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時間過了多久,不論他身處在哪個國度,每次想起她的不告而別,他便陰鬱不已,也或許是如此,使他顯得更難以親近。
「我……我在朋友那裡,一直都在她那裡,我……是有看到你所刊登的尋人啟事,很抱歉,我沒有給你任何回應。」讓他這麼不停地尋找她,她也覺得很對不起他,可為了他的前途,她全都忍下,不敢與他有所連繫,而在她身邊的人,見他如此有耐性有誠意地要找回她,不只一次說服她或是要親自告訴他,她在哪裡,但全都被她給擋下來了。
她不想和他再有所牽絆,真的不想,她知道,後頭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時間一久,他會慢慢放棄,再回到屬於他的正常軌道去的,於是她狠下心不去理會,一心祈求上天讓他盡早放棄尋找她的念頭,好不容易,他接受她離去不會再回來的事實,終於去做他該做的事,而他也成功了!
直到現在,她仍不覺當初的決定有錯。
「為什麼不回應?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都祈盼能得到你的隻字片語,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在外頭過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她知道他在找她,一直都知道,卻不肯給他回應,他無法接受。
他煩悶得想罵人,但對象是她,他便強忍了下來。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她知道她對不起他,一直都知道。
「那為什麼不回來?!你告訴我啊!」他火了,仍是無法接受她不給他合理的解釋。「我……那時病了。」她輕輕一笑,決意說出實情。
「病了?你生了什麼病?嚴不嚴重?!」該死!他居然不知道她當時生病,還一味地指責她。
可惡!閻禎氣忿地重重捶下了自己的大腿。
「憂鬱症。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於是重複問一次。
「我說當年我是患了憂鬱症,剛好我那個朋友的父親是心理醫生,多虧有了他的醫治,不然今日我也不會站在這裡。」她淡淡地說出當年的情形。
「你是因為生病才不跟我聯絡嗎?
「……不,不是的。我不跟你聯絡有很多原因,那是其中之一。」最大的原因是怕會拖累他。
「憂鬱症是現代文明病,就像感冒一樣,你是怕我會嫌棄你?」他不得不這麼想,否則他再也找不出她不與他聯絡的理由。
「不!你當然不會嫌棄我,你是那麼有責任感,你的個性、你的良知不會容許你這麼做的。」她馬上否決。
「你漏說了一項,還有我對你的愛也不容許我那麼做。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是為什麼
嗎?」
「說啊!我想你應該是有很好的理由不是嗎?」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不容許她逃避話題。
「我的存在會妨礙你的發展……」在沒辦法之餘,她唯有說出實情。
「誰說的?是我說的還是你說的?」他氣忿她的死腦筋,她的存在只會使他的生命更為美好,怎麼可能構成妨礙,他真想看看她的腦袋瓜子裡究竟裝了什麼。
「我就是知道。」她悶悶地說。
「我可不這麼認為。」他沉聲反駁。
「禎,相信你也看清事實了,你瞧,我不在你身邊,你有了更好的發展,你不用再去虛應那些高傲的廠商,你可以快樂地做自己的事、拍所有想要拍的照片,事實已經說明了一切,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去認同。」事實已清楚擺在眼前,要人不信也難。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一走就是十年?一斷音訊就是十年?」說到底,所有原因都是出自於她愛他。
那她呢?她可曾顧及自己的感受?不用問他也知道答案,沒有!她向來以他為重,怎麼可以顧及到自己。
強壓下心中的不悅,該是他教她好好愛自己的時候,該是他教導她不要一切以他為重的時候了。
「是的。」她走得無怨無悔。
他長歎了口氣,要改造她的想法是件浩大的工程,不過幸好他有信心,他會讓她瞭解他們之間的愛是互相的,絕非她一人孤獨付出。
「禎,你是個好人,一直都是。」在她心中,他是世間最好的男人,有責任感,不吝於付出,能夠認識他,甚至當過他的未婚妻,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
「你是頭一個說我好的人,外頭的人都說我脾氣壞、耍個性。」閻禎搖頭失笑,不認為自己的個性能讓人稱得上一個好字,可在她眼中,他曉得,他是最好的,他始終都知道。她愛他,非常、非常的愛他。
「那是他們自以為瞭解你。」
「哈!」他仰頭一笑,將她喝剩的白開水給喝個精光。
見他喝得那樣自然,蔚少瞳這才想起,方纔她以為自己是在作夢,也喝了同一杯自開水,天!他們倆這樣算不算是濡沫相接?
