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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宋思樵

  「她以為她很美麗,其實只有「鈔票」還可以,我一點都不在意……」季慕飛面帶譏諷的哼了一段,那份唱作俱佳而咬牙切齒的幽默感,逗得余盛仁捧腹大笑,為之絕倒。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到超級市場購物的丘斐容,一臉詫異的出現在廚房門口,「瞧你們笑得差點沒把屋頂給掀了。」

  「哦,我們在說一個鐵皮功非比尋常的奇女子,而她呢?」余盛仁笑意橫生的解釋著,「湊巧跟咱們風騷六君子中的「調琴聖手」小季先生有段妙不可言的淵源,這段淵源可說是既香艷又令人發噱,而且……」糗到極點的季慕飛當然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說下去,他趕忙封住余盛仁滔滔不絕的大嘴巴。

  「斐容,聖人就是喜歡說一些沒啥營養的黃色笑話,你是窈窕淑女,不要讓他污染了你的耳朵。」

  「誰說的?」余盛仁連忙掙脫季慕飛的手,「我說得可是老少咸宜的大笑話,絕對符合新聞局的尺度,而且……」

  季慕飛惱火了,他惡狠狠的揪住了余盛仁的衣領,壓低了嗓門,對他提出嚴厲的警告:「聖人,你敢漏我的氣,將來──我和斐容結婚,你連禮堂外的椅子都甭想坐。」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悄悄話?」丘斐容一臉興味的淺笑道:「居然說得臉紅脖子粗的?」

  「沒什麼,」余盛仁笑得又賊又樂,「只不過,有人正在研究該怎麼向你求婚哩。」

  「余盛仁!」季慕飛滿臉臊熱的咬牙罵道。

  而丘斐容的臉也火速湧上了兩片生動而窘澀的紅霞。

  「我……我聽不懂你們在瞎掰什麼?我……」她雙頰嫣紅的放下手中的購物袋,迅速背轉身子,逃離了讓她又羞又怯又無所遁形的廚房。

  ※※※

  丘斐容一離開廚房,不勝羞惱的季慕飛立刻拉著一張臭臉,其勢洶洶的瞪視著咧著大嘴,笑得樂不可支的余盛仁。

  「你這個口沒遮攔的長舌公,你教我以後……怎麼去面對斐容?」

  「你想如何面對她?」余盛仁對他眨眨眼,露出了頗值玩珠的一笑,「小季,你知不知道你對斐容的態度很曖昧,你到底是純粹的將她當成知己,當不含任何雜質的女友,還是一個值得你傾心愛慕的戀人?也許你會怪我雞婆多事,但,」他沉吟了一下,換上了一種罕見而凝肅的語氣,「小季,我認為你應該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譬如,你為什麼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來找斐容?如果你還拖拖拉拉,不能明確地處理自己的感情,把斐容懸在半空中,那麼,我會勘斐容乾脆放棄你,接受別人的求婚。」

  季慕飛的心沒由來的揪緊了,「照你這樣說,是真的有人跟斐容求婚了?」

  「廢話!」余盛仁理直氣壯的賞了他一記大白眼,「否則,你以為我和采晴是「吃飽想蠃」,喜歡做這種剃頭擔子一頭熱的媒人公、媒人婆嗎?」他心有餘氣的哼了哼,「哼,要不是念在老同學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會不會吃上一輩子的香蕉皮大餐呢?」

  季慕飛遲疑地望著他,「呃……你能告訴我,是誰向斐容求婚的?」

  「怎麼?」余盛仁面帶戲謔地斜睨著他,「現在開始緊張了?想瞭解你的情敵是何方獨具慧眼的神聖嗎?」

  「聖人,你愛說不說,我是悉聽尊便,」季慕飛不徐不疾的撇撇唇,「反正,我對未經求證的馬路新聞一向不惑興趣。」然後,他對余盛仁擠出一絲假笑,轉過身軀準備離開廚房。

  這招以退為進,欲擒故縱的策略,果然讓素來不甘寂寞的余盛仁,失去了賣關子、吊胃口的雅興,他慌忙攔住暗藏笑意的季慕飛,以一種大賣人情的口吻說道:

  「算了,誰教我跟你是死黨的好哥兒們,這胳臂肘再長,也沒向外彎的道理,只好無條件的奉送情報給你羅!」

  季慕飛強憋住幾近出匣的笑意,故意斂眉裝出一副興趣平平的態度,「這可是你自願說的,到時可別拿著它大做文章,跟我討功勞打秋風喔!」

  余盛仁推推眼鏡,又賞了他一記衛生眼,「別太得寸進尺啊!惹毛了我,我寧願拿著針線縫住我的大嘴巴,也不做個好心沒好報的多事佬!」

  「少拿喬了。」季慕飛輕聲笑道,仍是一派神色自若的模樣,「依我看,向斐容求婚的那位仁兄,一定是個乏善可陳,不足掛齒的傢伙,要不然……」他連哼了兩聲,做出個當然爾的表情。

