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業務經理莫名其妙的蹺班了?你說,我還有心情回家含飴弄孫嗎?」
「舅舅,他好像不是蹺班,而是……」季慕飛不慍不火的提出更正,「辭職不幹了。」
「辭職不幹?」姜全福重重的哼了一聲,「哼!他這個不負責任的膽小鬼,居然被女人追得連飯碗都顧不了,這是一個在女人窩裡吃香喝辣的情聖該有的「英勇」表現嗎?」
「說得是,這種人怎麼可以讓他辭職呢?」季慕飛索性順著姜全福的口吻揶揄自己一番,「應該炒他魷魚,並把他遣返家鄉種田贖罪!」
「種田?」姜全福又冷哼了一聲,「為了幫助那個意氣用事的花心蘿蔔唸書就業,他父母早就賣掉了二畝田地,還哪來多餘的田地讓他糟蹋!」他義正辭嚴的頓了頓,「不如直接把他逮回去,連降三級,將功贖罪比較划算!」
「連降三級?」季慕飛不服氣的拉長了脖子,「您好意思說出口,對一個才情洋溢、任勞任怨的大功臣,您忍心昧著良知,做個不分輕重、賞罰不公的大老闆嗎?」
姜全福眼中閃過一絲詭譎的笑意,「你幹嘛這麼激動啊!這傢伙既然六親不認,帥得連工作都可以不要了,降級升級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差別?」
季慕飛微微一愣,又即刻恢復了他冷靜犀利的應對能力。「說得也是,誰教他敬酒不吃,花酒不吃,偏偏要吃罰酒,幸好他識相走人,否則,豈不是讓您處境為難,裡外不是人嗎?」
「處境為難?」姜全福擰起了眉頭,「他這渾小子要真懂得這四個字,就不會任意妄為,拍拍屁股走人,把燙手山芋丟給他的頂頭上司去傷腦筋!」
「這——」季慕飛耍賴的笑了笑,「能者多勞,您是他的最高主管,又是他的舅舅,替他……」
「舅舅?」姜全福皮笑肉不笑的問到他跟前,「你終於知道我跟你還有一層辭不掉的親戚關係了?」
季慕飛被逼得無言以對,只好咧嘴傻笑,打起哈哈來了。
「你別給我在那傻笑裝蒜,」姜全福目光如炬的瞅著他,「有道是:「天上雷公大,地上舅公大」,你這個我行我素的油條小子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舅舅放在眼裡?」
「當然有……」季慕飛還未及說下去,姜全福就先聲奪人地截斷他的語。
「既然有,那我說的話,你聽不聽?」
被當鴨子趕上架的季慕飛哪敢說不,才剛點頭,姜全福又乘勝追擊的下達命令了:
「很好,我以舅舅的身份命令你明天就返回公司上班,再以公司總裁的身份命令你星期天約方詠婷吃飯,把話談清楚。」
「星期天不行,我跟丘斐容有約,」季慕飛立刻搖頭拒絕,「我們要去天母的孤兒院找小朋友玩。」
「丘斐容?」姜全福瞇起眼,沉思了一下,「就是你們風騷六君子中,那個長得既靈秀又典雅,充滿書卷味,又燒得一手好菜的女孩子?」
「舅舅,您還記得她?」季慕飛訝然的揚起眉,因為姜全福認人的能力一向不怎麼靈光,常常發生張冠李戴的糗事,沒想到,他居然會對沉靜得像一本書的丘斐容留下如此深刻而正確的印象。
姜全福失笑的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年過半白,已經老眼昏花到看見漂亮的女孩子都毫無視覺感受的程度了嗎?再說……」他意猶未盡的吞了一口水,「那小妮子的手藝堪稱一絕,特別是那些精緻可口的小點心,像鍋貼、燒賣、水晶餃子,一點都不亞於那些受過正統訓練的大廚師!只可惜……」他別具深意的看了季慕飛一眼,亦真亦假的歎口氣,「我跟她不熟,要攀親帶故又缺少個名正言順的橋樑,只能自歎自己沒那個口福了。」
季慕飛是何等聰明機巧的人,他哪會聽不懂姜全福的言外之意?但,一向灑脫不羈,率性自任的他,對於感情的經營和用心,自有他獨特的見解和處理方式,他並不習慣向別人解釋,無論周圍的人是拿著何種度量衡在測量他,為他貼上正反兩面的卷標,他都能一笑置之,像個生性促狹的大頑童,超脫於世俗的稱譏毀譽外。
唯獨面對愛情,面對真正能走進他心靈深處產生共鳴的女子,他反而失去了遊戲人間的率性落拓,像個謹慎而深沉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捧著易碎的夢幻,藏進心靈的百寶箱中細細收藏著,深怕一個不留神,生命中最細緻的瑰寶,就會像經不起任何碰撞的水晶玻璃,摔得他面目全非,滿身瘡痍。
難言的總是藏得最深,他這種看似悠哉游哉,實卻輾轉反側的情思,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道個分明的?
