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要我離開練家?我可是練錦正式拜堂的妻子,哪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道理?」
「憑什麼?憑你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不識字又不會刺繡,還出言頂撞公婆,簡直不孝至極,所以我要你現在離開練家!」
蘇恬兒氣紅了小臉,「我是不懂彈琴畫畫,難道你就懂了?我是不會刺繡,但你就會了嗎?再說,連一盤棋都可以下好幾個月的糟老頭,有什麼資格趕我走?」
練老爺子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下來,「你……」
此時,練老夫人出聲打圓場:「恬兒,別生氣,我們不是說你不能留下來,而是你……」
「我怎麼啦?」看到練老夫人說話,蘇恬兒頓時小臉一垮,可憐兮兮地開口:「只因為我不會刺繡嗎?可是娘,我已經很努力了啊!你看,我的手指頭還包著白布耶!」
看著蘇恬兒纏著白布的十根手指頭,練老夫人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偷懶、裝傻、淘氣的本事一大堆,就連刺繡也是完全不按著規矩來,所以常常弄得自己東一塊傷口、西一片紫的。
其實自個兒是很喜歡她的,因為她聰明、活潑,雖然脾氣急躁了些,可是她沒有心機,嘴巴又甜,挺會討人歡心的,就連老爺也似乎對她很滿意,只可惜她不會刺繡,否則就更完美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練老爺子和練老夫人才會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逼這丫頭學刺繡,不然練家湘坊就真的沒指望了!
想到這兒,練老夫人正正臉色,「恬兒,記不記得當初你答應過老爺什麼事?」
蘇恬兒一愣,「答應過什麼事?」
「沒錯,你答應過老爺,只要老爺解出棋局的那天,你就會繡出一幅溪山行旅圖來,現在老爺已經解出棋局,你的溪山行旅圖呢?」
蘇恬兒的臉色開始發白,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我……我……」
「如果沒有溪山行旅圖,其他的繡畫也可以。恬兒,你有沒有繡出什麼作品可以交差的?因為老爺已經依約解出棋局,所以你也要依約交出繡畫才行。」
這分明是在為難人嘛!明知她笨、她懶、她沒耐性,還硬逼著她坐在繡坊裡學刺繡?現在居然又逼她一定得交出作品?
天啊!誰來救救她啊?誰可以幫她變出一幅繡畫交差啊?
想到這兒,蘇恬兒不由得想到含玉姐姐交給自己的那幅繡畫,如果那幅繡畫可以拿來充數就好了!
可惜練錦再三交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別人知道繡畫在她手上,否則她只要抬出那幅繡畫,這糟老頭還敢為難她嗎?
蘇恬兒急得在大廳裡走來走去,一會兒靠著門想辦法、一會兒抱著腦袋頭疼、一會兒又繞著柱子兜圈圈,只差沒跑到門口去看看練錦回來沒有。因為練錦這一陣子不知在忙什麼,總是很少看到他。有時自個兒已經上床睡覺了,他都不定期沒進門,不然以他的聰明才智和狡猾、厚臉皮,一定可以想出辦法的。
看到蘇恬兒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般亂竄,練老爺子心中已然有底。他輕輕歎了口氣,決定使出最後一招。
「既然你學不會刺繡,也交不出繡畫,那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來人,替少奶奶收拾細軟,即刻送她回蘇家餅鋪!」
蘇恬兒聞言跳了起來,「等一下,我是練錦的妻子,不是你的妻子,你要趕我走,也得等他回來再說!」
豈料練老爺子吃了秤鉈鐵了心,毫無商量餘地,「不必等他!我知道他喜歡你,他一回來定會想辦法留你下來,否則我何必趁他不在時處理呢?來人……」
「等等!我有話說。」
「你還有什麼話說?」
「只要是繡畫就可以嗎?」
「當然,只要你交得出繡畫,不管是什麼都算數。」
蘇恬兒咬唇,思索著該不該交出那幅繡畫。但事情已經到這緊要關頭,哪還能由得她嗎?再想下去,只怕練錦還沒回來,她蘇恬兒已經被人用畚箕、掃帚給掃地出門了!
