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立志做一個灑脫的人嗎?不是一再表明自己是個活得多麼瀟灑、多麼淡漠的人嗎?可以活得過第一次,那麼就算再來一次也死不了人的!
「怎麼樣?」
房俐華微微一笑,是自己太傻、太放不開、太會胡思亂想了吧!「走吧!帶你認識一下我那一票瘋得無法無天的朋友們!」
「阿俐不是說要來嗎?人呢?死到哪裡去了?她再不來我們就不等她了。」阿V閒閒的抽著煙,趴在櫃檯前問道。
杜亞辭一逕地擦著他的咖啡杯。「她沒說要來,也沒說不來,她只是說:看看吧!」
「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不知道她在搞什麼東西!」
「你管我那麼多!」
「阿俐!好久不見!」
「歲月小站」坐著的幾個人紛紛微笑地對她打招呼。半年多不見,大夥兒並沒有什麼改變,在踏進來的那一剎那,時間彷彿迅速地倒轉回到過去!
她開心地笑了起來,曾經猶豫的一切都暫時拋諸腦後,能快樂多久就快樂多久吧!「好久不見,大家都還活著?真是世界的大不幸。」
「什麼話!我們這些人是世界的棟樑呢!少了我們,地球大概會忘了要怎麼轉。」阿V慣有的表情看在眼裡居然熟悉得有些令人感動!
那總帶著一點點流氣,一點點不屑和狂傲的氣質使他看起來總有那麼一點與世界對立的味道。
有段時間裡,她和阿V幾乎形影不離,是一對關係奇特的好朋友,那種類似情人、兄妹、姊弟、和至交的感情是最令她眷戀的,或許今生今世想再找到像阿V這樣一個人是不可能了。
也許正因為他們的關係過於清朗卻也過於曖昧,既無法昇華無法證諸於任何一種感情,所以顯得特別珍貴,而結束得也特別快!
那是她對男女之間的友誼真正開始感到失望的理由!
「你們今天晚上又有什麼了不起的節目非把我找來?」
「沒事兒!」阿V笑嘻嘻地回答。「反正大家都無聊嘛,獨無聊不如眾無聊,當然是把所有無聊的人都找出來才會有聊。」
阿俐翻了翻白眼,在最接近櫃檯的一張小桌子邊坐了下來。「你真的和以前一樣死命無聊!真不知阿杜怎麼會受得了你,居然可以忍受你這麼久?要換了我早在你的咖啡裡下毒。」
杜亞辭仍是斯文地笑了笑,「反正他每天都是這個樣子,久了就習慣了,世界上要想再找比他更無聊的人也很難了!」
「唱首歌來聽聽吧!我的耳朵養尊處優半年多,現在大概可以承受你可怕的噪音了。」
阿V怪叫起來:「噪音!平常人還聽不到!你叫我唱我就唱,那我算什麼?」
「還不是一樣?噪音。」阿冷慢吞吞地開口,自牆角拿起他的吉他扔給他。「愛唱不唱?平常你求我聽我還不屑。」
阿俐大笑!
阿冷向來溫吞吞的,別看他人高馬大、力氣大得嚇人!其實阿冷脾氣一向溫和,有種樸實無華的氣質,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卻時常語不驚人死不休,可愛的緊!和不多活的妹妹是十分令人艷羨的一對!
或許,只要是專情的男女能在一起都是令人艷羨的!
阿V擠眉弄眼地和他瞎鬧一陣後,終於還是拿起了吉他準備唱歌。
「妹妹呢?」
「還沒過來,大概晚一點會來。」
「你們最近好不好?」
「還不是一樣。」阿冷平淡的回答中有種幸福的表情。
誰說愛情一定要轟轟烈烈?平靜無波的感情是一種長久培養的默契,在平淡中得見的青鳥往往最真實!
她拍拍阿冷的肩,有些人是珍惜平淡中的感情的!
「阿俐,你為什麼這麼久都沒來?」
「笨阿寶!你管我那麼多!小孩子不唸書儘管些大人的閒事。」她含笑揉揉男孩的頭髮。半年多沒見,阿寶長高了、也更壯了些,孩子氣的臉仍稚氣未脫,仍是個討人高興的開心果!
