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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沈亞

  「只是小病,你從小就有的,不礙事……」薩多奴輕輕地回答,別開眼睛不敢看狼歌那雙漂亮的眸子,他的眼眶濕了,卻只能咬著牙忍耐。

  狼歌打個呵欠,迷迷糊糊地靠在薩多奴身上,半夢半醒之間抬起頭,蹙著眉頭嘟嚷:「回柔然也很好,可是我捨不得……」

  「捨不得?」

  「嗯……」狼歌抱著頭,疼得幾乎落下淚來。

  「我捨不得靖武哥哥……」

  不是捨不得靖歡跟靖武,而是捨不得靖武。

  薩多奴歎息一聲,伸手點了她的睡穴。

  「別走!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應德皇帝懇求地說道。

  雁歸冷冷仰起臉。

  「柔然與天朝所定之年早在五年前已經過了,我與狼歌、狼夜應該要回柔然。」

  「朕知道……」

  知道,但無法割捨。應德皇帝焦急、惶恐,他不能忍受沒有雁歸的日子!雖然偶爾才能見到她,但是知道她就在身邊,知道隨時可以一望那令人朝思暮想的容顏對他來說太重要!

  他老了,老得無法接受雁歸離開他……他也病了,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在這關頭他更不能沒有雁歸啊。

  「朕不同意……」應德皇帝想了又想,堅決搖頭。他不能放她走!什麼理由都不行!你要什麼朕都答應,就是不准你們回柔然!」

  「皇上,您這是強人所難。」雁歸冷硬地開口,「難道您不惜與柔然一戰?」

  應德皇帝猛然回頭!

  「難道一點轉囿的餘地都沒有?如果你真要說沒有,那麼朕的確不惜與柔然一戰!」

  雁歸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應德皇帝慘慘一笑。

  「你不知道是嗎?你真的不知道你對朕來說有多重要,就算真要再打上一仗……如果只有這樣才能留住你,那麼朕不惜一戰。朕以前做過,如今又何嘗不能再做一次?」

  雁歸啞口無語。她不能置信地盯著應德皇帝,不相信他真的會這麼說!

  應德皇帝微微抬起下顎,咬著牙凝視著她。

  「告訴朕你願意留下。」

  雁歸同樣咬著牙冷硬地回望他——不該是這樣的結果!不該是這樣的答案!

  「好!那你走吧!你走的那一天,就是天朝與柔然重新開戰的一天!」應德皇帝拂袖離開荷花亭,冷硬無情的背影教雁歸寒了心。

  她終於讓步……儘管這讓她覺得屈辱、覺得憤怒。

  「好,我們不走,但有個條件。」

  他果然停住腳步。

  「你立刻下詔,命七皇子娶妻,除了狼歌之外娶誰都可以。」

  應德皇帝回頭,眼裡帶著失望的傷痛。

  「雁歸……你明知道靖武喜歡狼歌……」

  「是,雁歸知道,所以雁歸懇請皇上下旨。」

  半晌,應德皇帝只是默默地注視著雁歸夫人那張絕美卻冷然的臉。良久,他終於無言地轉身離開——這算是同意了,他們都知道。

  應德走後,薩多奴沉默地走進荷花亭,帶來一件披風替她披上。

  雁歸咬著唇。憤怒,讓她的唇角咬出了血絲!

  薩多奴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沉默地注視著荷花池裡殘敗的荷花。

  「你覺得我做錯了?」雁歸突然氣憤地問。

  「老奴不敢。」

  「用不著說這種話來氣我!你不是什麼老奴!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你當然覺得我做錯了!你覺得我對狼歌太殘忍對不對?你覺得我該帶著狼歌跟狼夜回柔然去,管天朝與柔然打不打仗都無所謂!或者你認為我該讓狼歌與靖武在一起,然後眼睜睜看著她被心火焚身而死!?」

  薩多奴沒有回答,他默默地注視著雁歸悲痛的眸子,頓時感到心痛如絞,但他依舊什麼話也沒說。

  雁歸忍不住落淚,忍不住嗚咽,在夜深人靜的荷花池畔悲傷地哭泣——冷月如鉤,她覺得好寂寞、好無助!但她身邊只有薩多奴,這十多年來的委屈與怨恨到底能說與誰聽呢?

  這結啊,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解開?

