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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沈亞

  熾焰冷哼一聲,別開臉去不理他。

  端敏可憐兮兮的偷偷瞧她道:

  「我怕你不答應……不是怕死在外面,是怕……怕心裡難過。」他瑟縮起身子輕輕開口繼續:「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我,我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們,他們笑我傻,我也不覺得難過,反正我就是這麼傻──可是你不一樣……如果你拒絕我,我會很難過,我不來……不來求你只不過是死在外面而已,心裡可總還有……總還有點指望……」

  「唉──」熾焰聽著聽著,不由得輕輕歎息。

  帳內什麼聲音也沒有,外面的天色更暗,只有帳外的木材僻哩啪啦的燃燒聲音。

  良久之後,熾焰終於開口了,聲音幽幽渺渺。

  「你知不知道我父王為什麼這麼輕易使答應讓我嫁給你?」

  「我知道,蘭都告訴我,你想殺了我,還想殺了我父皇」

  「你知道?!」

  端敏難受的苦笑數聲,才說:

  「我當然知道,要不然你說要停下大軍,我又怎麼敢一口答應?只要你不進京,不殺我父皇,我總還是能喜歡你……」

  熾焰錯愕的瞪著端敏,不是都說他是個傻瓜嗎?怎麼到了這件事情上他反而聰明靈光起來了?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對我這麼好?這裡四下無人,難道你不怕我在這荒山野嶺一刀殺了你,然後帶你的屍身上京去刺殺你父皇嗎?」

  「我不怕死。」端敏深深歎息「我這輩子反正也沒快樂過,死就死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你不怕死?」

  「嗯……我只怕孤單,繼續這樣孤單下去。我老早想這,要是你真的在這種地方一刀殺了我倒也好,能死在你手上,總比在這樣讓人家笑著活下去要好得多……我只是擔心……」端敏抬起一雙明亮而單純的眼睛凝視著她:「我只擔心你一個人上京,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對付你?」

  「你根本是個白癡!」熾焰吼了起來。她好難過,難過她為什麼如此居心不良?難過為什麼明知道她是蛇蠍,而他們卻仍對她如此──如此不加防備。

  「我的確是個白癡,」端敏無言的爬出皮毛帳,站在天山之下無言的看著那縹緲的山峰。

  良久之後,熾焰終於再度聽到他的聲音。聽到他自言自語的喃道:

  「我這白癡倒寧願現在是我背著你上天山……」

  ★  ★  ★

  睜開眼,他看到雪花,依舊是漫天漫地的雪花,奇怪的是雪花卻沒有落在他身上,明明飄著雪,為什麼雪花沒落在他身上?

  「這是琉璃宮。」女於輕柔的聲音。

  闕長弓猛然起身,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渾身筋骨發出巨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百骸竟似僵硬千年。

  「小桃紅!」他慌慌張張的嚷。身邊卻哪裡有小桃紅的身影?

  「哼!死到臨頭還念著那妖精!」也是女子,但聲音卻冷硬許多。

  他好不容易坐直身子,才發現自己原來身在一座奇異的宮殿之中;那宮殿通體透明,雪花落在宮殿上,卻只輕輕彈開,並不會留在天瓦上。

  左右環顧,宮殿之中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低頭還可以看到滿地的冰雪,遠遠望去,自己竟似身在雪地之中。

  他身邊的女子伸手扶他,他微蹙起眉,那女子穿著一襲白衣,發黑似緞,一股輕靈飄逸之氣自她眼中透了出來,她不像凡俗之人,倒像是天上的仙女。只是這女子也給他奇異的熟悉感,那眉目……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

  「飄萍蹤,你過來。」

  女子歎息一聲,也不見她如何行動,她卻已經出現在宮殿的另一頭,扶著個中年道姑緩步而出。

  一身漆黑的道姑年齡看起來大約三十出頭,面貌很美,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冷冽的氣息。

  「闕長弓,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他猛然一震。「難道……難道您便是天露真人?」

  黑衣道姑冷笑道:「怎麼,只有你們這些臭男人當得了真人,我們女子便無此能耐嗎?」

  「不!長弓不敢做此想,長弓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一個女人也能當上真人。」

  闕長弓啞口無語。

  他的確設想過天露真人會是個女子,他一直以為天露真人該是個年邁的道人,怎想得到會是個中年的美貌道姑?

  桃白若說天露真人煉「多情種子」共費時五十六年,但眼前的道姑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就算打她出世便開始煉丹,只怕也還煉不成半顆多情種子啊,莫非她真的已經修煉得能夠返老還童?

