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全都愕然地注視著那一老一小若無旁人的對話。
繞月真的小心地碰碰那把鬍子。「是真的嗎?」
「當然!」他很驕傲地點頭。
繞月也點點頭,然後出奇不意地用力一扯——
「哎喲!」
「饒月!」阿諾嚇得跳起來。「不可以!」
老克司勒眼淚都掉下來了!「沒關係!沒關係!」他邊揉著痛處邊苦笑著揮揮手。
繞月眨眨眼睛。「是真的哩!會痛的!」
「呵!原來她不是自閉症,她根本是個白癡!」凱琳陰冷地注視著他們。一年前,當阿諾帶著這個女孩子回來時,她已經知道絕不簡單!這一切不過是阿諾所安排,偽裝的!他的目的只是要得到老克司勒的同情而已!
「你住口!」老克司勒生氣地叫了起來!可是一叫又立刻想到繞月,於是連忙降低音量看著繞月。「我不是罵你。」
繞月竟然微笑。「我爸爸也常常這樣鬼吼。」她說著,還俏皮地比比手勢。「他可以吼得比你還大聲!不過我知道他沒惡意的,就像你一樣。飛揚也會吼,很生氣的時候。還有媽媽,他們都會鬼叫。」她說著說著,快樂地笑了起來。「他們都一樣會大吼大叫的,海冀還說我們家的人除了我之外沒人會說話,他們只會吼叫。」
阿諾幾乎落下淚來!一年來繞月所有說過的話加起來還沒有此刻說的多!
「我還以為你不說話的呢!」老克司勒驚異地笑了。「怎麼原來你不只看起來像小鳥,說起話來也像小鳥啊!」他很開心地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走!我帶你去看我的寶貝!」
阿諾緊張地叫了起來。「繞月她——
老克司勒不耐煩地瞪他。「我又不會把她吃掉!
他話還沒說完,老克司勒已經拉著他的小朋友進了書房一個連女僕都不准進去打掃的地方!
「很高明的手法啊!諾奇。」凱琳冷笑著說道:「等了一輩子的機會終於給你等到了!」
阿諾驀然回頭——「什麼意思?」
「你那只可愛的小鳥啊!」她一臉不屑。「這不就是你所想要的利用她來親近爹地,然後得到遺產!」
「凱琳!」她的丈夫低聲吼道。
我說錯了嗎?」她生氣地一把扯掉丈夫的報紙。「你就只會看報紙!」當初你為什麼不會像你親愛的兄弟一樣叫我裝自閉症或什麼的什麼的?沒用的東西!」
「注意你的用詞。」雷蒙陰沉地警告著。「我的耐心有限!」
阿諾翻翻白眼,這種情況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他轉個身打算上樓——
「等一下!」凱琳沒打算放過他。「你不要以為你贏了!老傢伙的脾氣怪得很!現在你的小寶貝只是短暫的得到他的注意力而已,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很快的,他就會厭倦了!」
「那很好啊!不是正好如了你的心意了嗎?」阿諾簡單地回答,然後上樓,連聽都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話。
阿諾上樓後,凱琳轉個頭正準備對自己的丈夫發作,卻被他凌厲的眼神所震懾!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表現得像是肥皂劇中那種苛刻尖酸、不擇手段的女人,那麼,不管我能不能拿到遺產,都不會再跟你有任何關係了!你懂不懂?!」他壓低了聲音,陰沉地說。
「你說什麼?!」凱琳驀然跳了起來!「我這是在幫你——你——」
「這種幫忙我一點也不需要!你不知道你有多討人厭嗎?」他冷冽厭惡地瞪著她。「你看起來就像個無知而且貪婪的可憐女人!你讓你自己像個傻瓜!同時也讓我變成一個沒大腦傻瓜!」
※ ※ ※
老克司勒最珍貴的寶貝是一本鎖在書櫃最下方的大相本。他和繞月窩在特別定做的超大沙發裡細細地翻閱著那大本相片,他如數家珍地細說著每張相片的由來和當時的背景——他妻子的相片不多,但卻每一張都讓他眼眶濕潤。
「她很美啊!」繞月由衷地說著,相片裡的紅髮女郎有一臉雀斑和一雙和阿諾一模一樣的蔚藍色大眼睛。從一般的角度看來:她實在稱不上美麗,但是她臉上善良純真的笑容卻有種令人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眼的引人魅力!