「我這是關心你!怕你太寂寞了,一個人躲在家裡哭多可憐哪!」阿寶煞有其事地叫道。
「謝謝你喔!你就看準我沒人要!」她笑罵。
「你啊!太難了!」
「死阿寶!看我不把你打爛才怪!」她跳了起來,不客氣一陣打,阿寶嘻皮笑臉地跑著讓她追。
「喂!喂!喂!放尊重一點好不好!一代歌王--」
「你不必了你!我們肯聽已經很給面子了!」她大叫:「再不唱我們要開汽水了!」
阿寶登時發出開汽水的呼嘯聲。
「你這也太扯了吧!開汽水哪裡是這種聲音!應該是這樣--」另一個愛玩的小鬼小林叫了起來。
阿俐含笑回到桌邊,鄒烈正好玩的看著他們。「好玩嗎?你現在和他們還不熟,等熟了之後你就知道這群人有多神經了!」
「你很適合這裡。知不知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開心的笑!很難得!」
她端起杜亞辭調好的飲料啜了一口,望著仍在笑鬧中的朋友們,「所以我才會在這裡那麼久,他們是一群沒有話說的好朋友,幫了我很多忙,在我困難的時候幫過我無數次。」
「那又為什麼捨得?」
「誰告訴你我捨得?」
「捨不得都離開了這麼久,要真捨得,我們大概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杜亞辭倚在櫃檯邊上說道。
她沒有回答。阿V已開始唱歌了,唱的是一首流行歌曲,談的無非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再次聽到他的聲音,那種闊別多年的感覺特別明顯!
她是捨不得,但捨不得又如何?
阿V曾對她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朋友原本就是一票交過一票,誰也無法控制這世間的變數!
她曾說過他人情淡薄,她總相信必有些事,任世間變數再多也不會有所異動,但走的卻是她!
因為她傷心,而且害怕再次傷心。在感情上她是個懦夫,而曾經她以為自己是勇士,卻在當過一次烈士之後無法再度嘗試!
鄒烈望著她,從她苦澀的眼神中看到的太多,懂得的卻是太少!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是深情還是無情?
被火燒傷過,終其一生都會怕熱,而他呢?
她是否和他一樣是將自己的感情藏了起來?
「凱波對我說過,不是每個人都會打開自己的心讓別人看的,像我這種傻瓜擺明了是要受到傷害,最糟的是即使別人並無心要傷害我,而我仍感到受創。」
「這裡的人給你這樣的感覺?」
「所以,其實我並不適合生活在人群之中,別人的善意無法持續到永遠,我太濫情、太敏感,連氣溫的些微變化我都受不了,很多的後果是我自找的,我必須去承受。」她幽幽一笑,望著小咖啡屋中的朋友們,「我並不後悔,不再到這裡來生活即使是無聊也是安全的。」
鄒烈凝視著她,彷彿看到一年前的自己,曾經也以為生活在孤獨當中至少是安全的,但那樣的生活不是人過的!所有的夢魘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夜幕中無情的襲來!毫不留情!
寂寞是生命中最可怕的敵人!
「不寂寞?不孤單?不害怕嗎?」
阿V正唱著一首關於愛情的歌曲,低低啞啞的嗓音非常感傷,有種令人動容的魅力。
「那又怎麼樣?活在人群中就不寂寞、不孤單、不會害怕嗎?」她冷笑二聲,環視小小的咖啡屋,生活在他們之中的確是十分快樂的一件事,但那能持續多久呢?
阿V說得沒錯,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散場之後的冷清常常才是更令人傷心的時候。
「喂!唱完了!沒有掌聲啊!」阿V放下吉他叫了起來,一份無賴的專橫寫在他男性化的臉上。
「你想我們喝倒采嗎?」
「什麼朋友!」他瞪著她,笑意縱橫在他的臉上。 阿V是懂得使自己快樂的人,「那麼久沒出現還是一樣死性不改!」
「彼此彼此?」她笑嘻嘻的。「阿艷呢?」
「沒來。」
「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去,不怕到時候又被打爛?」
「誰打爛誰喔!」他怪叫。
阿俐和其他人心照不宣地一笑,其實阿V和阿艷是十分合適的一對。即使分分合合、吵吵鬧鬧許多年,但他們對彼此的深情卻是一直不曾更改!
人世間的愛情要怎麼說呢?
「晚上大家想出去鬼混,你去不去?」杜亞辭突然開口:「等人到齊了就走。」
「這麼稀奇!你居然不需要人苦苦哀求就肯移動尊駕了!」阿俐發現新大陸似的大睜雙眼, 「你發生什麼意外而我都不知道嗎?」
「什麼話!阿杜和我們是為了慶祝你的歸來才去的!敢不去你就知道!」阿V怪叫。
「真的!」她大笑,「什麼時候開始那麼居然變得這麼有良心,我都不知道!」
「真的啦!去不去嘛?你不去就不好玩了。」阿寶又蹦了出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少來!小鬼想騙我?只要有得玩你還會有什麼問題!」她笑罵,阿寶是個孝順的孩子,對母親百依百順,即使出來玩也怕母親擔心,常三更半夜偷渡出來,而在他媽媽發現之前忙忙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