  道姑緩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瞧著他,她眉目似畫,精緻得仿若是用冰雪所雕刻出來的,但那冷……也似冰雪雕出。

  「闕長弓,你想來求『多情種子』是吧?告訴我,你要多情種子做什麼?」

  「我想救小桃紅.與她共度白首。」

  「哈!天下男子多薄倖,此刻你救活了她,下一刻她便再也不值錢,告訴我,我為什麼要讓她活過來受你的糟蹋?」

  「我不會……」

  「哼!個個男子都說自己不會,或許你此刻真的不會,但又豈知十年後會不會?二十年後會不會?到手的珍寶,日日夜夜對著,即便珍貴如天上裡辰,只怕久了也會膩了、厭了。何況你堂堂大將軍,身邊還怕沒有紅粉知己?只怕未過二十年,你已經娶妻納妾,

  :、…子孫滿堂了。」

  闕長弓無言,他不是不能解釋,而是他知道再如何解釋,眼前的道姑也不會相信他。桃白若說得對,天露真人果然性格極怪,而且恨透天下男人。

  他澀澀一笑:「我不求真人瞭解,也不想求真人賜藥了,請把小桃紅的屍首還給我。」

  「入了琉璃宮便冰清玉潔.怎可能讓她再受你的污染?你走吧!」天露真人手中的佛塵輕輕一揮,轉身便離開。

  「求真人把小桃紅的屍身還給我!」闕長弓急切的猛然躍起,鬼頭刀已緊緊握在手中:「否則休怪晚輩無禮。」

  天露真人停住腳步,微微冷笑道:「你要那沒有生氣的屍首做啥?她已經死了。」

  「小桃紅死也是我的妻,闕長弓沒有別的本領,但妻子的屍身卻一定要取回。」

  「取回做啥?」

  「那與真人無關。」天露緩緩回身,一雙冷例如冰的眼神冷冷瞧著他:

  「你說了,或許我會還給你,你不說,這琉璃宮便容不下你。闕長弓,你不過一介凡夫俗子?你想你有多少能耐能從我這琉璃宮內搶得一沙一石?」

  他深吸一口氣。「晚輩不敢逾越,晚輩只想取回屍身,與妻子同生共死而已。」

  「同生共死?哈哈哈哈!同生共死?!」天露真人狂笑。「天下男子哪一個不是說要同生共死?死有那麼簡單嗎?死後當真萬事皆休?闕長弓啊闕長弓,枉費你是天朝勇將,竟也說出此等沒有見識的話來。難道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你言而無信嗎?死有多容易啊!刀子一抹也不過碗大個口,但你竟為了男女私情,不顧老父生養之恩,枉顧天下黎民百姓之苦。闕長弓,你死得其所嘛?」

  「天下人生來所爭不過權勢地位、平凡安穩。闕長弓不求名利、不貪榮華,只求有小桃紅與我共偕白頭。天下人誰不是數十年後便化為一家黃土?黎民百姓之苦,苦在人心永不知足。老父生養長弓,也指望長弓生而安樂,死得其所。」他淡淡微笑,凝視著天露真人那冰雕似的美貌,竟感到同情憐憫,已經貴為真人,卻遠不懂真情?想來上天果真侍他不薄。「真人,長弓已得所求,仰無愧於天,俯無祚於地,哪裡還有不容易的事?」

  天露真人終於露出怒容,她銀牙微咬,怒聲問道:

  「闕長弓,你真不怕死?!」

  「死有何難?難的是沒有小桃紅與我共度餘生,難的是心無所繫,恰似孤魂野鬼。」

  天露真人手中的佛塵刷地一拂,怒道:「那好!你死給我看!你死後本真人便讓你與小桃紅同葬一塚黃土。」

  闕長弓二話不說,鬼頭刀驀地出鞘。

  飄萍蹤來不及阻止,只見銀芒一閃──鬼頭刀已劃開他的頸項。

  漫天漫地的血,透著冶艷無比的光芒,落在大雪紛飛的雲霧峰頂——像紅色的激泉。

  「不──不!大哥!」

  第十章

  恍恍惚惚的,彷彿是夢境,只是,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哪裡才是夢?

  他卸了戰甲,疲憊的呆坐在雁門關上,黃沙滾滾,放眼望去天地依然。

  輸贏之間有什麼分別一將功成萬骨枯,他終究是踩著無數血淚才得到功名利祿,只是他不想要啊!多少人艷羨他際遇不凡,卻不知道他的心酸苦得連淚也落不下來。

  他生來是個將軍,保家衛國是他的職責,但想到那些苦守在家門口等著良人回去的女子們.他的心總是一陣黯然;倘若今日死的是他,想必小桃紅也要哭得斷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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