於是她點頭,「那好,我馬上拿給你!」
說完,她即快步跑回房,拿出林含玉交給自己的繡畫後便直接來到客廳。
「喏!東西在這兒,拿去吧!」
練老夫人無法置信地站起身,「恬兒,這是你繡的?」
蘇恬兒有些心虛地點點頭,雖然這件事全練家上下只有練錦一個人知道,可她就是覺得心虛。
練老夫人滿意地點頭,「來兩個人,把繡畫展開了!」
隨即有兩名丫鬟上前展開繡畫。
當繡畫展開在眼前時,練老夫人是驚訝多於讚賞,因為這畫繡得實在太好,好得讓人難以想像,好得不像是這丫頭自己繡的。
「恬兒,這真是你繡的?」練老夫人似乎不很相信,又問了一次。
蘇恬兒更心虛了,她不安地點頭,連話都不敢說。
「老爺,你看,這是恬兒繡的……老爺?」練老夫人詫異地看著練老爺子上臉上那少有的凝重神色,「老爺,你怎麼啦?」
練老爺走下太師椅,鐵青著臉來到繡畫前。「丫頭,這畫是你從哪裡拿來的?」
蘇恬兒低著頭,小小聲的開口:「我……我繡的。」
他搖頭,「不對,你連拿個針都會被針刺到,怎麼可能繡得出這幅繡梅竹山禽圖?」
「繡梅竹山禽圖」幾個字,讓練老夫人霎時愣在當場。「老爺,你……你說這是宮裡失竊的繡梅竹山禽圖?也就是我們練家以前獻給皇上的那幅繡梅竹山禽圖?」
「嗯!大概兩個月前,有人潛入宮中行竊,不但竊走皇上喜愛的幾樣奇珍異寶,連幾幅珍藏的繡畫也一併失竊,這幅繡梅竹山禽圖正是其中之一。」他面色凝重地看著蘇恬兒,「丫頭,你老實說,這繡畫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
蘇恬兒簡直快哭了!想不到她辛苦求來的示例寶貝竟然是皇宮失竊的東西!而更讓她難過的是,所有人居然都只看了一眼,就認定那絕對不是她繡的,難道她津那麼沒用、那麼差勁嗎?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練錦要千叮嚀、萬交代,要她不可以說出繡畫在自己手上,原來這是皇宮失竊的寶貝。她雖然淘氣、愛玩,卻也不是完全懂事,至少她還知道偷皇宮的寶貝是會被處死的。
現在該怎麼辦?老頭子已經知道東西在自己手上,他會不會抓著這機會硬把自己掃地出門呢?早知道這樣,說什麼她都不會拿出來的,這該怎麼辦,這該怎麼辦呢?
蘇恬兒越想越心慌,整個人頓時亂了起來,連眼淚都不聽使喚地直往下掉,最後她索性嚎啕大哭!
「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練老夫人看到蘇恬兒一哭,急忙安慰道:「別哭,恬兒,你快告訴娘,這繡畫到底是誰給你的?」
蘇恬兒哭得雙眼紅腫,眼淚鼻涕齊下,好不狼狽,「是……是……」
「丫頭,快說,到底是誰給你的?」
「是含玉姐姐。」
練老爺子眉頭一皺,「含玉姐姐?那是誰?」
「就是補秋坊的林含玉,那幅繡畫是她給我的!」
練老夫人拿著手絹替哭得不可開交的蘇恬兒擦眼淚,「你怎麼會認識補秋坊失?」
「其實不是我,是雋哥哥認識的。」
「雋哥哥?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哥哥?」
「有,那是娘嫁給我爹前生的,所以就是哥哥。」
「對,你說,你哥哥怎麼認識林含玉?」
「我哥哥叫童雋,是城西童岳童老爺的兒子。娘應該知道,童家和練家一樣,都是富有人家,自然有很多衣服都是用最好的料子,找最好的人去繡花樣,而雋哥哥就是這樣認識含玉姐姐的。」
練老夫人點點頭,她當然知道城西童家,只不過練、童兩家彼此少有往來,「哦!那童雋認識林含玉以後,就介紹給你認識?」
「嗯!因為我什麼都不會,連拿針都不會,只會做菜,有時候連衣服破了還得爹爹補,所以雋哥哥就帶我去補秋坊,讓含玉姐姐教我最簡單的女紅,這樣至少我還可以幫爹爹補衣服。」
練老爺子也聽得頻頻點頭,蘇恬兒的孝順在臨安城是舉城皆知,當初他之所以沒有趕她出門,也是因為聽說她很孝順才留她下來。果然這丫頭是很孝順,日常起居生活,對他們兩個老人家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常常親手下廚做菜孝敬他們。她做出來的菜,自然好得沒話說,連皇宮中御膳房的大廚都不見得比得上,只是她實在太淘氣、也太懶散、凶悍了些,而且對刺繡一竅不通,否則倒沒什麼不好。
「丫頭,林含玉為什麼給你這幅繡畫?」
蘇恬兒哭得抽抽噎噎,小手死命絞著衣角:「我怕……我怕我交不出繡畫,你會趕我走,所以我……我就……」
練老爺詫異地瞪大眼睛,跟著竟然忍不住想笑,這丫頭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