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不不不,大哥!你等等我嘛!」
衣不倦的輕功的確練得到家,不一會兒便趕上了姐姐,卻又不敢超過她,只能跟在後面支支吾吾地解釋著:「大哥啊,你也知道我師傅就我這麼個徒弟,我要是不好好練他的功夫,將來這門『泥鰍功』就要失傳啦!反正咱們是無影門嘛,暗器無影跟人無影意思也差不多……」
「油腔滑調!我懶得跟你說!」
衣不悔進了廟門才發現這破廟早已住了不少人;從外面看,以為是間小破廟,進了裡面才知道原來別有洞天。
「你別再數落我了,我見了你好高興啊,咱們從來沒分開這麼久過,這一路上啊,我真的很想你跟爹娘——」
「噓!這裡住了不少人,看來都是趕著上武當山的,待會兒見了人別胡說一通,再惹出事來我可不救你了!」
衣不倦沮喪地點個頭。
「我不敢了啦……剛剛那又不是我的錯,明明是他們不講理。」
破廟正殿裡七橫八豎躺著幾組人馬,各據一方,各生各的火,看來誰也不想搭理誰。
衣不悔跟衣不倦想選個沒人的小角落,卻發現大廳到處都是人;轉到內堂一看,裡面空間是很大,但已經有人早一步先到,看來是大戶人家,幾名護院武師門神似的站在內院門口不許其他人進入。這一來,她們只能在大廳裡委屈地卡在幾組人馬中間,不前不後,頓時前後左右都有眼睛盯著她們看。
「好俊的兄弟。要是不嫌棄,不如過來一起烤烤火吧,這天兒冷得很哪。」
「好啊、好啊——」
不悔連忙扯住妹妹的手,淡淡回答:「多謝姑娘好意,咱們兄弟四海為家,哪裡都能住,這點寒還受得住。」
說話的女子穿著一身艷麗無比的勁裝,似是把萬紫千紅的顏色全往身上穿了;她的面貌也極為艷麗,遠遠望去,竟像一朵七彩繽紛、活生生的花朵。
「大哥啊——」
「不許多話!」
不倦歎口氣,渴望地望著女子身前那鍋熱騰騰的湯。她實在累極也餓極了。大姐委實小心過度,世上總有好人,更何況大家無冤無仇,誰沒事殺著人好玩兒嗎?這麼想著,忽然聽到內堂裡鬧哄哄地,少女氣憤的聲音嚷了起來:
「別攔著我!我悶死啦!出去透透氣也不行嗎引」
「水練姑娘,外面天色暗了,您別出去了,小心受寒——」
「囉嗦!義兄也沒說我不能出去!你們再攔著我,小心吃鞭子!」
「水練姑娘,外面俗人很多啊,您何必出去跟他們趟濁氣?」
「哼!俗人?濁氣?聖劍山莊又是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瓊樓玉宇啦?養出這麼個嬌滴滴的大小姐!」錦衣少婦不屑地往內堂打量,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讓內堂裡的人聽個一清二楚。
「誰這麼大膽?!」內堂裡的少女果然立刻竄出來,氣焰囂張地罵道:「剛剛那些話是哪個不長眼說的?!」
衣不悔與衣不倦可都豎起了耳朵。世上的事就有這麼巧,原來內堂裡的人馬竟然就是聖劍山莊的人。
「是我說的又怎麼樣?」錦衣少婦懶洋洋地,身子連動也沒動一下,她說著,眼光還輕佻地飄向衣不悔,露出一抹暖昧笑意。
「快跟我們水練小姐道歉,不然有你受的!你可知道我們是誰嗎?」護院武師拿著長劍呼呼喝喝地嚷著。
又生事了。衣不悔歎口氣,覺得有些厭煩。
這就叫江湖、武林?武林當中真無半寸淨土嗎?
想到這裡,她拉著妹妹的手往廟門口退了退;不倦卻一點也不想退,她興致盎然地注視著兩邊的人馬,很有些摩拳擦掌的味道。
「咦?我剛剛不是說了嗎?聖劍山莊又怎麼樣?哼!仗著人多勢眾,就想欺負我這孤身女人嗎?」
原本這錦衣女子已經長得極美極艷,但跟這位水練小姐一比,立刻就給比下去了。少女一身白衣,明眸皓齒,肌膚勝雪,白裡透著嫩紅的臉蛋讓人想不多看一眼都不成。她氣焰很高,但那氣焰並無損她的美麗,反而有種高不可攀,卻又令人忍不住想逗她生氣的衝動——
衣不悔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少女的確美得驚人,就算素來自恃容貌不差的自己也不由得自慚……
錦衣女子原本不怎麼生氣的,但看到衣不悔的眼光,可就受不住了!登時起身,秀眉一挑,厲聲罵道:「你想怎麼著?!」
「想教訓你!」少女話聲未落,也看不清她是怎麼出手的,金色軟鞭呼地一聲往錦衣女子頭上砸去!
