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來,顯然有些醉意。「我來找我妹妹的。她還沒回來,顯然是因為她還在和某個男人約會,哈!有時間和男人約會,卻沒時間回家一趟!」
「椅軒!」國恩憤怒地將他從地上拽起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
「國恩!」水平驚叫起來。
「你不要管!這傢伙需要一點教訓!」她憤怒地低聲咆哮,直視他的眼,「你這個混蛋!你給我聽清楚!錡齊不想回家是因為他們全家人都當她是麻瘋病人!因為你媽只要見到她,就會突然變成神經病!你聽清楚了沒有?」
「國恩!」水平拉住她:「不要這樣!」
「讓我說!」國恩壓抑了一年的憤怒,全在這一瞬間暴發出來:「我恨透了你們這一家不知感恩的傢伙!當她是干古罪人一樣,一再地踐踏她!難道你們不知道?你們還可以得回她已經是天大的奇跡了嗎?」她氣得落下淚來,卻仍硬咽而堅決地說著,「你以為每個吸毒的孩子都能像她這樣完全復原?你們先是把她扔在下三濫的、完全不人道地勒戒所裡;再來是象隻畜生一樣把她關在鐵欄裡!現在你們又當她是什麼死刑犯一樣,一再地指控她!你們算什麼?!」
「你住口!」錡軒錳力推開她。「那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你以為我們喜歡這樣嗚?你以為我們全家都是虐待狂?你懂什麼!她不是你妹妹,不是你辛辛苦苦養大的掌上明珠,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你——」國恩氣極反笑,「對!她不是我的妹妹、不是我的女兒。很遺憾她不是。要不然她不會受那麼多不人道的待遇!」
「人道?」錡軒居然也笑了!他走到她的面前,目光如炬的望著她。「我告訴你什麼叫『人道』!我媽每天半夜尖叫著醒來,這叫『人道』!我爸每天像個遊魂一樣四處遊蕩,這叫『人道』!我每天心驚膽戰,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崩潰,這叫『人道』!」他指著她,彷彿她就是那個罪魁禍首似的憤恨,「你跟我談人道?你居然敢跟我談人道!」
「你——」
「統統都住口!」
他們全都楞住了!
錡齊站在他們身後,淚流滿面的跪倒在地上,掩面痛哭。「不要再說了,你們都不要再說了!」
「錡齊!」國恩奔到她的身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先扶她進去吧。」一直沒出聲的宗撼突然出現,一把抱起哭倒在地上的她,「來。」
「你不要動她!」錡軒衝到宗撼的面前。「她是我妹妹,我會照顧她!」
「我已經看到你是如何的『照顧』她了。」宗撼冷冷地說著:「現在一切由我接手。」
「我叫你放下她!」錡軒憤怒的喊了起來!
「不要再吵了!」錡齊捂著耳朵尖叫,掙扎著自己跌跌撞撞的往屋裡奔去。
「錡齊!」
第五章
水平坐在客廳裡凝視著已經睡著的男子,他的臉看過來幾乎是脆弱的,昨天晚上那種悲憤消失之後,他看起來也只是個飽受折磨的平常人而已。
他們昨天的對話她全聽進去了。說真的;如果要她說是誰對誰錯,她還真的說不出來。
她只知道她很羨慕他們之間的情份;如果沒有強大的親情為後盾,他們無須如此互相傷害。
她永遠也想不到錡齊的過去是如此的千瘡百孔。她也想不到即使經歷了這些,他們居然還能彼此相愛;她們過去一定是一對很好的兄妹。
錡齊其實和錡軒長得滿象的。她偷偷的湊近他的臉,仔細地看著他。
他們都有一對很好看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唇形都同樣很迷人——
她正研究得入神,突然發現那對眼睛的主人正迷惑地看著她,她嚇了一大跳!「哇!」
錡軒被她一叫,猛然跳了起來。「做什麼!」
水平驚魂未定的望著他,「嚇死人了!怎麼突然睜開眼睛!你以為在演恐怖片嗎?」
錡軒莫名其妙的,「難道還要經過你的批准,才能睜開眼睛嗎?」
「我——」水平自知理虧地嘟起嘴:「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醒過來嘛!」
「你是誰?」錡軒這才感到頭痛欲裂!他抱著頭跌坐在沙發上,關於昨天的回億又一點一點的回到腦海中來。「天哪!我昨天做了什麼啊?!錡齊——」他猛然抬起頭來。「錡齊呢?」
水平幾乎是同情的:「你也知道你昨天有多混帳了是吧?」
「我問你!錡齊呢?」他暴躁地鹼著。
「噓——」水平連忙比了比手勢,指指房間裡。「他們好不容易才讓她睡著,而且更好不容易才打消要謀殺你的念頭,你小聲一點好不好?」
