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風的工作情況令胖廚子不滿意,所以,他們所能得到的食物更是少得可憐了。似水常常都餓著肚子,將冷硬的饅頭留下來分給朔風及昊風兩兄弟。
她不用工作,可以不用進食,僅以喝水來度過一天。可朔風需要體力,非得要有食物不可;而昊風也是,現在他每天要工作,花費的體力更大,胖廚子給的饅頭根本就不夠吃,她怎忍心見昊風因柴砍得不夠多而被胖廚子責罰?
是以,她硬是不去理會胃部飢腸轆轆的抗議,為他們兄弟倆做著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以為事情不會再更糟了,命運之神終會眷顧到他們,實則不然,更嚴酷的考驗正在等著他們。
這日,張員外父子闖進柴房,二話不說將仍躺在稻草堆上休息的朔風強拉了起來。
「你們要做什麼?!」似水怕極了,忙著想拉開張員外那雙無情的手,此刻昊風哥在廚房忙著,光憑她一人小小的力量,可有辦法阻止張員外?
張天生立刻擋在她身前,不讓她有所動作。「我們哪會想做什麼?不過是讓他為我們辦點小事。」
張天生賊賊地笑著,似水認得出這笑容,這表示張天生不懷好意。
「放開他!你們快點放開他!」她尖叫著,小手拚命的想拍打開張天生的箝制,可張天生反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有他在場,怎容許她一個小小的下人撒潑。
似水被打得眼冒金星,多餐沒吃令她沒多餘的體力好救朔風,她更是急了,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們將朔風給帶走?
被強拉起的朔風,勉強自己提起一絲氣力睜開雙眼,甫一睜開眼便見似水受委屈地被打了一巴掌,登時他心痛得難以呼吸。似水是他最疼愛的珍寶,居然接二連三受到欺負,他們簡直是欺人太甚。
他疲累地想掙脫張員外的箝制,但卻提不起半絲氣力,反而被張員外硬擁著往外走。
「放開他,你要帶他上哪兒?!」似水勉強著追了上去,雙腳一蹬便撲到張員外身上,想都沒多想,張口便是狠狠一咬。此刻,她心底僅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救朔風!不管他們要帶朔風上哪兒,她都不能讓他們得逞。
「啊——該死的臭丫頭,看我宰了你!」張員外痛得尖叫一聲,反身大掌一揮想將她痛打下來,可她硬是將他手臂上的肉咬得死緊,松也不鬆一下。
「爹,我來幫您。」張天生見狀想也不多想,順手拿起不知是哪個僕人放在地上的修剪花草的剪子,用力往似水的身上刺去。
尖銳的鐵器劃破柔嫩的肌膚,深深刺入,噴出艷紅的鮮血,似水尖叫一聲,整個人如斷了線的娃娃一般直直落地。
血花在朔風眼前翻飛,原先急著要救他的小人兒如同折翼的蝶兒般落地,他僅覺腦際重重地轟了聲,他再也聽不見她那細軟的柔柔嗓音,再也看不見她燦笑如花的嬌顏,她離開他了……
每個人都走了,先是娘,再來是爹,接著是似水,為問老天爺要這般待他?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事?
他不斷斥責著自己,只覺自己要發狂、要崩潰了。
「啊,她流血了。」張天生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隨便一刺就可能會出人命。
「沒關係,不過是條賤命,生兒,你別擔心。」張員外不過是掀了掀眼皮,輕率的看了下,並未將極可能消逝的人命放在眼裡。
聽父親這麼一說,張天生也就放心了,爹說得沒錯.不過是條賤命,旁人會說什麼、敢說什麼?
傷人的言語抽痛了朔風的心,他們的命是賤命?生或死根本沒人在意?所以爹娘慘死,他們所得到的是無情的冷嘲熱諷,沒有人肯站出來為殷雲兩家說句公道話,莫非這就是他們應得的?
如果這是老天爺的安排,他不服! 一點都不服!
憑什麼沒有傷害過人的人得受此折磨?爹娘雖不能說是世間最好的人,但並未做過違背良心之事,府裡慘死的僕傭也一直都恪守本分,而似水……年紀尚幼的她,會有傷人的本事嗎?
沒有!沒有! 他們全都是無辜的!但老天爺卻都虧待了他們。
蒼天真有眼嗎?
他開始強烈懷疑。
「爹,咱們得快點,否則就會趕不及了。」張天生催促著。
「沒錯,沒錯。」張員外架著朔風便往外走,沒有人關心倒在地上的似水是死是活,他們連費神看一下都不願。
淚,自朔風的眼角滑落,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痛恨自己任人欺凌、無法反擊,他更痛恨自己違背母親的遺言,沒能好好照顧似水,而昊風呢!是不是正代替他被胖廚子冷血使喚?