「是啊!她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老克司勒點點頭,感歎地說:「如果她現在還在,一定還是像以前那麼美……」
「你很想念她。」繞月同情地看著老人眼裡的微濕。「你們一定和我爸爸媽媽一樣相愛。」
「他們很相愛嗎?」
繞月笑了笑。「他們每天都吵架,可是只要一天不見面就全都瘋了!」
他微笑。「是啊!那也是相愛的一種方式。」
繞月靜靜地看著相片上的女子;他小心翼翼地翻到下一頁,似乎怕太用力而把相片弄壞了似的。「這是諾奇和他哥哥妹妹們夏天在海邊拍的照片。那時候諾奇七歲,一天到晚都想飛,連在海邊也一樣,我得雇好幾個保鏢才能防止他從岩石上不要命地跳下去!」
「為什麼你不自己看著他?」
老克司勒微微黯然地垂下眼。「那時候我不知道孩子們原來是會長大的,我以為他們可以等到我有空的時候……」
他說著,突然抬起頭來注視著她。「你喜歡諾奇嗎?」
繞月點點頭。「喜歡。」
「那你會嫁給他嗎?」
繞月想了想之後搖搖頭。
老人似乎有點意外。「你喜歡他不是嗎?」
「我也喜歡你,可是我不會嫁給你。」繞月理所當然地說:「我要嫁給若磊。」
「若磊?」
「我寶寶的爸爸。」
老克司勒嚇了一大跳。「你有寶寶?」
繞月欣喜地點點頭,摸摸自己的小腹。「在這裡!」
他恍然大悟!那是一個還不存在的孩子——可是在繞月心裡,她卻早已經在肚子裡有了一個孩子。
他有點失望。看得出來兒子對這個女孩的感情,而自己又是這麼喜歡這個毫無心機的孩子……
「我想回家。」繞月突然輕輕地說著,她的眼神黯淡。「我想念飛揚……想念爸爸媽媽……還有若磊……」
「飛揚?「那個紅衣服女郎是嗎?」他點點頭。「我記得,她是你的姊姊。」
「是啊!」繞月黯然地垂下眼。「飛揚和爸爸媽媽,我已經很久很久投見到他們了……我連他們的吼叫都想念……」
「既然你想念他們,那你為什麼不說話?只要你說話,證明你的病好了,那就可以回去了啊!」
她搖搖頭。「我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
繞月純真的眼神讓他一陣心痛!「不會像這裡的人一樣說話,他們很……」她想了幾秒鐘之後有些愧疚地:「可怕……所以我不想說話,不想像那樣說話。」
「我也不想。」老克司勒苦笑。這裡的人一向都是這麼說話的不是嗎?言語之間充滿了諷刺、尖銳,永遠想贏、想打倒身邊的每一個人!「那是我的錯,是我讓他們那樣長大,是我讓他們認為除了錢之外,這個世界上沒別的重要事情!我是他們的父親,可是,在這一年之前,我也是那個樣子——是我把他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變不回來了嗎?」繞月輕輕地問。「可以變成這個樣子,也可以變回來吧?!」
老憲司勒苦澀地笑了笑;如果世上的一切都像這個孩子所說的那麼簡單那該有多好?
人總是因為明白人世的現實殘酷而變得更加現實更加殘酷!多諷刺啊!這世界其實不也就是人所造成的嗎?
※ ※ ※
「我要去找繞月。」她堅決地說著,猛然轉個身瞪著他的臉——「而且誰也阻止不了我!」
殷海翼點點頭。「好啊!我說過我要阻止你了嗎?我贊成你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我向來不都是如此的嗎?」
凌飛揚陰沉地瞪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很好!」
「然後?」
「你會遭到天譴!」「我會遭到天譴!」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飛揚氣得跳腳!
殷海翼不動如山地微微一笑。「需要我替你拿行李嗎?」
「殷海翼!」
「我就在這裡聽候差遣。」他仍舊一臉無所謂。「有事嗎?」
「你是個惡劣的痞子!下三濫的痞子!該下地獄的……的一隻臭蟲!」
「而且正好是你的男朋友,你將來要嫁的男人。」海翼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已經過了一年,每次看到她發脾氣的樣子他居然還是忍不住心動?他輕輕地捧住她的臉。「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張世界上最適合發脾氣的臉?不管你嘴裡說出來的話有多麼惡毒,看起來都還是那麼令我心動不已!」
「你去死!」凌飛揚又好氣又好笑地罵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張世界上最適合發脾氣的臉,不過我確定你絕對有張世界上最會哄女人的嘴!」
他微微行個禮。「這是我的榮幸。」
在客廳裡一直看著他們的凌龍興夫婦愉悅地拍拍手。「精采的表演,你們預約了國家表演廳嗎?戲名叫什麼?馴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