錡軒這才放下心來。「我是該殺。」他微微苦笑著說。
「他們也是這麼說的。」水平歎息著看著他,又看看房間的門。「我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傷心的!」她黯然地搖頭。「你們是真的傷了她的心了。」
「我知道——」
房門打開了,隋國恩走了出來,一臉的疲憊。看見錡軒醒了,沒好氣的冷笑:「醒啦?很瀟灑嘛!隨隨便便扔個原子彈然後就睡著了,呵!功力驚人!」
「國恩!」水平走到她身邊替他求情:「你不要這樣嘛!錡大哥他也很後悔啊!」
「你有毛病啊!這麼快就倒戈相向了!他給了你什麼好處?」她憤怒地瞪著水平。
「錡齊現在到底怎麼樣了?」錡軒低著頭輕聲問著。
「托您的福,還沒死!」
「國恩!」
「沒關係!」錡軒苦笑著起身。「我是罪有應得。我先回去了,錡齊醒來請代我向她說抱歉……如果她不想回去,那我不會再勉強她了。」
「錡大哥——」水平追了上去,「你不等她醒來嗎?」
「不了——」他黯然地搖頭,歎了口氣:「我想她不會高興見到我的。」
水平只有讓他走,無奈地立在那裡,注視著他的背影,等他走遠了才回過頭來。「國恩!你不覺得你對他太殘忍了嗎?畢竟是錡齊的大哥啊!」
國恩疲憊的笑了笑,傷痛寫在臉上,「我不覺得,如果你知道他們是如何對錡齊的,你就會知道什麼叫殘忍!」
他一直坐在她的床畔,凝視著她的臉。那是一張飽受傷害的面孔。他沒想到那些事竟是真實地發生在她的身上,即使是他親耳聽到,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很殘忍!真的很殘忍!
夜裡她不停地流著淚,雙眼空洞,彷彿那些事又真實地發生一次一樣,那種表情令他心痛得幾乎無法自制!
她睡了,可是臉上仍有殘餘的淚水,那麼讓他難受。她到底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在她那纖弱的肩上又背負了多少,她所不該背負的重擔?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替她拭淚,動作輕柔得彷彿稍一用力,她便會碎了似的。
可是她還是醒了。錡齊睜開眼注視他,「你還沒走?」
宗撼澀澀一笑。凝視著她。「我不放心你。」
「我沒事了——」她有些羞澀的笑笑,「昨天真的很抱歉——」
「抱歉?」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發生那種事你居還向我說抱歉?」
錡齊無言地垂下眼。要不然她該說些什麼?她的過去並不是她所能更改的,即使她多麼希望那一切並不是真的發生過!既然她多麼希望那一切只是一場惡夢!
現在他知道了!他知道她過去是多麼不堪的一個女孩,他知道連她的家人都不肯要她——
錡齊忍不住又落下淚水——她一直知道自己終要付出代價。她也的確一直在付了代價;可是為什麼代價卻越付越高?難道她終身都要為當年的錯誤而負責嗎?難道一次的錯誤就判了她死刑,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為什麼又哭了?」他輕聲說著,聲音裡有深深的歎息:「你知道你的淚水已經快把我淹死了嗎?」他替她拭去滿臉的淚水,溫柔得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不要再哭了,一切都過去了。」
是!一切都過去了!甚至是他們之間根本還沒有開始的一切!
錡齊別開臉,忍不住硬咽。她是太苛求了嗎?她真的不明白上蒼到底希望她怎麼做,才肯將別人都輕易可以擁有的幸福分一點給她?
「錡齊?」宗撼無奈地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注視著她:「你到底傷心什麼?至少讓我知道一點吧?要不然我連怎麼安慰你都不知道。」
「我不要你安慰我。」她傷心地說著:「我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哭。」
「可是我就在這裡啊!」
「那你可以走啊!」她淚眼模糊地說著:「我已經沒事了,你何必再留下來呢?」
宗撼忍不住笑了起來,溫柔地看著她,「你這個小呆瓜!如果我想走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現在?我當然是不想走才會留下來的,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什麼?」她楞楞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