他張口想狂亂地吼出心中的忿恨,竟發不出半點聲來,命運之於他,太過無情,也太過嚴苛。
他的眸子染上一層灰黯,失去太多,他已無力再和命運對抗……
等等!他還有昊風,他不能丟下昊風一人不管,如果連他都不在了,留下昊風一人,昊風該怎麼辦?肯定是被張氏父子欺負得更加淒慘,他不能由著昊風落到那樣的境地,不能!
連忙振作起精神來,不再頹喪,只是心空了,晃蕩蕩無所依侍。
「爹,您想他行不行?」張天生朝父親使著眼色,看著瘦弱的初一,便覺初一這回是死定了,於是嘴角揚起邪惡的笑容。
「行不行待會兒便見真章。」張員外瞭解兒子的暗示,跟著邪笑。待會兒死了難馴的初一,無用的小滿之後,留下來的十五應當會很好管教,吭也不吭一聲。
人命之於他,有貴與賤之分。富人的命自然珍貴,至於窮人的命嘛,隨便死幾個人對他而言皆是無關痛癢,更何況是兩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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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來到人聲鼎沸的賽馬場,朔風這才回過神來。他愣愣地看著一匹匹健壯的駿馬與一些明顯是富貴人家的員外。
張員外正和其他員外虛偽地寒暄。
殺人兇手!他要牢牢記下張氏父子今日的嘴臉,倘若有機會讓他翻身,這個仇,他絕對會狠狠討回來!
張天生不懷好意地笑瞄著猶做垂死掙扎、桀驁不馴的初一。都大難臨頭了,笨初一還不曉得,居然敢瞪他們,他真想看當初一在賽馬失敗後,跪地求饒的景況,一定會很有趣,畢竟沒有人不怕死,是不?
經過一番交談後,張員外便領著初一來到馬廄外,指著裡頭一匹不甚健壯的馬兒道:「待會見你就騎著這匹馬上場和其他人較較勁。」
望著瘦弱的馬兒,再瞧瞧張天生笑得像只偷了腥的野貓,朔風登時明白張氏父子打的主意。
今日他們父子倆是打算置他於死地了,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微笑,再定眼瞧著瘦弱的馬兒,又想到先前在馬場所見的健壯的馬兒,孰優孰劣一眼便可望穿。
「記住,千萬別失了我的面子,若是跑輸了馬,我不會輕易原諒你,明白嗎?」明知結果會如何,張員外仍舊是要做做戲,以表示一切皆是初一逼迫他的,並非他天性殘忍。
「我爹對你可是仁至義盡嘍!」張天生涼涼道,一臉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會反抗嗎?初一會有膽子挺身反抗他們嗎?張天生非常期待看初一為難懇求的模樣,但是沒有,初一僅是淡淡一笑,半句話也不說,令他為之氣結。
明明他才是大少爺,為何總會覺得自己輸給初一?這令他心底非常不痛快,臉色更顯陰沉。不過沒關係,過了今日,初一便不會再出現礙他的眼,他何不妨放開胸懷,笑看初一失敗。
「比賽要開始了,快點上馬。」時辰差不多了,張員外催促著將初一送上死亡之路。
朔風二話不說,上了馬,不再說任何一句話。
張氏父子倆見他上馬,兩人皆賊賊竊笑著,指示他到賽馬的場道上。
朔風騎著步行慢吞吞的老馬,出現在賽馬的場道上時,立即引起眾人側目,誰都想不到他會騎著一匹行將就木的老馬出場比賽。
「張員外,該不會是您府上都沒駿馬了吧?」有人嘲笑問。
「就這麼一匹老馬出來比,是這匹馬有過人之處?」有人前看後看、東看西看,就是瞧不出這匹馬有何不一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非要張員外說出個緣由來。
「呵,呵,賽馬不過是怡怡情,打發一下時間,我便沒派府裡的駿馬上場。」張員外一臉不願與大家爭第一,直接認了最後一名的模樣,讓大夥兒在心底嘀嘀咕咕。
既然沒打算求勝,張員外今日又何必派人上場,好!就撇開老弱的馬兒不談,馬背上的騎士也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又瘦又弱,跟那匹老馬沒啥兩樣,這樣的孩子騎術會精湛嗎?
哼!該不會是張員外瞧不起他們,打算用這老馬小孩來羞辱他們吧?
愈想是愈火,眾人於是臉色不善,悻悻然退到場外,等待比賽開始。無論今日比賽結果為何,都已讓人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