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個性溫柔善良,不善與人計較,但艷兒的個性卻是固執不服輸,跟他比較像。自從慧娘去世後,他也鮮少去注意這個女兒,直到昨天。
他經商常不在家,放艷兒在家若沒有受到好好的照顧,他也放心不下,畢竟艷兒也是他的女兒……
「爹。」司徒艷小小的身子站在敞開的書房門口。
「進來。」司徒長春說道。艷兒長得像她娘,但濃濃的眉和大大的眼卻像他。看到她,就讓他想起她娘
「爹,你還在生氣嗎?」司徒艷停在書桌前。
「過來爹身邊。」司徒長春說道。
司徒艷遲疑了一下,然後走過去,讓司徒長春可似抱起這個小女兒。
「還痛嗎?」他摸摸她已經退了紅,可是還留有些余印的臉頰。
「不痛了。」她搖搖頭。
「你被姐姐欺負,昨天晚上為什麼都不說?」他問。
「說了,也沒有用。」就算有人教訓了司徒絹,等大家都不在的時候,她還不是依然故我,倒霉的依舊是自己。
司徒艷簡短的六個字,卻讓司徒長春心漏跳了一下。難道,她在這個家從來沒有平安過嗎?
「絹兒……一直這麼排斥你嗎?」
「我也很排斥她。」司徒艷皺了皺表情。「她不覺得我是她的妹妹,我也不會覺得她是我姐姐。」
「艷兒,這樣不可以。」司徒長春正色說道:「你們都是爹的女兒,應該相親相愛,不應該常嘔氣。」
司徒艷別開眼;閉著嘴不倒話,眼裡卻有著倔強的神情。
司徒長春忍不住歎了口氣。
「艷兒,是爹太忽略你了。」司徒長春十分自責。
慧娘走韻早,艷兒沒有母:親照料、父親又不在身邊,她會變得有些叛逆,也是正常的。
「艷兒知道爹忙,常常不在家,那是沒辦法的事。」其實她不覺得爹在家會有什麼不同。
「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娘。」司徒艷回答。
提到慧娘,司徒長春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仲;雖然慧娘是他最晚娶進門的小妾,但他對慧娘的疼愛卻最多。
「爹,」司徒艷遲疑地喚道:「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想請你留下昨天晚上救我的那個人。」她很莊重地道。
「為什麼?」
「因為,他不會讓別人欺負我;我想要他跟我作伴。」她一直都是一個人,除了娘,跟任何人都不親;爹跟壽伯雖然有時會護著她,但他們畢竟都是大人;而且很忙,不可能一直陪著她。
「爹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不論是誰,都不能欺負他司徒長春的女兒。
「但是,你總會有不在的時候。」司徒艷落寞地道:「我想要好好的讀書、好好的長大 不想每天都跟別人吵架。」
這個「別人」,不用說司徒長春也知道是誰。
絹兒的個性就跟她母親一樣;好強又跋扈,就算他能管,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不過,真的要給小女兒雇一個保鏢嗎?
「爹,可以嗎?」她祈求的看著父親。
「女兒眼裡的落寞令他心軟。他從來沒能為女兒做過什麼,這次就當是他給女兒的一個禮物。「爹找方公子來談,如果他願意留下,爹就請他陪你讀書;但是你也要答應爹,不可以因為有了方公子,就做一些爹會生氣的事。」
「我知道了。」艷兒總算笑了。她才不會跟司徒絹一樣無聊,沒事只想找人吵架。「爹,那我去找方長武。」說著,她滑下父親的膝蓋。
她去?
「艷兒?」
「我自己去跟他說。」是她要的人,當然要自己去說服他呀。「對了,爹,如果他留下來,你要給他多少工資?」
「工資?」司徒長春想了想。「一個月五兩。」
「十五兩。」司徒艷喊價。
司徒長春眉一皺。「六兩。」
「十四兩。」
「八兩。」
「十二兩。」
「十兩,」司徒長春一咬牙。「不能再多了。」
「成交。」司徒艷立刻叫道。
司徒長春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來,「艷兒,這是誰教你的?」她才十歲大,就這麼會喊價,真不愧是他司徒長春的女兒呀!
