食物中,讓闕無天吃下,但她一直沒有做,因為他是她這輩子惟一愛過的男人,她怎麼捨得殺他?
所以她寧可把喂有劇毒的髮簪刺入自己胸口,也不願傷他;寧可自己死了,也不要害他,更願意犧牲自己,答應他的任何條件,為她所痛恨的沈谷生孩子,只要他回頭。可他明白嗎?他願意聽她的勸嗎?他是那麼恨她,恨到將她當成娼妓來發洩,只要她的身子,不要她的心,她到底該怎麼辦?
殺他,她捨不得,更不願意;不殺他,無以面對天下人,無以回報姑姑的養育之恩,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想得幾乎發楞,完全沒有發現闕無天早已醒過來,睜著金色的眼睛瞪著她。他從周挽情手中拿過耳環,「那是什麼?另一種要給我吃的毒藥嗎?」
周挽情一楞,忙想搶回來,「不是,你別多心,這只是——」
闕無天把耳環湊近鼻子聞了聞,「這應該和髮簪上的毒藥是同一種,是周紫焰給你,要你用在我身上的吧?」
「不是!那只是我的首飾,是我娘留給我的首飾。」
「我對你的一切瞭如指掌,怎麼沒聽你說過你娘給了你這個東西?而且你打出生就沒見過你爹娘,再說,你是來刺殺我的,是不是?」
他托起她的下巴面對自己,「你是個瞎子,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瞎子,周紫焰和中原各大門派卻放心讓你來刺殺我,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說過我不是來刺殺你的,而且我也不會殺你。」
「那你來做什麼?總不會是突然良心發現,想補償我這個被你拋棄的舊情人吧?還是自比為救苦救難的神仙菩薩,來勸我棄暗投明?」
周挽情伸出手握住闕無天的手,「天哥,回頭吧,好不好?你根本不是那種殘酷無情的人,你也不會做那種殘忍的事,那一定不是你願意的,回頭好不好?我可以替你向大家求情,求他們——」
闕無天眼睛幡然一瞪,想都不想,一巴掌甩在周挽情臉上,將她整個人打偏在床上,「住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知道今天我會這樣是誰造成的嗎?當年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而你竟然還有臉要我向他們求饒!」
周挽情忍著痛撫著臉,不住搖頭,「不是求饒,而是希望你不要再那麼殘忍,我瞭解你,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闕無天哈哈大笑,推開周挽情搖搖晃晃下床,「殘忍?你知道什麼叫殘忍嗎?把一個愛你的無辜男人推下山谷,那算不算殘忍?撕扯另一個深愛你的男人的心叫不叫殘忍?全世界的人都有權利罵我殘忍,就是你周挽情沒有權利,因為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闕無天邊說邊笑,神色淒厲,前塵往事湧上心頭。他想起在沈谷房裡所看到的交纏赤裸身影,想起她怎麼親手將沈谷推下山谷,她的多情和她的背叛,讓他痛入心扉、幾欲瘋狂。
周挽情雖然看不到,卻感覺得到空氣中迴盪的不安,她伸出手,漫無目的地抓著,「天哥,不要這樣,你聽我說。」
「聽你說?你要我聽你說什麼?說你要怎麼代我向他們求饒?還是周紫焰教你再怎麼對我下毒?或者乾脆把我也推到山谷裡?」
「不是,我沒有——」
「你沒有?如果你沒有,那這個耳環是做什麼用的?總不會是……」闕無天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住,他一手撫著胸口,臉色驟然慘白。
周挽情偏過頭聽著,「天哥,你怎麼啦?」
闕無天悶哼一聲,整個人痛苦地跪落在地,冷汗不住從他額頭流下,全身微微顫抖著。
周挽情疑惑極了,她不懂闕無天為什麼突然不說話,「天哥,你在嗎?你怎麼啦?」
闕無天極力忍著,不想讓自己在周挽情面前發作,但體內不住傳來的痛苦,卻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周挽情聽見了,她擔心地摸索下床,雙手在空中亂揮,尋找著闕無天,「天哥,你在哪裡?你到底怎麼啦?你身子不舒服是不是?」
他厲聲喝道:「別過來!」
「天哥!」她又靠近一步,「你到底怎麼啦?」
「我叫你別過來,聽見沒有!」
周挽情根本不理會他的攔阻,還是一步步往前走。她走到闕無天身旁,蹲下身子拉住他的手,頓時驚叫出聲:「天哥,你的手好冷,你怎麼啦?」
闕無天想推開她,奈何從丹田不住往上竄的寒冰之氣讓他又痛又冷,牙齒打顫,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不要碰我!」
「天哥,你身上的毒發作了是不是?」周挽情緊緊握住他的手,將他摟進懷中,想給他溫暖。
闕無天冷得臉色發青,痛得嘴唇發紫,全身抖得不停,「別碰我,情兒,你不要碰我,你走,你快走!」
周挽情搖頭,將他冷汗涔涔的臉壓入自己胸口,溫暖的身軀緊貼著他,「不要,我不要離開你,你病了,我怎麼能在這時候離開你?」
闕無天用盡全身力氣一推,將周挽情推倒在地,竭力嘶吼著:「不要你假好心,我沒有病,滾!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你給我滾!」
「我不走,我絕對不離開你!」周挽情摸索著又爬了回來,「天哥,我知道你身上的毒發作了,你要吸食人血,你要女人對不對?天哥,我的血給你,我願意把我自己給你!」
闕無天搖頭,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表情猙獰極了。
理智與獸性正在闕無天心中交扯著,他瞪著眼前美麗赤裸,正散發著無比誘惑力的周挽情。她是女人,只要進入她,所有的痛苦馬上就會消失,但她是他愛的女人啊!即使他恨她,甚至曾經想殺她,但他還是愛她,捨不得傷她,否則怎麼會把她囚禁在這裡,留在自己身邊呢?所以無論如何他現在都不能碰她,不然她會……「啊!」無法控制的痛苦讓闕無天發出一聲長吼,金色的眸子顏色驟然變深,散發出野獸般的光芒。
聽到闕無天那痛苦壓抑的吼叫,周挽情再也顧不得什麼正邪之分、養育之恩,還有什麼中原武林的刺殺令了!
她要救他,他是她所愛的男人,就算會死,就算會被天下人唾棄,就算會萬劫不復、沉淪地獄,她都要救他!
她爬到闕無天身上,忍著他身上不住傳來的寒氣,勇敢地用自己的身體覆蓋住他,主動將他深深地納入自己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