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爹和長武在書房說的話,他都在門外偷聽到了。
「她值得擁有最好的。」他相信老爺會為艷兒挑一個好對象。
「你真的非離開司徒家不可嗎?」司徒璇問。
方長武沒有回答。
「如果你不想留在司徒府,不如跟著我做生意;這樣至少你不必真的離開司徒家。」司徒璇又逆。
「我留在這裡,只為五小姐。」如果艷兒有了好歸宿,那麼就是他該離去的時候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當離開的日子愈接近,他的心就愈發感覺到疼痛,那種疼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你和艷兒一向親近,她的心思你是最明白的,她想不想嫁人,你應該也最清楚。」艷兒對他的感情那麼明顯,這個呆子不會感覺不出來吧?
「五小姐一向有自己的想法。」
「一句『五小姐』,你始終不肯改口,在艷兒面前,你也是這樣嗎?」司徒璇笑了笑,語帶探意。
「她是小姐。」這四個字就代表一切。
「只有你會在乎這種稱謂,我猜艷兒一點也不喜歡你叫她:小姐』,對嗎?」司徒璇看著他。「今天,你和艷兒為什麼會用走的上山?」
「是大夫人的命令。」方長武輕描淡寫地帶過下午的事。
「是絹兒搞的鬼,對嗎?」司徒璇深思道。
「你知道?!」方長武不無訝異。他只說了艷兒差點跌下馬車、和司徒絹的說辭,他怎麼會猜到?
司徒璇歎了口氣。
「我雖然不常在家,但是不代表家裡的狀況我就完全不知道,如果連絹兒對艷兒有心結這點小事我都不知道,怎麼在商場上跟別人競爭?」連這點觀察力都沒有,他也別妄想能怎麼發揚司徒家的家業了。
「五小姐是你的妹妹,如果可以,多關心她吧!」方長武說道。多一個人關心艷兒,他可以走得更安心一點。
這個司徒璇當然明白,但是年齡的差距、他對司徒家的責任,就算他想時刻關照妹妹,也很困難。
「你要走,艷兒肯讓你走嗎?」司徒藩突然問。
想到艷兒下午的舉動,方長武沉默了。
「長武,如果不去想你答應爹的事,不去想可不可能、或者身份之類的事,你老實回答我,你對艷兒,究竟有沒有心?」
方長武一怔。
有沒有心?
司徒璇拍了拍他的肩。
「長武,雖然我們不常相處,也不是很熟,但我要歡你一句話:花開堪折直須折,別讓無謂的承諾誤了你、也誤了艷兒。」
第六章
第二天用過午膳後,司徒長春向觀音寺的住持告辭,然後帶著所有人準備回家。
昨天來的時候,馬車上坐些什麼人是由大夫人分配的,但今天由老爺分配;第一輛馬車裡多了一個老爺,第二輛馬車裡則多了司徒璿的妻子——紅嫣。
這次有外人在,司徒絹的態度就收斂許多,沒敢再那麼囂張,司徒艷則繼續翻開簾子往外看。
方長武就在馬車外,離她的窗口不遠的地方,她眨眨眼。
「艷兒,把簾子放下來。」司徒絹命令。
司徒艷不理她。
「司徒艷!」
「你坐你的馬車,我看我的風景,誰也沒礙著誰,請把你的脾氣收起來,我沒興趣跟你吵架。」艷兒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要你把簾子放下來!」司徒絹打算自己動手,不過她的手才伸到一半,立刻被人阻止。
「絹兒,別這樣;讓艷兒看一下風景,並不會妨礙到什麼。」紅嫣說道。
司徒絹掙開她的手。
「好吧,既然大嫂都這麼說了,就隨便你。」她不甘不願的轉開眼。
司徒艷好奇的看了大嫂一眼,不明白一向不親的大嫂為什麼會幫她;而紅嫣只是朝她眨個眼,笑了一下。
怪怪的。
昨天晚上才知道,原來大哥挺關心她的,今天又發現大嫂也幫著她;這樣一來;她倍受虐待的小可憐好像扮不成了喔。
「停。老爺下令,休息半個時辰後再繼續走。」司徒壽一傳話,所有車馬全停了,馬車裡的人也陸續下車。
司徒艷跳下車,看了看四周後,就朝方長武走去。
「武哥。」
「還好嗎?」他看著一臉不太高興的司徒絹正朝她母親走去。「四小姐有沒有為難你?」
「有,不過大嫂在,她沒欺負到我。」她一股笑容,看到他發上有灰塵,就踮起腳跟、努力將手伸高幫他揮去。
方長武僵了一下。
「武哥,你頭低一點好不好?」艷兒跳了幾下,她長得又不高,武哥幹嘛長那麼高?害她好辛苦。
方長武順著她的話直覺低下頭,讓艷兒揮去他頭上的塵士;然後才抬頭,就看見老爺別來不高興的眼神。
「老爺難得回來,你該和他多聊聊。」他輕聲道。
「爹有很多人陪,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根本不重要。」她瞧了眼那頭三位夫人爭相拱月的情況,再加上一個司徒絹,真是夠熱鬧了。
她眼轉了幾下,那麼她現在偷溜,應該沒人會發現吧!
