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鳳羽釵敷衍應了聲。心底直想著今天清晨天初亮時的情形,魏震欽忽然回房,在她以為魏震欽改變心意前來索討新婚之夜時,卻見他拿把匕首,當著她的面劃過自個兒的手臂,將鮮紅的血液滴落在雪白的被單,製造出他倆己洞房的假象。
也是她純真的證明,好讓她不至於在下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使旁人質疑她的貞潔!
他是個好人!可她卻不值得他這般待她,他對她愈是好,只會讓她虧欠他更多,這情債要她如何償還?
「這裡這麼漂亮,真讓我待上一輩子,我也願意。」小憐喜孜孜地指著前方綻放的花朵給她看。
「花開得再美,終也會有凋謝的時候,」美麗的花朵,並不能激提起她的情緒。
「小姐,就算是凋謝又如何?擁有瞬間的美麗不好嗎?起碼讓人印象深刻,」小憐不在意鳳羽釵殺風景的話,逕自欣賞著眼前美景。
「擁有瞬間的美麗……」抬手輕觸嬌嫩的花瓣,盛開的花朵承受不了外力,瓣瓣墜地,似盈盈粉淚。
鳳羽釵垂眼望著沈落新泥的粉瓣,瞬間的美麗也往地獄沈淪了。
「哎呀!花已經凋謝了。」小憐輕呼,「不過還是有別朵美麗的花兒供咱們欣賞。」隨即又恢復好心情。
「是啊!這朵花兒凋謝了,還有別朵花兒供人欣賞,」是感歎。在擁有她時,駱仕彬就已選擇別的女人,更何況是沒有她。
「小姐,你笑一個嘛!剛嫁進魏府來,你怎地不像個新嫁娘般喜悅,人家見著,會說閒話的。」見她愁眉不展,小憐不由提醒她,瞧她說了一個早上,儘是挑好話、好討小姐歡心,結果竟是前功盡棄,她也累了,乾脆把話挑開。
「我累了,小憐。」她搖頭輕笑,笑中帶著濃濃的愁緒。
「累了?是……跟昨兒個的關係嗎?」尚未出嫁的小憐不好意思挑明問她是否和洞房之夜有關,是否是姑爺累著小姐,唯有酡紅著臉,輕問。
「不!是我這十八年來活得太累了。」
「啊?小姐,你千萬別做傻事啊!」小憐驚呼,趕好看看四下可有其他人在場,這話兒若讓其他人聽去可不好。
「你放心,我沒有要做傻事。」她輕笑,要小憐莫大驚小怪。
「可……那你怎會說……」接下來的話,她可不敢大膽說出來。
「我是真的好累、好累,身為鳳家的女兒,是使我疲累的最主要原因。」父母的要求與期許,常壓得教她喘不過氣來。
因為她是鳳家的女兒,她是鳳羽釵,所以不論是行為舉止談吐都得受到層層束縛,她必須永遠都是眾人眼中的好閨女,擁有最好的品德,絲毫不能出半點差錯。
愛上駱仕彬一事在父母眼底已是最不可饒恕的錯誤,當年的駱仕彬無錢、無權、無名,不過是一介窮書生,豈能給予她好日子過,就算她不想過好日子,總得讓娘家擁有好名聲,是以,她和駱仕彬硬生生被父母拆散。她以為,在駱仕彬上京趕考,取得功名後,會回家鄉向她父母提親,她一直是這般認為的,也是抱持著這個信念,等他、思他。
結果,她所等到的不是她所想要的,竟是他另娶她人力妻的消息,永遠都忘不了父母得知此項消息嘲笑她的自作多情時的表情,這對她的打擊太大了,也叫她無法承受。
她累了!活得好累,她不想再以鳳家女兒自居,就讓她當真正的鳳羽釵吧!不為他人而活,是真正為自己而活。
「小姐,你別再亂說話了。」小憐緊張得半死,生怕她會再說出更教人驚訝的話來。
「我沒有亂說啊,小憐,跟在我身邊多年,難道你還不懂我?」
「忘了吧!小姐,好好過你的日子,別再去想他。」小憐鼓起勇氣,要她將負心人遺忘。
「不思量,愈思量。真要忘掉他,談何容易。」她搖搖頭,心已給了,雖已死去,可也沒能收回,雖然他負了她,可她卻以恨他再來記憶他,這次地!豈是個亂字了得。
「小姐,我是同你說真的,這事兒若讓姑爺知道了,可不好。」她可不想小姐剛嫁入魏府,就面臨被休離的下場。
「他已經知道了。」她輕笑,苦澀輕笑佔據美麗的臉龐。
「什麼?姑爺知道了?怎會,是誰告訴他的。」小憐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我告訴他的,就在昨夜。」小憐著急的糗樣,讓她感受到來自小憐的關懷。
「小姐,你真是糊塗!太糊塗了!這事兒怎能讓姑爺知道呢!」小憐實在忍不住訓起她來。
「我不想瞞他,我要他清楚的明白,我鳳羽釵今生注定是負定他了。」在見到魏震欽後,她立刻明瞭,她是不可能給予他像給予駱仕彬相同的情感。
「小姐!你這麼做會傷了姑爺的心。」小憐長歎口氣,愈來愈不懂她的想法。
「假如我一直隱瞞他,讓他由別人口中得知事實真相,才會更傷他的心。」反正他早晚都會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不如由她親口對他說。
「終有一天,你會被自己給害死!」小憐不只一次有這樣的想法。小姐太任性妄為了,先是嫁到京城來,拉近與駱公子之間的距離,要駱公子對她永遠都無法忘懷,再來甚至將她和駱公子的事對姑爺托盤而出。
唉!究竟要她怎麼說,小姐才會懂呢?
