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飛心頭微微一凜,「我知道您的用心,我會仔細斟酌的!」
「斟酌?」姜全福瞪大眼罵人了,「你還斟酌,你以為月下老人是你的好哥們,這姻緣簿上你享有特權是吧!」
季幕飛雙眉又皺攏了,「舅舅,您總得讓我先想個辦法解決難纏的方詠婷吧!」
「然後呢?」姜全福一鼓作氣逼問道。
季慕飛輕吐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表情憂煩中又帶著深切的無奈。「我會……想想看,該如何追丘斐容。」
姜全福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臨走前,他還不忘耳提面命的囑咐了一句:
「別光會想,要去做,嫦娥再漂亮,也不會為你投奔地球的!」
季慕飛聞言,在啼笑皆非中,對他的背影扮了個好生無奈的大鬼臉!
天母德恩育幼院
丘斐容素雅靈秀的臉龐上漾著一抹動人的笑容,一雙水靈靈的眸子,不斷追逐著季慕飛活潑亂跳的身影,湧現著絲絲溫柔的光彩。
而季慕飛卻渾然不知,人來瘋的他,正卯足全勁地和育幼院的小朋友玩成一團,開懷嬉鬧的笑聲不時飛揚在空曠的小操場上。
看那一群玩得又瘋又笑,滿臉紅通,渾身汗水的孩子,顯然季慕飛的人緣不只是在女人身上才有特殊的感應,即使是面對著一群不解人事的小娃娃,他也能得心應手的和他們打成一片,儼然是個魅力四射的孩子王。
玩完了騎馬打仗,大風吹,季慕飛又換上了新鮮的花樣,玩起躲貓貓的遊戲了,而且,他這只蒙著手帕,不懷好意的大壞貓,還故意發出一陣猙獰又恐怖的聲音,在手舞足蹈的旋轉之後,以驚人的速度,朝閃避不及的丘斐容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又驚又惱又笑的她。
「哇哇哇……」季慕飛怪聲怪氣的叫嚷著,「瞧我抓到了誰?」說著,他還惡作劇拉開手帕,不勝頑皮的瞇著眼,上下打量著又羞又惱的丘斐容。「原來是一隻漂亮又愛臉紅的小白鼠!」
一群天真無邪的孩子發出了鬧烘烘的歡呼聲,圍著他們又是鼓掌又是喧嘩的大笑著:
「哇!換丘阿姨做貓了。」
「做貓比較好玩,我也想做貓……」小朋友七嘴八舌的笑鬧著、爭論著。
「小季,你快放開我……」丘斐容滿臉紅暈的低嚷著,並試著扭動身軀,掙脫季慕飛那令她芳心無措的懷抱。
「不放,你是我的俘虜耶!除非……」季慕飛雙眼亮熠熠的笑道:「你讓我香一下!」說著,他無視於丘斐容的掙扎和嬌嗔,神采飛揚的徵詢著玩得欲罷不能的小朋友,「小朋友,你們說,丘阿姨該不該受罰!」
「該,該,該!」那群小朋友興高采烈的叫嚷著,喧鬧鼓噪的聲音響徹雲霄。
於是,季慕飛這個無賴的大頑童,就在一群活潑可愛的幼童圍觀下,明目張膽又可惡極致的吻上丘斐容楓紅的嫣頰。
然後,又狀甚無辜的朝無盡窘迫、半喜半嗔的丘斐容眨眨眼,「別怪我,我可是應觀眾的要求,你要怪,就怪這些咱們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吧!」
面紅耳赤的丘斐容,還來不及平復她那顆怦然直跳的芳心,一個流著兩條小辮子的幼童,已經興奮的抓住她的手腕,細聲細氣的要求著:
「丘阿姨,你讓我扮貓咪好不好?等我抓到季叔叔,我再讓你把他香回去,好不好?」
丘斐容聞言,真是又窘迫又有份哭笑不得的無奈。
丘斐容的臉又紅得像一朵燃燒的扶桑花,偏偏,生性溫雅婉約的她,又拿精怪調皮的季慕飛沒轍,只能渾身忸怩的抿著小嘴,做無言的抗議了。
「斐容,你儘管來,我絕對不會做無謂的掙扎,讓你香得不過癮!」
「丘阿姨,你怎麼不說話呢?」那位名叫小由的小女孩一臉焦灼的搖著丘斐容的手,「你在跟我生氣嗎?」
「沒有,我沒有跟你生氣,我只是……」她尚未說完,操場那端傳來了一陣砰然而夾雜著驚呼的撞擊聲。
她一震,循聲望去,但見一個穿著粉藍色褲裝的小女孩趴跌在台階上,小小的身軀正艱困地做著掙扎,準備爬起來。
她正打算驅身向前時,季慕飛已靈活迅速的衝了過去,將小女孩抱了起來,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柔聲撫慰著。
慢了半拍的丘斐容,在季慕飛的懷中看到了一張出奇漂亮而惹人憐愛的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綴著兩排又濃又密,像墨刷般黑亮的長睫毛,粉嫩逗人的面頰像誘人的小蘋果,再加上圓圓的小鼻頭,微翹的小嘴巴,這個淚盈於睫的小女孩,粉妝玉琢得像不小心飄落人間的小天使。
