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我明瞭。」她不得不答應,這是唯一的辦法,她不想有任何流言飛語傷害到若若。
「還有,依嬋,你通知你的家人,我替他們安排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老天!這怎麼可能。
「不!不……不必了,我……我要我們的婚禮越簡單越好,我……我們已有了若若,越少人知道我們現在才結婚越好,我……」
「你為你未婚而有若若感到羞恥。」他臉色一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有流言傳到若若耳裡。」
「我也贊成一個簡單的婚禮。」他點頭,「不過,你家人……」
「不必了。」她打斷他,「我告訴他們一聲就夠了,我已成年,不需要他們的贊同,而……而且,近年來我父母健康不……不太好,我不要他們從鄉下趕來,太累了。」上蒼!寬恕她的謊言,她小孩子似的把手伸向背後偷偷打一個十字!
「可是……」
「希磊,他們會瞭解,他們在家裡給我祝福也是一樣的。」她強迫自己說。
希磊也不再堅持。
依嬋鬆了口氣。
☆ ☆ ☆
依嬋拿起電話,猶疑不決的瞪著它發呆。
深深吸一口氣,她撥動了電話,這可能是個錯誤,可是她不做,又心煩意亂。
「喂?尤家?」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是的,找哪位?」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回答。
「你是——?」
「我是尤依鈴,請問你要找誰?」
小妹!四年多了,她不再是個黃毛丫頭,她的聲音連依嬋都認不出。
「我……我是四姊。」
「四姊?」依鈴的聲音充滿疑惑。
老天!他們真的完全把她忘記?
「四姊!」依鈴尖銳的叫起來,拉回她的注意力。「依嬋?」
「是的,我……」她的聲音哽咽著說不下去,當年她走的時候,依鈴才十二歲,她也是家庭中最不輕視她的,或者當年她還小,不懂事吧!
「四姊,你在那裡?」
「我……」
「依鈴,誰打來的電話?」依嬋聽到母親在另一端喊住依鈴。
良久,電話另一端是一片沉默,依嬋緊握著電話,下唇微微顫抖,這是她早意料到的事,她早告訴自己是白費的,可是她不能不打。
再沒有依鈴的聲音傳來,只有一連串的靜默,依嬋楞楞的握著聽筒,正要放下時,傳來她母親冷冷的聲音:
「喂?」
「嗯,我,依嬋。」
「有什麼事?」聲音太冷了,沒有一絲的感情,她還是沒有原諒。
「沒什麼,」依嬋聲音平靜多了,他們已不承認她這個女兒,「只想告訴你們我下個月要結婚了,遷移到台北。」
沉默了良久,才間:「是誰?」
「華希磊,若若的父親。」
「很好。」她母親的聲音可有絲鬆弛?「他現在要你了?」
依嬋的背脊倏然挺直。
「是的,他要我了。」她冰冷的回答。
一片沉默。
「沒有什麼事,再見。」
「嗯。」
依嬋擱下電話,怔怔的坐著,她母親不說再見,是不是不想再見到她?
他們之間已沒有了親情的溫暖,多殘酷的事實,這是她走錯一步應得的懲罰?不!不應該的!她內心吶喊。
她要出嫁了,這應是少女生命中最重要最快樂幸福的時候,可是,為什麼她只想哭?她沒有父母的祝福,沒有家人的歡送,也沒有虔誠愛著她的新郎。
☆ ☆ ☆
坐在李家的沙發上,依嬋兩手交叉握緊著,若若在客廳的另一角拿著他的玩具飛機正驕傲的向小莉講述他爸爸的事。
書寧和李媽坐在她的對面,書哲陰森的靠在沙發旁的牆壁上,嘴角牽扯著微微的痛苦。
「依嬋,你真的考慮清楚了?你確定這是你所要的嗎?」書寧問。
「我別無選擇。」
「但是你不能只為了若若而把你的一生毀在這種交易的婚姻裡。」
「若若是我的一切。」
「他利用若若來威協你,卑鄙!」書哲陰沉的從齒縫中迸出這句話。
「書哲。」李媽第一次開口,向書哲投以警戒的眼光。
「依嬋,我瞭解你,我瞭解。」李媽溫柔的一笑,「我想也許你的決定是對的,我祝福你,記得我的話,凡事要忍讓,未來的事我們不能預測,說不定這樁姻緣會有意想不到的幸福。」
「李媽,謝謝你。」依嬋激動的說。
「唉!」書寧最後也說,「也許這是明智的決定,若若已不能離開他父親,依嬋,如果你不能支持下去,記得這裡還有我們。」
「書寧。」她怎樣回報他們對她的愛護?
