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爺,您可不能壞了我醉花樓的規矩呀!」孫嬤嬤領著眾小婢們努力阻止這群色慾薰心的男人們。
「誰說不行?」張大爺粗魯又毫不客氣地道,「在這裡,花的起錢就是老大,我來這裡是享受,可不是來看人臉色的!」
孫嬤嬤扮著笑臉應對:「張大爺,您當然是我們這兒的大爺呀,可是小琤姑娘可是我們醉花樓裡的第一名花,在她還沒有允許前,誰都不能強硬見她的。要不這兒那麼多官大人權貴之後,他們若是都拿權勢來壓人,那我這醉花樓就不用做生意了。張大爺,您消消氣,別再為難我了呀。」
「哼,不過是名賣笑女,架子居然端的比天還高?!」張大爺不甘的直望向那個簾幕,恨恨的還是見不到人。
「唉喲,張大爺,小琤是我寶貝嬌弱的小女兒,她本來就膽子小不堪驚嚇,所以我才要好好的保護她呀;各位大爺一定也不想嚇到小琤吧?」孫嬤嬤安撫道,「再說,小琤的才華你們也見過的,她一撫琴,哎呀,那樂音美妙的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是嗎?」
好說歹說,那個看起來最惡霸、最凶悍的張大爺終於又坐了下來,其他人也紛紛落坐。
「孫嬤嬤,我們也來好幾天了,每一次來,都給了你不少好處,可你一直不讓我們見小琤姑娘,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張大爺高聲一呼,身後其他一樣為小琤而來的賓客們更群起呼應。站在人群最後面的秋寒星是看熱鬧看到實在好想笑。
這些人肯定是喝了不少酒,借酒鬧事,真虧孫嬤嬤罩得住,遇上這麼一群不太理智的人還能面不改色,真是好本事。
不過,看來這個「小琤」姑娘的鎮定功夫肯定也很好,不過一簾相隔,她對外面的大吵大鬧居然完全無動於衷,難道她真的相信就憑孫嬤嬤一個人,可以擋住這些想借酒裝瘋的男人們?
想歸想,秋寒星還是很善盡他「看」熱鬧的本分,始終就是站在最後面。離「地雷區」遠遠的,一點「湊」熱鬧的興趣都沒有。
「什麼規矩?」可憐的桌子被張大爺的蠻力一拍立刻裂成兩半,「規矩是有錢的大爺們訂的,孫嬤嬤,你立刻叫小琤姑娘出來陪我們,否則別怪我們一個不小心就把這醉花樓給拆了。」
「這……這……」孫嬤嬤急慌慌的看了簾子一眼,「各位大爺有話好說,可千萬別衝動,我,我……」她再度看向簾子,但簾子後隱約可見的綠色身影仍是一動也不動。
「哼,我自己來。」張大爺一把推開擋路的孫嬤嬤,大步走向亭子,意圖將簾子給拆下。
突然,琴音再度響起。
一連串柔和美妙、教人不忍錯過的樂音流竄過每個人的心,讓所有人心中的暴戾之氣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呆呆的站在原地聆聽著那宛如天籟的琴音。
秋寒星也愣住了。
走遍大江南北,樂藝高超的人他見過不知凡幾,被公認為絕俗的琴音他也聽過。但他從來不知道,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幾乎可以攝人心魂的樂音存在。
撫琴之人……究竟是誰?
就在眾人仍陶醉於琴音所勾勒出的非凡之境時,撫琴的人已經停下撥弄,在下一陣喧嘩還沒開始前,抱起琴起身離開了庭院。
秋寒星深思的望著那抹始終藏在簾後,此刻又迅速消失的纖細身影,心中對「她」起了興趣。
不過,他可不會自找麻煩的和這堆人正面爭奪,那太費事也太麻煩了,望著庭院中回了神又開始爭吵不休的人們,他的唇邊不禁泛起笑意。
能把這堆長安城裡有錢有權或有勢的男人們胃口吊的半天高,讓一堆人為她而爭吵不休,也真夠本事了,最妙的是,到後來她居然拍拍屁股走人,瀟灑恣意的讓秋寒星不得不佩服。
忽然,他也想見見這位「小琤姑娘」了。自古以來,能才貌兼俱的佳人並不多,而這個擁有絕俗琴藝的神秘女子,是不是也有著令人驚艷的容姿?
秋寒星笑了。他得好好想一想,該怎麼樣做才是最不費事、又能順利見到她的最好方法?