而令人詫異的是,無論季慕飛如何逗她,丘斐容如何面帶溫柔的跟她攀談溝通,這個淚眼汪汪的小女孩都視若無睹,面無表情的咬著自己的小拇指。
口乾舌燥的事慕飛看了顯然也沒轍的丘斐容一眼,自我嘲弄的撇撇唇,「唉!大壞貓碰上了悶不吭聲的小老鼠,想吵架也吵不起來!」
「季叔叔,你別怪小妍,她就是這個樣子,一天難得說上一句話。」留著小平頭的小剛在一旁熱心十足的提供資料。
「是啊!連院長、還有孫老師都拿她沒辦法呢!」活潑可愛的小由也忙不迭的補充著。
「對,她一向都是這樣,不愛理人,」長得胖嘟嘟的小華也湊上一腳,搶著發表自己的意見。「再加上……她的左腳裝了義肢,不方便跟我們玩,所以……遊戲時間,她都獨坐一角冷眼旁觀!」
丘斐容和季慕飛移眸相望,交換了惻然而充滿悲憐的一眼。而心細如髮的丘斐容察覺到小妍手關肘上的傷口,連忙同季慕飛將小妍抱到醫護室消炎擦藥。
一般來說,小孩子最怕這種擦雙氧水、擦紅藥水的折磨滋味,能心甘情願面對的人並不多,通常都是在半哭半鬧半哄騙的情況下完成療傷的程序。而小妍——這個年僅四歲的小孩,卻能在毫無反應的狀況下默然承受,從頭至尾都未曾掙扎喊疼,彷彿她是一個麻木不仁的洋娃娃。
這種情況看在一向對孩童充滿母性情懷的丘斐容眼裡,真是揪痛莫名,心酸不已。
特別是在她聽完了育幼院的輔導老師孫如瑋陳述的故事之後!
「育幼院收養的孩子,在他們純真無邪的臉孔背後,往往埋藏著許多悲慘而令人鼻酸的故事,小妍也不例外!」孫如瑋神色憂戚的輕歎了一口氣,「她原本是個活潑而令人艷羨的快樂小天使,她的父親是個事業有成的書商,母親是護士,夫妻二人對小妍視若珍寶,疼愛的不得了,一直沒有添丁增子的打算,生怕弟弟妹妹會佔去他們對小妍那份無以復加的愛,一年前,在元宵節那天,他們夫婦開車帶小妍南下鹿港,共探望外公外婆,不幸在回程路上,遇上酒醉超速的砂石車,她的父母當場死亡,而小妍在她母親臨危的保護下,僥倖的存活了下來,卻也難逃截肢的噩運!」
她說到這,嚥下喉頭的硬塊,看了神色同樣凝重而悲淒的季慕飛與丘斐容一眼,勉強打起精神,繼續訴說著小妍家破人亡、淪為孤兒的悲慘際遇:
「小妍失去了父母之後,家中的經濟大權被她法定的監護人,也是唯一的叔叔一手掌控,他的叔叔嬸嬸,一開始表現得十分熱絡親切,等小妍裝上義肢出院之後,他們便順理成章的將她領養回家,然而……」她感觸良多的搖搖頭,以一種憤慨而略帶譏諷的語氣陳述下去。
「好景不常,小妍回去才不到兩個月,他們夫妻就露出勢利冷酷而刻薄寡恩的嘴臉,對飽受驚嚇而情緒不穩的小妍又打又罵,甚至還蓄意虐待她,不准她吃飯,不准她開燈上廁所,不准她作噩夢時哭出聲音,也不准她看卡通影片,玩洋娃娃,甚至還常常故意把她的義肢拿下來,讓她痛苦的在地上爬行,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的叔叔居然還拿過香煙燙小妍的手心……」孫如瑋不敢置信的搖搖頭,逸出了一聲長歎,對於人心的卑劣和醜陋,有著不勝寒顫而深刻的感懷。
季慕飛聽得怒火中燒,血脈憤張,「這個豬狗不如的人渣,他竟然對自己的親侄女做得出……這種心狠手辣、令人髮指的暴行……」他握緊拳頭的厲聲罵道:「這種人應該……打入十八層地獄去,受千刀萬剮的厲刑!」
丘斐容也有著感同身受的憤慨和憎惡,不過,她並未將心中奔騰的怒濤形諸於沉靜溫文的容顏上。
「後來呢?小妍是如何逃離他叔叔嬸嬸的魔掌?」她關切的追問道。
「有一天,她叔叔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又大發雷霆,拿著掃巴毫不留情的毒打小妍,可憐的小妍被打得皮綻肉開,哭聲震天,鄰居太太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立刻打了電話報警處理,聞訊而來的警員和社工人員才在緊要關頭救下了傷痕纍纍,而飽受摧殘的小妍……」孫如瑋神色悲痛而憂沉的搖搖頭,「可是,小妍卻嚇得宛如驚弓之鳥,不管社工人員如何用心安撫、開導,她都毫無反應,像個無知無覺的木娃娃,封住了自己的內心世界,也對外在世界的一切動態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