她的眼淚又止不住盈眶面出。
「你們對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們這幾年來對我的關照。」
「不要這樣說,這些年來你好像我們家的一分子,只要以後你不把我們忘記就好了。」李媽的聲音有點哽咽。
「我絕不會忘記你們,一有機會我一定回來看你們,我會水遠、永遠想念你們!」
依嬋帶著沉重、傷痛的心情與他們道別。
☆ ☆ ☆
「少奶奶,晚餐已準備好了,少爺剛才打電話回來吩咐不要等他了,他有事遲點回來。」
「謝謝你,銀嬸,小少爺吃飽了沒?」依嬋從庭院裡的椅子站起來,走進屋裡。
「吃飽了,陳太太正陪著他。」
依嬋坐在餐桌旁,食不知味的動著筷子。她來台北有半個月了,她和畢希磊已是夫妻,現在她是畢尤依嬋,畢家的少奶奶,她自嘲的一笑。
若若對環境一下子就適應,希磊還特別請一個人來看顧他,畢家上上下下都有傭人,這半個多月來她被侍候得像女王一樣,依嬋到現在還不習慣被侍候,她一向都是自己動手做事。雖然六年前她已知道希磊並不窮,到今天她才知道他是如何的富有,他是台北幾家著名而規模宏大企業公司的總裁,他是一位名流,財勢龐大,他說得對,在經濟上,她無法與他匹敵。
他們住的是一幢英國式的別墅,花園龐大,屋內金碧輝煌,設備堂皇,光是樓上的臥室就可以開家旅館,她不知道為什麼他買下這麼大的一棟房子,他獨身在台北,他的家人全都在美國。他以前住的大廈呢?賣掉了或空著?她不敢問,她不想再惹起六年前的恩怨,這些日子來,他們有默契似的不去激怒對方。
銀嬸是畢家的管家,四十歲上下,矮矮的、瘦瘦的,人很親切、很能幹。司機阿欒是她的丈夫,四十多歲,每天載希磊上下班,另外還有一個司機叫亞吉,畢家有兩個園丁,一個廚師,兩名女傭,再加一個剛剛請來看顧若若的陳太太。依嬋曾極力反對,可是希磊不理她的抗辯,若若現在是他手中的一塊寶。
依嬋心中閃過一絲妒意,她一驚,老天!她不可能是在嫉妒自己的兒子吧?不,她不是在嫉妒若若。近來也感覺到若若不再那麼依賴她,他不再是心中只有媽媽的孩子,他崇拜他爸爸,但希磊並不因此寵壞他,他對若若的行為舉止都很注意並給予正確的指導。這使依嬋感到心安,她最怕若若被寵壞。
吃過飯後,她去找若若,見他正與陳太太在花園裡散步,依蟬就回到臥室裡。
希磊履行對她的允諾,他們分房而睡,不過兩間臥室是相連的,中間有一道門可以互通,每天晚上這道門是關著的,當然,傭人們不會知道這情形,在他們眼中,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如果他們對他們的少爺去一趟馬來西亞,帶回一位妻子與五歲大的兒子感到驚異的話,他們掩飾得很好,一絲都沒有洩出他們的驚奇。
她坐在窗口分凝望窗外,外面就是花園,這兒的夜景常常使她沉迷一整夜捨不得離開。
希磊在人前都表現出一個親密的好丈夫模樣,她常為他在別人面前對她的擁抱、輕吻,一些親密的小動作弄得心神非常緊張不能鬆弛,每當他一接近,她的血液循環便迅速加快,他一撫觸,她整個人就僵住。希磊注意到她的不安,但他沒說什麼,只是以警告的眼光瞅著她,暗示她不可破壞他們的約定,以免別人懷疑他們婚姻的真相。
在單獨相處時,他變得很冷竣、陰沉,連一個笑容都吝嗇給她。他們之間相處的壓力,如同一年拉緊的弦,依嬋知道他能這樣下去,他們要相處一輩子,這種情形她怎能長期忍受得了?她已開始壓抑不住內心的煩躁,她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才只不過半個月,她已覺得生活煩躁,若若不再需要她全心的照顧,裡裡外外一切家務又有傭人打理,她又沒工作,整天待在別墅裡,像只被困的金絲雀。希磊每天上下班,回到家裡,兩人談話經常不到十句,他曾出去應酬兩三次,都沒有帶她去,一人出去,有時到凌晨才回來,是否真是赴生意上的應酬,她不知道。每每,他夜晚出門,她就會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直等到他的腳步聲回到隔壁的臥室,她才會安然的睡去。為什麼?難道她還在意他?不!這只是因為在名義上她是他的妻子吧!她心裡一直這樣的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