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煜祺強拉著她,只怕丁夕顏已經整個人癱倒在地。
他……他竟然為了保護自己,情願被皇上責罰?老天,他大可以說出來的,這樣不但可以免去皮肉之苦,更可以順勢剷除九貝勒這個死對頭。但是他沒有,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承受皇上對他的誤解和責罰。
丁夕顏泫然欲泣。她反抓著煜祺,低低哀求:「五爺,讓我去照顧他,好不好?」
「照顧?你想乘機害死他?」
她拚命搖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不,我怎麼會想害他?我從來就不想害他!如果五爺不相信,大可以派人跟著監視,這樣不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害十四爺。」
煜祺眼睛一瞇,定定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淚的美麗女子。老實說,她真的很美,是他所見過的女子中最美、最誘人、最令人想占為已有的一個。但是正因為她的美,才會為老十四惹來滔天大禍,所以他千萬不能動心。陷入一個老十四已經夠麻煩,不能再陷入第二個!
他不著痕跡地推開丁夕顏,轉過身冷冷說道:「你把東西收拾一下,記得帶傷藥和吃的,我現在帶你去養蜂夾道。記得,好好照顧煜祗,如果煜祗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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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表面上看去,煜祗似乎沒有受什麼傷,既沒破皮,也沒淤青流血,連腫脹都談不上,但煜祺是深知箇中滋味的。他知道,內務府這班人打煜祗是卯足了狠勁的,雖然煜祗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實則五毒攻心,若自己再晚個半個時辰過來,只怕一個堂堂十四阿哥從此回歸西天。
煜祺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丁夕顏,「這藥,每兩個時辰喂煜祗吃一顆,直到他醒過來為止。如果他不吃,就用灌的,知道嗎?」
乍見煜祗昏迷不醒,丁夕顏一顆心早亂了!怎麼會這樣?沒想到他所說的報仇,竟是這麼回事。如果早知道自己捅他那一刀會替他惹來這麼大的災禍,說什麼她都不會傷害他。畢竟他救了她的命,還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喜歡的男人啊!
是的,她喜歡他,從他在樹林裡救了她開始,她就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了!
但這是不對的,更是不應該的!
她該恨他的。因為他用那麼蠻橫的手段強佔自己,讓她在一夕間嘗盡疼痛與歡愉,讓她在一夕間無法自主地成為女人,更讓她永永遠遠無法再回到過去,回到那個天真又無憂無慮的丁夕顏。
可是在看到他為了不把自己供出來,而受到皇帝的責罰時,那份強行壓抑的愛意,終究忍不住冒出來。
好傻,好傻的他!其實他只要把自己說出來,就不必忍受皮肉之苦。但是他沒有,這是為什麼?難道……難道他當初說要娶自己的話是真的?難道他真的喜歡自己?
丁夕顏不知道,她現在也不想知道。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先把這個自己所喜歡的男人救活,如果他死了,那麼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於是她在床沿坐下,先扶起煜祗把他的頭擱在自己腿上,然後倒了杯溫水,努力想撬開他的嘴,努力想把藥塞進他嘴裡。
但是沒用,不管她怎麼做,水就是從煜祗嘴角流出,更別提藥丸了!
丁夕顏急得眼淚直掉。怎麼辦?她早聽過內務府打人是極有技巧的,有時候看起來皮開肉綻,血流不止,實則只是皮肉傷,上點藥就行;有時候表面看似毫無傷痕,但若不及時吃下保命丸,幾天後五毒攻心,就會一命嗚呼哀哉。而很不幸的,煜祗的傷勢屬於後者。
「五爺……」她淚汪汪,無助地看著煜祺。
煜祺緊握著手,胸口疼得幾乎快喘不過氣,「我撬開他的嘴,你想辦法把藥丸塞進他嘴裡。」 .
丁夕顏點頭,和煜祺兩人合力撬開煜祗的嘴,好不容易將藥丸塞人他嘴裡,但沒有水怎麼讓藥丸下肚呢?
想了想,她接過水杯,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後以嘴對嘴的方式,一口一口地將水送入煜祗口中,雖然這樣仍有一大半的水流出,但藥丸總算下肚了。
一旁的煜祺見狀,心中不覺有些錯愕。
她……她是真心的?她對十四弟是真心的嗎?不,不可能,她是老九的人,對於煜祗根本不會有心的!否則她又怎麼狠心傷他,還讓他挨板子?