「小心!」衣不悔與衣不倦乃是暗器名家,眼力自然比旁人要好些,眼看鞭子就要砸上那女子的頭,忍不住驚呼出聲!
「哼!」少婦的出手也快,軟鞭才到眼前,她玉手一抽,少女手上的鞭子竟然就這麼飛入她手裡;暴起暴落不過一瞬間,那女子手上多了條鞭子,卻還有餘裕甜笑著轉向衣不悔他們甜甜開口:」多謝兩位小哥關心,這小丫頭功夫還差得遠哪!」
衣不悔一怔!
爹總是說江湖裡臥虎藏龍,如今一見,才知道果真如此。先別說錦衣女子出手之利落,光是那白衣少女在鞭子上的功夫也甚是了得。她們年紀都不大,就已經練到如此地步,那麼其他的武林名宿就更不用說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慶幸跟著不倦出來,還是後悔讓不倦出來?她們兩個的那點微未武功……在這江湖上能管什麼用?!
「快把鞭子還給我!」
少女沒想到自己竟然一出手便落空,頓時怒火攻心,揉身欺了上來。護院武師們自然不敢怠慢,幾個人將女子團團圍住,高聲威嚇:「快把鞭子還給我們水練小姐!不然有你受的!」
不倦這時也忍不住了,她跳起來喊道:「喂!明明就是你們家小姐不講理,怎麼?你們想倚多取勝嗎?」
「不倦——」
不悔想阻止,但轉頭一想,行走江湖不就是為著「行俠仗義」四字嗎?如果連這種場面都不出手,將來傳了出去,「無影門」豈不是要落個見死不救的惡名?
想到這點,她不說話了,只靜靜站在不倦身邊護著妹妹。
「唷!多謝兩位小哥了。」錦衣女子露出笑容,她一邊好整以暇地對付著欺身上來的白衣少女,一邊卻欣賞地瞧著「他們」兩人。「這年頭敢跟聖劍山莊為敵的人可真不多見哪!」
「我們並不是與聖劍山莊為敵,只不過看不慣這幾位仗勢欺人。」不悔淡淡開口。「只要幾位大哥不出手,我們兄弟倆自不會與他們為敵。」
「快住手!這是做什麼?!」
內堂裡走出藍袍男子,他身長玉立、溫雅俊朗,一派泱泱之風。不用說,他就是聖劍山莊的少莊主劍無名了。
破廟裡的人全站了起來,恭敬地喊了聲:「劍少俠!」
他就是劍無名?衣不悔的目光釘在那男子身上,臉上雖然沒表情,但一顆心卻不由得緊張狂跳起來。
白衣少女更生氣了!她哪能在劍無名面前丟臉!她一陣發狂似地猛烈搶攻,狂怒喊道:「快把鞭子還給我!」
三名護院武師正猶豫著該不該上前助陣,看到劍無名出現,頓時喜出望外。「少莊主,這來路不明的女人先是侮辱咱們山莊,又奪走了水練小姐的軟鞭——」
「你們別顛倒是非!我剛剛明明聽見了,是你們家水練小姐先罵人、先出手——」
「要你多嘴!」白衣少女不知怎麼地,突然轉身呼地往不倦臉上甩出一巴掌。
「哎唷!打不得,奴家心疼哪!」錦衣女子輕笑一聲,五綵衣衫靈活飄動,毫無聲響地甩出一鞭。
白衣少女收勢不及,眼看軟鞭就要擊中她的手,劍無名突然輕輕將她往後一拉,軟鞭從少女頭上飛掠而過;他順手一收,軟鞭便回到手裡,三下兩式,優雅樸素;他手輕輕一扯,鞭子兩端畫成直線。
「舍妹驕縱,端木嫂子見諒。」
「不敢。」錦衣女子笑了笑,呼地放手將鞭子還給他。「劍公子俠名在外,素有天下第一劍之稱,阿虔哪敢跟您過招?」
原來錦衣女子便是馳名關外的「綵衣羅剎」端木虔,傳說她早已入魔教,只不過一直沒人能證實這一點。
端木虔為人行事甚為詭譎,時惡時善,似乎全憑她喜好而定;她的丈夫天山虎當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已經銷聲匿跡多年,據說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連生死都沒人知道。
「端木嫂子有容人雅量,劍無名謝過。」他淡淡笑道,竟沒半點驕狂,溫文儒雅更似書生。
「義兄!這魔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欺負我,你竟然就這樣算了嗎?!」白衣少女氣得全身發抖,美麗的臉上淨是憤恨之色。
「別無禮,剛剛發生的事我都聽到了,你先進去吧。」
「好!我進去!但這筆帳總有一天我要討回來的!」白衣少女從劍無名手上奪回鞭子,怒氣衝天地猛一甩軟鞭,發出啪地一個爆響,悻悻然退進了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