「你在想什麼?」方長武提防似的看著她一臉靈精。
「武哥,爹說要休息半個時辰,我們趁這個時候,去山崖邊走走好不好?」她低聲道。
「不行。」太危險了,而且老爺會不高興。
「你不帶我去?」她試問。
「不行。」
「那我自己去。」她轉身就朝左邊的路走。
「艷兒。」他連忙抓回她。
「你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你放心,如果我不小心摔下去,絕對不會變成鬼回來找你的麻煩。」她還安慰他。
「你、不准去!」他咬著牙命令。
「你帶我去,或者我自己去;給你選。」她笑得一臉燦爛。
司徒璿在旁邊聽得忍不住笑了出來。
「長武,你就帶艷兒去走走吧。」他幫著腔。
「大少爺……」
「放心,爹如果問起,我和璿會代你們回答的。」紅嫣也道。
「謝謝大哥、大嫂。」艷兒拉著他。「武哥,我們快走吧。」
方長武很無奈的只好走了。
司徒璿看著他們離去的契合背影。
山林路崎嶇,不比平地;方長武很自然的就扶著艷兒的肩,預防她走路不小心會摔倒。
」他很關愛艷兒。」紅嫣也看著他們走遠。
「可惜,他不肯承認。」司徒璿搖搖頭。男子漢、大丈夫,說一句喜不喜歡有那麼難嗎?
「爹不會答應的。」紅嫣略帶遺憾地說道,然後看向丈夫,「再說,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厚臉皮嗎?」她刮他臉。
「我厚臉皮?!」司徒璿一臉深受打擊。
「本來就是啊!我不答應嫁給你,你居然……直接跳過成親之禮,還弄得人盡皆知,讓我不得不嫁給你。」哼,真是委屈了她。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仇啊。」司徒璿額上冒出一滴冷汗。
「當然,誰叫你欺負我。」她記得可牢了。
「可是成親後,我對你很好,從不要你做不願意做的事,這樣還不能夠彌補嗎?」他一邊說的很可憐,一邊將手臂悄悄摟住妻子的細腰,不著痕跡的往樹叢後、沒人的地方移動。
「當然不夠。」她白了他一眼,抱怨道:「誰叫你害我那麼丟臉……」
「我也陪你一起丟臉啊……」
「那是因為你皮厚!」
「只有為你,我才會皮厚。」
「羞羞臉……」
★ ★ ★
愈接近山崖,樹木就愈少,從崖底下不時吹來一些勁風,讓四周變得荒涼又寒冷。
「你會著涼的,回去吧。」方長武以手臂扶緊她,讓她依著他站穩而不會被風吹跑;可是同時也注意不讓兩人太過親近。
「不要,這裡很好。」
男女接受不親從來不適合用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但偏偏他卻緊守著分際……想到這裡,偎在他身上的司徒艷小巧的唇瓣悄悄往上移。
「你會被風吹跑。」他皺起眉。
「武哥,你靠近過崖邊嗎?」她停下腳步,跟山崖維持一定的距離。
「嗯。」他點點頭。
「那這片山崖高不高?」
「不高。可是普通人跌下去,就算沒死也會摔斷曙、受傷。」他回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有,我只是好奇。」她想再往前走,他卻拉住她。
「艷兒,別再往前。」崖邊風大,容易有危險。
「武哥,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要來這裡,時不對?」她抬起頭看他。
「嗯。」他點頭。
「其實,我沒什麼用意,只是想找個地方單獨跟你說話而已。」
「說話什麼時候都可以說。」為什麼要選這裡、選現在?
她看得懂他表情裡的疑惑。
「爹昨天晚上突然說要幫我許配婚事,我想,如果我現在不說,等回到家就沒機會說了。」她頓了下。武哥,昨天我說過,我心裡有喜歡的人,你記得嗎?」
「記得。」
不但記得,而且他想破頭,都想不出來那個男人究竟是誰?結果弄得他幾乎整晚沒睡。
「我想告訴你,他是誰。」她看著他的眼神閃亮而專注,讓他有種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