  「狼夜,你要帶我去哪裡啊?」狼歌打著呵欠,睡眼惺忪地被狼夜拖到懷月宮外。沁涼如水的夜色讓她不由得打個寒顫。「好冷啊……」

  狼夜沒回答,黑暗中卻傳來靖武低低的呼叫聲;「狼歌。」

  「靖武哥哥?」

  狼夜有些不耐煩似的朝她揮揮手:「快去吧!娘那裡我會替你遮掩,不過請早些回來,我可不想在你屋裡睡一夜。」

  狼歌忍不住笑了起來,狼夜對她向來冷淡,真沒想到卻肯為她冒這種險!如果讓娘知道,那可不得了的。

  「狼歌……」靖武緊張地低喊:「快些!」

  「謝謝你狼夜……」狼歌微笑地瞧了弟弟一眼,轉身奔入夜色之中。

  狼夜歎口氣,凝視著狼歌飛奔而去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但他不相信,真的不相信狼歌得孤苦無依終老一生。靖武很好,雖然是個天朝人,但靖武會好好對待狼歌,這一點他很確定。

  想著想著,他情不自禁地掏出藏在懷中許久的物品——那是一朵小小的珠花,屬於女子的東西。

  珠花在夜色下微微泛著溫暖的光芒,看得出來是工匠巧手精鑄的一朵小小向陽花,模樣很美——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狼夜無言地凝視著珠花,半晌之後歎口氣,又小心地收回懷中。珠花很美,主人當然也很美,可惜的是,都屬於天朝……

  而他是柔然未來的王,他很清楚這件事。所以他只能珍惜地收藏著這朵珠花……或許一生一世都只能如此。

  「我們去哪裡?」狼歌像個逃學的孩子,雙目閃著興奮的光芒,因為急跑而讓她的雙頰微微泛著紅暈,月色下看起來如此動人!

  靖武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這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膽的行徑。但他真的忍不住,雁歸夫人不准他跟狼歌見面已經好多天了,他幾乎茶飯不思!如果再不能見到狼歌,說不定他會得相思病!他知道自己很可笑,但他就是忍不住。

  「哪裡都好,只要沒人就行了。」

  狼歌想了想,拖著他的手往玄武場的方向狂奔。

  「我知道哪裡沒有人。」

  不久,他們來到玄武場後方的小門,狼歌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裡面果然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

  「這裡向來都沒人的。」

  「你怎麼知道?」

  狼歌笑了起來。

  「薩多奴總是在半夜拖著我跟狼夜到這裡來練武。」

  靖武恍然大悟!原來狼夜真的會武,他總覺得狼夜不像他外表那麼柔弱,卻沒想到原來他們都是趁著夜深人靜到這裡來習武。仔細想想,不由得替狼歌與狼夜心疼。

  「真是委屈你們了……」

  「不委屈。」狼歌搖搖頭,笑開了蜜色臉龐:「很好玩!」

  狼歌不明白,她不知道薩多奴為什麼要趁著三更半夜才帶他們來練武,她更不知道天朝的人心險惡。如果狼夜太過招搖,或許他根本活不到這年紀!天朝不會允許柔然將來有個太強的王……

  靖武歎口氣,這些話他不想對狼歌說。何必讓她知道這些事?雁歸夫人將狼歌保護得很好,讓她就這樣一直天真下去又有何不妥?

  他私心裡知道,狼歌不可能永遠這麼天真,但他不要當那個劊子手。

  「靖武哥哥?」狼歌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明亮的眸子裡寫著好奇。「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靖武連忙微笑。「我只是正想著,你跟我的武功不知道誰高。」

  「那有什麼好想的!試試看就知道了。」狼歌話聲方落,一雙玉掌呼地往他胸前欺來。

  靖武嚇了一跳!他向來知道狼歌騎馬射箭的功夫好得很,自己遠遠不及,但沒想到狼歌近身的功夫也這麼了得!那一掌,他險些躲不過。狼歌一招未歇,柳腰猛地一轉,旋了半個身子,鬼魅似的來到他身後。靖武連忙運勁反身掃腿,狼歌樂得笑了起來,一個鷂子翻身,人又到了他身後。

  「該死!」

  靖武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他自認向來習武不倦,沒想到卻在狼歌手下顯得如此狼狽。柔然的招式詭譎輕靈,與他所習大開大闊的武功恰好相反,原本他還怕傷了狼歌,到後來卻發現如果自己不努力自保,說不準真會敗在狼歌手上。

  兩個人招式越對越多,雙方都想壓制對方,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兩個人都已經有些氣喘,但心情卻非常愉快,這是他們第一次拆招,沒想到卻戰個平手。

  正打得高興,突然外面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傳來。靖武連忙收招,拉著狼歌往兵器架的方向沖。

  「這麼晚了會是誰?」狼歌好奇地盯著小門,激烈對招讓她香汗淋漓,渾身上下都綻放著少女的幽香。

  緊靠著狼歌,靖武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專心!狼歌的氣息、狼歌劇烈的心跳都在他的鼻息之間;他努力叫自己移開目光,但越是想努力,狼歌的氣息卻越是顯得誘人!他的心狂野地跳動著,那聲音那麼大,他奇怪狼歌為什麼會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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