「壽伯有空的時候會說一些故事給我聽,然後順便教我一點點。」司徒艷笑得甜甜的。
「哦。」司徒長春想了一下。「那如果有這樣的工資,方長武還是不肯留下來呢?」
「不會的。」司徒艷一點都不擔心。「我先謝謝他救了我,動之以情;然後再以一個月十兩的工資,誘之以利;他一定會答應的。最後,他再不肯留下來,我就哭給他看,這樣他就一定會答應。」
不愧是江南第一布商司徒長春的女兒,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
司徒長春聽的哈哈大笑,慈愛的摟住女兒。
「艷兒、艷兒!」才十歲,就如此精明,假以時日等她長大了,恐怕他們這些老人家就都得靠邊站了。
摟著女兒,司徒長春有些感歎。
艷兒的聰明,甚至比她兩個兄長都更早啟發;可惜艷兒是個女娃兒,如果是兒子,那麼也司徒家何愁後繼無人?
罷了,也該滿足了,至少他兩個兒子都優秀聽話,不曾有驕傲或任性的舉止,比起已經十四歲了,還跟著胡鬧的濟穎,司徒長春真的覺得他至少比好友丘總鏢頭幸運一點。
「爹,那我去找方長武了。」讓父親抱著一會兒,艷兒要求道。她怕她去晚了,方長武就跑掉了。
「好,你去吧!一會兒記得要來告訴爹他答應了沒。」司徒長春交代道。
「嗯。」司徒艷用力點頭,然後跑了出去。
慧娘,我們的女兒很聰明,你在九泉之下,應該也會很高興吧!
★ ★ ★
司徒艷一路跑向只供客人居住的北廂房,她才一踏入北廂房的樓閣,就看見方長武正在有著山水造景的北院裡練武。
他揮舞的拳法如行雲流水般順暢,腳下的步法也跟著移動,身體一靜一動間,毫不拖泥帶水;司徒艷忍不住停下來靜靜的看。
如果她請他教她武功,有沒有可能某一天她也會變得很厲害?
「誰?」方長武練完一套拳,立刻出聲。
其實剛剛練到一半的時候,他已經察覺有人來了,只是來人沒再接近,他也沒去理會,等他練完了再說。
「是我。」司徒艷小小的身子來了出來,先是那張猶有指印的小臉,然後是她整個人。
方長武一看到她,就柔了眼神和表情。
「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她伸出雙手,他意會的將她抱坐上欄杆,讓她可以平視、不必為了看他而辛苦的仰著頭。
「你還好嗎?」他問她昨天晚上受的傷。
「還好。」她點點頭,他和爹都問一樣的問題。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打了,就算再痛,她也拒絕在別人面前示弱,尤其是那些欺負她的人。
「以後,不要一個人去沒有人的地方,很危險。」他歡道。
「你會擔心我嗎?」她問。
「當然會呀。」方長武一笑。「你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女孩,要是發生了什麼事,總是不好的。」
像現在,一張瓜子般、小巧可愛的陶瓷臉上多了幾道痕跡,說有多礙眼就有多礙眼。
「我才不漂亮。」她反駁。
「在我眼裡,你是最漂亮的。」
「比司徒絹還漂亮?」她問。
「對。」
「你真是個好人。」她天真的笑著,眼裡卻有一抹哀愁。「大家都說司徒絹和三姐才是司徒家最漂亮的女兒,我是那個沒人要的。」
「誰說你沒人要?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妹妹,我一定會很疼、很疼你,絕對不會讓你難過、受到任何欺負。」
她才多大,怎麼會有那樣的神情?他看的心一抽。
「真的?!」
「真的。」
「那你留下來,留在這裡陪我,好不好?」她趁機要求道。
「這……」他為難的蹙起眉。
他一向流浪慣了,藝成下山後,從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長久停留過,他已經習慣了餐風露宿的自由生活……
「你不願意,對不對?」她垮了臉,眼裡開始閃爍著淚光。「我就知道,我只是個沒人要的小孩,你剛剛說的,都是在騙我……」
「我不是……我沒有……」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算了。」她沒有真的哭出來,只是落寞的低下頭。「反正,我一個人也是這樣過,以後再被欺負,忍一下就過去了……」
「艷兒……」
「沒關係的,」她又對自己搖搖頭,低喃:「沒關係的……」她準備跳下高高的欄杆。
「艷兒!」方長武一看見她的動作,立刻就抱住她。「好,我留下來。」他衝口而出。
「真的?!」司徒艷立刻抬起臉,小臉上閃著希望的光芒。「你真的願意留下來!」
「不過,要你爹同意才行。」方長武想到昨天晚上那個威嚴的中年男人。
「放心,爹已經同意了。」司徒艷抹去眼角殘餘的淚光,連忙說道:「我已經問過爹,而且幫你爭取到一個月十兩的工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