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待曲絞的衣衫被褪下後,莫道情才發覺她受的傷比他想像中要來得嚴重許多。
白齡萱屏氣凝神,雙手用力找出剩餘的劍身。劍一離身,血立即湧出,莫道情迅速以乾淨的布巾壓住她的傷口,很快的,白布巾便染成紅布巾。
莫道情見狀更急了,正欲對白齡萱狂吼時,她己從藥箱中取出一隻小瓷瓶,命他移開布巾迅速在傷口上酒了一些白色的粉未。
白色粉末初接觸到曲綾的傷口,她無意識的顫抖了下,莫道情誤以為白齡萱下毒,正準備取她的性命時,卻見原本大量流出的血己有減緩的趨勢,她又倒了更多的粉末在傷口上。
「幸好沒傷到要害,否則就算華伯再世也回天乏術。」白齡萱喃喃道。見過曲綾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後,她質疑怎會有人忍心這樣傷害一個女人?且還在她臉上劃下明顯的傷痕,分明是想讓她毀容,太狠了!
不過她是外人,不好管他人家務事,不過她瞧眼前的男子的確很在意她的傷勢,尤其是臉上痛不欲生的表情最為鮮明。
白齡萱以同樣的手法處理另一處傷口,確定她受到重創的部位不再嚴重出血後,復又處理其他傷口。
「臉上這道傷是用利器劃開,傷她的人著實太殘忍了,下手竟這麼狠。」她以特製的丹藥化水,清洗著曲綾臉上的傷口,一遍又一遍,直到完全洗淨後再抹上藥水。
「只要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要的是她能活下來!就算她毀了容、缺了胳臂或瘸了腿他都不在意,他的愛不會因外表的美醜而改變。
「不會留下疤痕。」白齡萱為莫道情的深情動容。
莫道情緊擁著曲綾,閉上雙眼,對白齡萱的話毫無反應,他只想好好摟住曲綾,真實感受她仍活著的訊息。
「以她目前的狀況不能長途跋涉,至於沐浴最好是不要,用濕巾擦拭即可。」傷口處理好後,白齡萱叮吁著所有該注意的細節。
「謝謝你!」莫道情萬分感激的說。
「不客氣。」白齡萱笑著接受他的道謝。「我確信有你的照顧,這位姑娘很快就會醒來。我留下她要用的藥,這張藥方上有說明如何使用,我不能在此久留,得到別的地方。」
「‥我要如何感謝你?」光用金錢無法表達他的感激,他欠她一個人情。
「這樣好了,你派人護送我離開杭州。」雖不知他的真實身份,但白齡萱可猜出在杭州他是個極有勢力的人,也許可以讓她安全離開。
「好!我派十名高手護送你,還有請你務必收下這張俗氣的紙。」說著,莫道情從懷中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她。
俗氣的紙?白齡萱好奇接過看了一眼,因為銀票上的數字而訝異的揚揚眉。
「我相信它終有一天會派得上用場。」
「那我就不客氣了。」
第九章
曲綾待在寒林樓中養傷近一個月,最嚴重的兩處劍傷己慢慢痊癒,陪同她留在悔園的有饒書安以及曲清穎。
原先她皆處在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的狀態,直到身體經過仔細調養,意識較為清楚之際,她才發覺曲清穎一直陪著她留在悔園中。她曾擔心莫道情會再與姥姥起衝突,當下顧不得身上的傷,想迅速離開悔園,結果是莫道情親口承諾在她傷好前絕不同姥姥談仇訴恨,她才安心的留下來養傷。
眼見她的傷勢逐漸好轉,可是莫道情與姥姥依然未能化解仇恨。每回兩人不小心碰著面,便會有一方找藉口先行離去,她也想使他們化敵為友,無奈積在他心裡的仇恨太深,不是輕易就能化解得了。
莫道情到底打算如何?姥姥又是怎麼想的?