不理會還陷在水深火熱中的孫嬤嬤,秋寒星轉身走回自己的廂房,繼續用膳之餘,又想到剛才的情況,他忍不住又笑了。
☆ ☆ ☆ ☆ ☆ ☆
入了夜的醉花樓,熱鬧程度絕對不亞於白天;只不過,白天裡的吵雜是為了一個小琤,而入夜的喧嘩則是眾姑娘們的天下。
白天好不容易安撫完所有客人的孫嬤嬤,這會兒總算將所有的客人都交給手下的姑娘們去服侍,她終於鬆了口氣,疲累的跟秋寒星打完招呼後,便決定去歇息,秋寒星正中下懷的送走孫嬤嬤。
夜深後,他單獨前往醉花樓裡最僻靜的庭院,還沒正式進入,便望見一抹綠色身影立在荷池畔,遺世獨立的彷彿天地僅見。
她默默的望向夜空,神情若有所思……
來到醉花樓已經超過十天,從和孫嬤嬤談好條件,待在這兒賣藝開始,「小琤」的名號就吸引了無數的客人上門,大把大把的金銀進賬當然讓孫嬤嬤樂的眉開眼笑,進而對她這棵搖錢樹寶貝不已。孫嬤嬤當然也想過勸她見客,好好賺上一筆,可惜都被她回絕了。
如果不是為了等人,她怎麼也不會上這種地方,更別說每天彈琴給那些不見得懂得樂藝的男人們聽。可是,要不著痕跡的接近「他」,這是一個最安全又最不必想理由的方法。
只可惜,她等的人始終沒出現。東方大哥說過,他喜好待在青樓,向來不留宿客棧,所以她才到這裡來,但如果他一直沒出現,也許她該考慮換個地方等。
從秋寒星站的地方看過去,只堪堪能望見她的側影,白天那隱約的一幕,他已經知道她擁有極好的身段,而此刻,他幾乎可以確定,她絕對會是個令人無法忽視的美麗女子。
就在他移動著想接近她時,她雙肩忽然震動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忽然回轉過身。
老天!
在月光的照拂下,她絕美的容貌此刻毫無遮掩的顯露出來,秋寒星被這一幕震撼住了。
眸似流水、發似流泉、淡掃娥眉、膚若凝脂……
她似乎也嚇到了,張大了盈若秋水的瞳眸看著他。
「你……你是誰?」
連聲音都像琴音一樣好聽哪。
此刻秋寒星倒回過神了。既然被發覺,他也索性站出來,走到她面前。
「嚇到你了嗎?」
她謹慎的看著他,眼神雖然帶著防備,卻沒有孫嬤嬤所說那種膽子小、不堪驚嚇的小女子該有的反應。
「公子……該知道這裡不是客人該來的地方。」風琤雖然鎮定,但突然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她心頭還是有些異樣的驚慌。
「那又如何?」他挑著眉反問。
「如果知道,就不該擅闖。」風琤輕聲道。望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悄悄退了一步。
「但若不到這裡,又怎麼見得到你:『小琤姑娘』。」他踏向前一步,不讓她如願的拉開兩人的距離,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戲謔。
「公子請回。」她禮貌的請他離開。
「如果我不呢?」
她看著他,語調不疾不緩:「這座院落雖然偏僻,但若真有什麼動靜,外面的人還是可以聽見,公子應該不會希望我大喊救命吧?」
他一怔,想像她可能有的驚慌失措、大吼大叫,忍不住笑,出來。
不,驚慌失措還有可能,但大吼大叫,他想像不出來。
「我倒真想看看你大喊救命的模樣。」
「你……」她才想說什麼,他又將話接了下去。
「再說,如果你真的大喊,一旦引來更多人,只怕你不見『客』的慣例便要因此打破了。」
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她微微蹙起眉。
「公子這是欺我一名弱女子,無法反抗你無禮的舉動嗎?」即便有些慍怒,她的語調仍舊平緩。
他看來該是磊落之人……還是她錯看他了?
他輕笑著,「我想只要見了你,沒有人會想欺負你的。」他放軟了語氣,也像在安撫她蹙眉含怒的神情。「我並無惡意,姑娘可以放心。」
「既無惡意,便不該深夜來訪。」
「如果依白天那種情況來拜訪,我想就算等上個把月還是見不到你!而有耐性一向不是我的優點;想見你,又不想吃閉門羹,我只好想些特別的方法了。」他說的好像自己也很無奈。
有哪個正常的人會在作了賊之後,還很高興自己作了賊的?是正常人都會找借口、扮可憐替自己的罪行開脫;她眼前這個人就是。
「既然知道小琤不見客,公子便不該強求,夜已深,請回吧。」綠色身影一轉便回房去。
「如果我不走呢?」他玩味著她的反應,很想看看失去平靜的她,美麗的容顏會不會綻出另一種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