  余盛仁聞言,果然立刻跳進季慕飛聲東擊西的圈套中,煞有其事的瞪大了眼,「哼,你可別小看了你的對手,人家可是大有來頭的喲,而且還是政大外交系中最受矚目的名教授,你別以為他是一般的張三李四,可以任你等閒視之,輕易打發的。」

  季慕飛臉上的笑謔斂去了,「你說的可是江德風?那個……」他艱澀的吸了一口氣,

  「對斐容一往情深而窮追不捨的書獃子?」

  「書獃子?」余盛仁從鼻孔裹冒出一聲冷哼,「人家再怎麼書獃,也懂得卯足全勁去追求他心目中的顏如玉,不像你……」他大搖其頭,「空有浪漫風流的雅號,卻是一頭慢吞吞又舉棋不定的大笨牛。」

  季慕飛心頭又是一震,各種迷離而糾結的滋味在他心湖翻攪著。「斐容……她答應了江德風的──求婚了嗎?」他語音沙嗄的強迫自己擠出話來。

  「你在乎這個答案嗎?」余盛仁目光銳利的掃了他一眼。

  季慕飛心湖又是一陣浪花翻騰,「給我時間,聖人,不要逼我……」

  「沒有人逼你,」余盛仁定定的望著他說道:「我們只是替你著急,因為斐容是一個善良、恬靜又溫柔的好女孩,值得任何男人許下一輩子去珍愛擁有的,如果你仍在觀望猶豫,我不敢擔保,斐容不會被其他優秀又肯用心的男人追走。」

  「其實,我對斐容並不是沒有感覺,只是……」季慕飛蹙著眉峰,在心境糾葛中,對自己逸出了一絲苦笑,「我常想,像她那樣溫柔美好的女孩子,應該匹配的是一個比我優秀萬倍的男人。」

  「優秀萬倍?」余盛仁裝腔做勢的對他連瞄了好幾眼,「想不到你這個自詡風流的美女鑒賞家,也有自卑感作祟的一天。」

  「愈是認真、在乎的感情,愈會有近鄉情更怯的壓迫感。」季慕飛一臉深思的神情,

  「我不想因為自己的莽撞和處理不當,傷害了斐容,甚至……破壞了我跟她從大學開始就建立的情誼。」

  「只怕別的男人不會給你多做綢繆的時間。」余盛仁慢聲提出他的忠告,「除了江德

  風,還有允風出版杜的總編輯楚天淳也追斐容追得很緊,他們都不是那種條件泛泛的空心大老倌,你最好能當機立斷,拿出你的魄力和勇氣向斐容表白你的心意,否則……」他語帶憂心的搖搖頭,「時間拖欠了,煮熟的鴨子難保不會飛了。」

  「這就是最困難的一部分,」季慕飛神思飄忽的低歎了一聲,「誰教我跟斐容太熟了,熟到連向她示愛都是一種艱難的挑戰和障礙。」

  「跟眼睜睜地看她投入別人的懷抱比起來,這點心理障礙應該是不足為道的考驗吧!」

  余盛仁又在一旁不冷不熱地順竿打蛇了。

  季慕飛輕顫了一下,心頭彷彿壓著一塊沉澱澱的千斤巨石,深陷於進退失據的矛盾與爭戰中。

  「我會用我的方式來面對斐容的,請你給我一點喘息的空間,好嗎?」他不勝苦惱的伸手,耙了耙他那一頭濃密而微鬈的黑髮,「我希望我和斐容之間的進度,是在自然愉悅的情況下成熟茁壯,而非是來自你們推波助瀾下所形成的壓力。」

  余盛仁細細咀嚼著他話中的深意,「好吧!我想,我懂你的意思,我不會再給你施加任何軟性的關懷,或硬性的壓力,只希望你……」他拍拍季慕飛的肩膀,「和斐容真能有個圓滿的結局,那麼,我就是坐在禮堂門外喝你們的喜酒,也是甘之如飴的。」

  季慕飛心頭一暖,不由舒開糾結的眉心,露出了半帶促狹的笑容,「放心吧!在你和阿丹進入洞房,增產報國之前,我會交出一張漂亮又效率驚人的成績單的。」

  余盛仁眼底掠過一絲微妙的笑意,「別光說不練啊,否則,等我和阿丹都開花結果,綠樹成蔭時,你這個風流迭蕩的禍害還不知躲在哪啃香蕉皮沾白醋呢?」

  「你這個自顧不暇的大胃王,還是多留點心放在你那個說風又是而的阿丹小姐身上

  吧!」季慕飛懶洋洋又笑嘻嘻的提醒他,「那個小不點可不是一隻溫馴的貓咪,你不費神關照一些,小心婚期遙遙無期,愁熬了你這個望穿秋水的胖新郎。」

  余盛仁剛張開嘴想回敬季慕飛時,璩采晴已帶著一臉淘氣的笑容晃進廚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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