曲綾苦惱的趴在窗台上想。
時節己轉為夏天,熾陽照射四方,微風吹送中帶著熱氣,夏蟲盡情在園中歡唱,可惜沒人有心思欣賞。
「你熱嗎?我讓春花切上冰涼的西瓜讓你消暑。」自她受傷後,莫道情怕她鎮日待在寒林樓會無聊,對於商場上的事務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他絕不會輕易外出。
春花是另外請來服待曲綾的女僕,這回他要人詢查清楚春花的來歷,以防又引狼入室。
「我吃不下。」曲綾撤嬌的把頭枕在他的膝上,半閉著眼睛,似快沉入夢鄉的模樣。
「累了嗎?要不要回房睡?」自她受傷後,吃進肚裡的東西是少之又少,往往他想再逼她多吃點,卻又為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心憐,也就狠不下心逼她多吃點,但見她的體態日漸輕盈,他又有些後悔他的心軟。
「不要!我想待在這兒。」她喃喃的說。她甚歡趴在他的膝上,如果回房就得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她才不要,她想好好把握與他相處的機會,因為她有預感他們就快要分離了,所以她分外珍借兩人相處的光。
「好吧。」莫道情依舊狠不下心拒絕她的要求,黑眸中飽含愛意的注視著愛人的睡顏。
這回多虧饒書安請來女神醫,才能保住她的性命,否則他無法想像若她死了,他會做出什麼樣恐怖的事情來。
白齡萱留下的藥功效良好,曲綾所有的傷口早已癒合,只除了他與曲清穎在她身上留下的兩道劍傷,要不然她的身體肯定與往昔一樣白皙無暇,不過最重要的是她活下來了,有無留下傷疤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在她療傷的這段期間,他想了很多,為了不再讓她傷心、受傷,他終於作出了決定,現在就待找個適當的時機向她說明。
「對了,玄瑛人呢?」快睡著的曲綾突然問道。
自她清醒後便沒有再見過玄瑛,可知是莫道情在得知玄虎的身份後,給予了處置,但不知是怎樣的處置,她不禁有點擔心。雖然是玄瑛透露她的消息給岳掌門,但畢竟她們相處過一段時日,她無法不關心玄瑛的遭遇。
「離開了。」莫道情問短的回答,不想與她多談及玄瑛。「離開哪兒?悔園?或是……人世?」他不會是殺了玄瑛吧?
「別想歪了,我僅命令她今生今世不許踏入杭州一步,目前她還活得好好的。」要不是玄瑛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大概會殺了她,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那就好。」曲綾安心的鬆了口氣。
「這樣你可以安心睡了吧?」莫道情輕撫她柔細的髮絲道。
「嗯。」她應了一聲,小手把玩著他的衣衫,蛾眉輕蹙,似有什麼事正困擾著她。
「怎麼了?」莫道情發覺她的異樣,著急的低問,憂心她是否身子不舒坦。
「我……」她猛地睜開眼與他相視。
和她心意相通的莫道情立刻猜出她在想什麼,只是不願道破。
「我知道你還恨著姥姥,我……我想問你,你仍執意要取姥姥的性命嗎?」她啞著嗓音問著心底最恐懼的事。
「我無法欺騙你說我對她已了無仇恨,可是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再殺她了。」既然她先提起這個迴避多時的問題,莫道情跟著說出他的決定。
不過要作出這個決定對他而言有多困難、多痛苦。從前他日夜想的、盼的皆是為父母報仇,好不容易找到仇人,卻因他愛上仇人的孫女,使他幾番下手都道阻攔,無法殺了曲清穎,甚至差點賠上愛人的性命。
最近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面臨親仇與愛人的選擇,他終究還是捨棄親仇而就愛人,可是他的心卻痛責自己是個不肖子,父母在世時無法報答親恩,就連父母死後都無法報仇,他還配身為人子嗎?
他不配!不配!
曲綾能感受到他內心痛苦的掙扎,他會下這樣的決定都是因為她,她成功的挽救姥姥的命,卻也把愛人逼人良心自責的萬丈深淵中,她實在是太自私了。
「為了救姥姥,我卻不顧你的感受,你……你是否會恨我?」她做錯了嗎?
莫道情沉默的看著她,久久不語。
恨她嗎?不恨她嗎?他反覆的問著自己。不,他不恨她!這一切只能感歎是上天捉弄人,讓他們倆在相遇的剎那便注定了有此結果。
「我們錯在愛錯人。」倘若沒愛上對方,便不會有今日的痛苦,他們之間只有純粹的仇恨。
愛錯人?!她與他都愛錯了人。曲綾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淌下,是啊、千不該萬不該,他們不該相愛。她的愛絆住他,造成他日後都得活在悔恨中;他的愛亦牽制住她,她的心將永遠在他身邊徘徊流連。
「我無法不愛你。」她淒楚道。
「我亦如此。」這是他們共同的悲哀。
「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曲綾輕輕說出兩人心中早已知道會有的結果。
莫道情再度沉默,雙手緊握成拳,在心裡拚命告誡自己別擁抱她,不然他會捨不得放手。
他沒動,動的人是曲綾。她坐起身主動摟住他,把自己深深埋入他寬廣的胸膛,淚如雨下,浸濕了他的衣襟,也災燙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