唉!風流男子總有癡情處,而癡情男子總有難言處,心情翻湧而百味雜陳的季慕飛只好厚著臉皮,再度裝聾作啞了。
「舅舅,您想隨時一飽口福,那又有何難?只要我居中穿針引線,保證您……」季慕飛笑嘻嘻的獻上他的絕妙好計,「多了一個賞心悅目又手藝驚人的乾女兒!」
「乾女兒?」姜全福板起臉孔了,「你這個踢皮球兼搓湯圓的滑頭小子,你明知我希望她做我的甥媳婦,你卻移花接木的亂扯關係,你存心想嘔我是不是?」他索性挑明了講。
季慕飛的瞳孔緊縮了一下,「舅舅,我並不是故意要跟您閒扯淡的,而是……」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有我的顧忌。」
「什麼顧忌?」姜全福攢著眉頭追根究柢,「這樣秀外慧中、品貌俱美的女孩子你不懂得追,還在那躊躇不決,推三阻四的,難不成……」他吹鬍子瞪眼睛地哼了哼,「你希望她像方詠婷一樣厚著臉皮倒追你嗎?」
季慕飛苦笑了,「舅舅,您什麼成了月下老人的特別專使?」
「怎麼?」姜全福斜睨著他,「你嫌我這個做舅舅的多管閒事是不是?」
「豈敢!」季慕飛一臉無奈的悶聲答道,心裡卻暗自咕噥,今天果然是個疲勞轟炸的黃道吉日,他真該拿根耳棒子挖挖耳朵,免得他的耳朵真的長繭。
「你別嫌我囉嗦,我可是為你好啊!」姜全福堂而皇之的說起教來,「這感情的事可是講求效率,馬虎不得的,如果你不懂得把握「先下手為強,慢下手遭殃」的契機,像丘斐容這樣水噹噹的溫柔女子,旱晚會被其它手腳俐落的男人追走,再說……」他陳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分析著,「你如果早點和丘斐容定下來,方詠婷再厚顏大膽,也沒理由死纏著你不放啊!」
「我跟丘斐容定下來,您不怕方詠婷惱羞成怒,一狀告到她老爸那,讓您在方運升面前交不了差?」季慕飛淡然笑道。
「我幹嘛要跟方運升交差?我又不是他的部屬,頂多是傷了一點小感情而已。」姜全福振振有辭的說道:「何況,感情的事又不是做生意,完全以利害得失來衡量的,方運升是個八面玲瓏的企業家,哪會真為這種小事就跟我交惡?」
「那……您還拚命的替方詠婷那個臉皮奇厚的豪放女製造機會來騷擾我?」季慕飛惱火地直喳呼著。
「我只是不想讓她過於難堪嘛!」姜全福面不改色的提出辯解,「誰教你桃花滿天飛,連我這個艷羨不已又自歎弗如的舅舅都被你拖下水,上個班還得分心幫你應付一大票蜂擁而來的花癡!」
「那些熱情大放送的花癡還不是拜您所賜,說什麼我在女人面前吃的開,所有的女客戶都塞給我處理,害我……」季慕飛聳聳鼻子,「每天躲不勝躲,只恨爹娘沒多生我兩條腿!」
「這是你的報應,誰教你從國中開始就學會亂跟女孩子放電?」姜全福一臉嘲謔的淡笑道,「偏偏……深諳泡妞絕竅的你,都年過三十了,還像條滑溜的魚,不肯乖乖上岸,走進婚姻的殿堂裡,所以,才會落到今天這種進退維谷,該抓的沒抓牢,該躲的躲不掉的地步!」
「我不是不婚主義的信徒,我只不過是想多擁抱一下單身貴族的樂趣罷了,哪曉得……」季慕飛攤攤手,「會有那麼多的女人把我當成她家魚缸中的魚,企圖收歸私有!」
姜全福被他的用字遣詞逗笑了,「所謂飛來艷福不是福,你若不想做個被女人追得團團轉的萬人迷,你遲早要為了一顆樹而放棄整座森林的,就像你爸爸,以前也是個吊兒郎當的迫坦人,結果一碰上你媽這個艷冠群芳的旗山之花,還不是乖乖束手就擒,收拾玩心,做個中規中矩的莊稼漢!」跟著,他起身拍拍季慕飛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笑道: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很多事情想得大多反而會讓人綁手綁腳,錯失了本該掌握的良機良緣,你是聰明人,應該不需要我這個撈叨的舅舅再聒噪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