「是嗎?」她笑了笑,並不引以為意。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對她這個厲鬼而言,已無多大意義。
「小姐,駱公子並非你人生的全部啊!」小憐苦口婆心地勸著她,已是不可能的兩個人,何必再苦苦糾纏。
「他的確並非全部。」可惜的是,他的身影早充斥在她腦海中,教她想清除也清除不去。
「那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這就是我。」
「小姐。」小憐老覺得她有責任讓鳳羽釵不去鑽牛角尖。
「別說了,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小憐瞠目,小姐才剛嫁入魏府,怎能隨隨便便跑出門去,會惹人閒話的。
「他說我可以出去走走。」鳳羽釵抬出魏震欽來堵住小憐的口。魏震欽對她的放縱雖教她汗顏,可既然他允許她可以到外頭去逛,她當然是沒拒絕的理由。
「但是小姐,我覺得不大好,你還是留在府中待一段時日,再出去外頭。」小憐會阻止她,為的是不想讓不好的謠言加諸在她身上。
「小憐,你太拘謹了。」鳳羽釵任性的不聽進小憐的勸,逕自率步離開花園。
「小姐,不是小憐拘謹,而是你的變化太大,教小憐不得不為你擔憂啊!」小憐在後頭直追,邊低嚷。
「擔憂?你有啥好擔憂的。」聞言,鳳羽釵嗤笑。她不想再嚴肅拘謹地過她的人生,就讓她放縱!讓她任性妄為吧!不管他人流言與側目,且讓她好好當真正的鳳羽釵。
「小姐,我是為你好。」小姐初嫁入魏府,怎能不給姑爺個好印象,若是惹來外頭的閒言閒語。對小姐可是不好,也會惹得姑爺不悅。
「你不必再為我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穿過重重樓閣、小橋,已來到大門前。「小姐……」正當小憐還要規勸心愛小姐時,卻見魏總管立於一旁,只好噤聲。
「夫人。」魏總管步上前向她問候。
「魏總管。」鳳羽釵記得他,今兒個早上魏震欽才將魏總管介紹給她認識,說是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訴魏總管一聲,此刻,他來的正好。
「夫人打算外出嗎?」魏總管是明知故問,早在鳳羽釵飆到大門來時,機靈的他就已明瞭她的目的。
「是的,魏總管,麻煩你喚人備轎,我想出外看看。」
小憐聽她如是說,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開,想阻止她,可是礙了魏總管在場,她唯有將話給硬吞下。
「夫人不等爺回來,再請爺好好為您介紹京城風光嗎?」魏總管不動聲色地,想探知這對新婚夫婦的感情好是不好。
明明昨兒個爺還很高興能娶得美嬌娘,怎地過了一個洞房花燭夜後,爺的表情不甚好,好像正有事困擾著爺,倘若他沒猜錯,困擾爺之事定與新嫁娘有關。
「老爺他忙,我不好叨擾他,我自己出去便成。」鳳羽釵四兩撥千金,沒打算讓魏震欽陪她出門,雖然他倆名為夫妻,但實質上,還是陌生人。
「是,夫人,我這就叫人去備轎。」由鳳羽釵的回答,可知爺與夫人感情不大好,希望往後的日子不會形同陌路才好啊!
魏總管長歎一聲,喚人備轎去。
「小姐,你不再考慮一下嗎?」小憐揪著她的衣袖,不安地問。怕的是鳳羽釵是要出門去見駱仕彬,想她家小姐已嫁為人婦,豈能再與舊情人見面,事情傳出去,會有損小姐清譽。
「不用再考慮了。」鳳羽釵曉得小憐所憂為何,是小憐多心了,她沒打算再見駱仕彬,昨日的重逢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