倏地,一抹漂亮的紅暈染上雙頰,她不好意思地佯裝沒事,不敢再去看那空了的水杯。
「對了,你現在住在哪兒?」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卻沒忽略她漂亮的紅臉,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心底暗笑。
「我在這附近租了一間公寓。」怕他會以為她過得不好,她忙道。
「一個人住?」他挑挑眉。
沒有絲毫隱瞞,也不想隱瞞,她頷首。
「還有空房間嗎?」
「有。」「很好,我搬去跟你住。」他滿意地點頭,暗自下了決定,要改變她的觀念就要在她身邊做起。
第五章
他突來的決定使她結結實實愣住了。
「等等,禎,你說你要跟我住?」她急著喚他,想使他打消念頭。
天!他為何會突然說要與她同住?!難道在他心底,依然認定她是他的責任所在嗎?
「是的。」閻禎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模樣。
「禎,請相信我,我一個人過得很好,你實在毋需感到自責,甚至基於你的責任心想要再照顧我,我已經可以照顧自己了。」她細聲地要他好好看看她,已經十年了,她獨自走過,不用他在一旁細心呵護,她依然可以過得很好。
「我知道,但我剛回到台灣,目前暫住在旅館,在這裡我沒有房子,你不會要我在這段期間都住在旅館吧?還是你不歡迎我,根本就不希望我回來?」他反問她,一副她只要說出個不字,他便會立即走人,甚至是馬上飛出國,絕不再打擾她的生活。他完全是在利用她的同情心,也是在利用她對他的愛。
「不是的,禎,你當然可以回來,我怎會不歡迎你?!我只是認為……覺得……」最後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你認為什麼?覺得什麼?」他側耳聆聽。
蔚少瞳深吸口氣,認真地看著他道:「我們兩個不要太靠近比較好。」
她怕!怕一跟他接近,她的心又會不受控制地狂戀著他。不!該說是她的心早被他擄走,以往她可以躲在暗處繼續愛他,但現下他一出現,她怕自己的愛戀會暴露出來,影響到他所有的計劃及生活。
「你有心上人了?所以怕他誤會。」他的臉黯沉下來,薄唇抿成一線。
是哪個該死的男人在沒有他的十年間偷偷進駐她的心房?!是她的醫生?不!不對,他記得她說她的主治醫師是朋友的父親,她不可能會愛上一個中年男人,他隨即將醫生踢出可疑名單外。那會是工作上的同事?還是她的上司?
聽說岳龍騰是年輕實業家,非常受女性歡迎,他又想到蔚少瞳與岳龍騰朝夕相處,難保不會對岳龍騰傾心,一想到她可能愛上岳龍騰後,他即刻打消與岳龍騰合作的可能,甚至連見對方的意願都沒有。
可惡!本來他還考慮和岳龍騰合作,因為岳龍騰的關係,使他和她得以再次見面,可現在不了!他永遠都不會與岳龍騰合作,不管對方如何懇求,他的回答都是不!
「沒有!我沒有喜歡上別人。」怕他誤會,她忙著解釋,事實上,這些年來,她的身邊的確出現過不少對她有好感的男人,可她的心中自始至終都僅有他一人,再也沒有人能像他這般讓她深愛著。
「既然如此,那我搬去和你同住就沒問題了。」知曉她仍是深愛著他時,懸宕的心終於放下一些。
「你還不明白嗎?我們不能在一起。」他的堅持讓她有些挫敗,她不懂他為何要那麼堅持,她已經不是他的責任了,難道他還不懂?
「為什麼?」
「原因出在我身上。」她指著自己。
「我看不出來有何問題。」她看起來很好,也沒有厭惡他的反應,但為何不同意讓他搬過去。
「我不想你因我而中斷許多早就計劃好的拍攝工作。」她知道許多人請他拍照,而他一定也早就規劃好未來幾年的拍攝工作,沒道理因她而作廢中止。
閻禎聳聳肩,一臉不在乎。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賴定她了,他永遠都不會再讓她自手中溜走。
「你是個有才華的攝影師,好不容易得到各界肯定,根本不該和我這個……這個前任未婚妻困在一起,你該有你的生活,你該接受屬於你的掌聲。」而他的生活裡,永遠都不會有她的存在,這才是對彼此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