煜祺眼光一冷,輕輕一拍手,立刻進來一個二十歲左右,杏眼、瓜子臉,嘴角有一顆美人痣的艷麗女子。
「環兒,你和夕顏兩人好好照顧十四爺。」煜祺一偏頭,比了比正在為煜祗洗臀部的丁夕顏,同時拿了一柄銀湯匙給她,「這東西知道怎麼用吧?」
碧環一欠身,眼睛飄向丁夕顏點點頭,「知道,請五爺放心!」
而丁夕顏一心只想為煜祗擦藥療傷,根本沒有注意煜祺又派了碧環來監視自己。
她細心地為煜祗擦洗臀部、上藥,每兩個時辰以嘴對嘴的方式餵他吃藥,然後重複著、守候著。
三天後,煜祗醒了。
一道天光從養蜂夾道的窗戶撒向煜祗,那光線刺得他眼睛幾乎睜不開,久久,當他終於適應光線後卻赫然發現一個瘦弱的小小身影,正疲倦地趴在他床邊沉睡著。
他緩緩伸出手想輕撫那姣好的熟睡容顏,豈料卻驚醒了她。
「你醒了?」丁夕顏又驚又喜,急忙從一旁的茶几上倒了杯水給煜祗喝下。
煜祗點點頭,努力想撐起身子,奈何臀部上那火燒似的疼痛使得他悶哼一聲,又砰地摔了回去。
丁夕顏慌忙阻止他,「別亂動,你的傷還沒好,得多休息幾天才行。」
煜祗無奈地趴回床,眼睛卻動也不動地瞅著她,「我睡幾天了?」
「三天,你整整昏睡三天。」她揭開被子,拿過藥水,有如妻子般溫柔地為他擦洗著臀部。
煜祗又是一聲悶哼,心中不住咒罵,蒼白的俊臉霎時變得鐵青。
細心的丁夕顏立刻察覺,「很痛嗎?你忍著點,馬上就好。」
煜祗搖頭,「不,你過來,讓我看看你。」丁夕顏走到他面前,「這三天都是你在照顧我,是不是?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五爺只讓我來,沒告訴其他人。」其實丁夕顏不想說,其他人因為見到煜祗被責罰,在害怕被連累的情形下連夜逃走,甚至連貝勒府裡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但話雖然如此說,煜祗還是心知肚明。他自幼在皇宮內長大,見多人與人之間的權力傾軋鬥爭,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
他只是心疼,心疼丁夕顏的憔悴與善解人意。
她瘦了!她本來就極瘦弱,這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而經過這番折騰,她更是瘦削得我見猶憐,那哭得像核桃似的眼,更叫煜祗心頭一緊。
他撫了撫她的眼,「哭了?」
她搖頭,咬著唇拿出藥丸送到他嘴邊,似乎對煜祗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感到有些慌亂,「這是五爺給的,說是可以保命,你就吃了吧。」
可煜祗完全沒在聽她說話,「是為了我嗎?」
丁夕顏顧左右而言它,「十四爺,把藥吃了吧,不然五爺知道會怪我的!」
「我不吃藥!我現在只想知道你為什麼哭,還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丁夕顏小嘴一張,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這時,突然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兩人背後傳來,「像她那樣子的照顧法,不把自己累倒才真有鬼呢!」
「誰?」
煜祗仰起頭,看見一個身穿綠色衣裙的女子搖搖擺擺走了進來,他認得,她是煜祺身邊的通房丫頭碧環。
「碧環見過十四爺。」碧環欠了欠身,來到煜祗面前。
「碧環,你不去陪著五哥,來這兒做什麼?」
「五爺讓我來替著夕顏妹妹照顧十四爺,哪曉得夕顏妹妹事必躬親,什麼都照顧得很周到,根本沒有我上場的餘地。」
「喔?事必躬親?你說說,怎麼個事必躬親法?」
「像餵藥,因為十四爺您的牙咬得緊,可傷得又重,所以夕顏妹妹就用嘴對嘴的方式,一小口一小口,把藥咬碎和著水送到爺的嘴裡呢!還有上藥、擦藥、為爺淨身的事,夕顏妹妹都是自己來,忙得三天沒有合眼,衣不解帶,連吃頓飯也是囫圇吞棗,好不容易趴在床邊休息一下,又是邊哭邊睡,替十四爺難過得猛掉淚呢!」碧環是蘇州女子,說起話來柔柔軟軟,又快又輕,卻把丁夕顏這三天不眠不休照顧煜祗的情形,一點兒不差地說出來。
煜祗聽著,幽深的眸子裡閃出一道光芒,他看向丁夕顏,「是這樣嗎?」
丁夕顏驀地漲紅小臉,「沒……沒有,你不要聽碧環姐姐胡說。」
碧環咯咯笑了起來,「哎喲,怎麼說我胡說?在爺的面前,話能拿著亂說嗎?我和五爺可都是親眼看見你喂十四爺吃藥的樣子哪!再說,你那眼睛腫得像核桃,說沒為爺哭,任誰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