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吵什麼?」
低沉冷蕭的聲音在她頂上響起,她愕得舌頭大結,「你……你……還在!」
腳下土石潮濕微軟,青孟天以腳挖掘。
他踢出的砂石打到杜芽雙臉上,她退開兩步,「過……過分!我是女孩子耶,你為什麼不能體貼一點?」
青孟天在地上挖掘一個小洞。「走開。」
杜芽雙猛然覺得委屈想哭,「這地不是你的……你叫我走開我就得走開……」哽咽了一下,「嗎?」
青孟天上前抓住她的手,冷聲威脅,「你敢嗚咽一聲,我馬上丟下你。」
杜芽雙推開她,「我……我連哭的……自由……也沒有!你以為你是誰!「話雖如此,她還是強忍住將要溢出的淚水,但仍禁不住哽泣了一聲。
青孟天沒有聲音,她緊張兮兮地拉住他,「等一下!等一下!」拉他的手碰自己的臉,「我沒有哭,我沒有哭!真的!不信你摸我臉頰,是乾的,是乾的對不對!你不要丟下我,我不要一個人死在這裡……我沒有哭……」
頭重暈眩,她輕依入青孟天懷裡。
青孟天探探她的額,拿了一顆丹藥塞入她嘴裡。
杜芽雙嘗到苦澀帶甘的味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青孟天未答,扶正她,道:「往前走二十步,在那裡等我。」
「為什麼?」
「我要上廁所。」
「上廁所?」杜芽雙的聲音像聽到什麼稀有名詞般拉得極高。
「沒錯。」他不耐地推他一下,「走開。」
杜芽雙被他推退兩步,「你要……大……還是……」
「大!」他的忍耐極限又被她挑破,大吼:「滾!」
杜芽雙數著步伐往前走,心中犯嘀咕。雖說吃喝拉撒是人生要事,但這些天他們沒吃沒喝,他怎麼還能……?
就不能忍耐一下嗎?這麼不含蓄!
仔細想想,小說很少提到這種事。據她所知,赴大陸觀光的旅客,都很受不了大陸農村的「不方便」;那麼那些從科技發達的時代回到古代的女主角,豈不是更不方便?她們通常怎麼「方便」呢?
不過這麼不浪漫的事,也實在是不該出現在小說章節裡:沒有作者無聊,沒水準到這種地步吧!
然而她現在卻真實置身在落後蠻荒的時代裡哪!她無法不面對這既現實又殘酷的問題,問問古代人如何解決。「喂--------回答我!沒有手紙,怎麼辦?」
對方遲遲不肯回答,她還要追問時,傳來了兩個字:「用手!」
「用手?」用手!用手呀!好噁心!
杜芽雙輕勒脖子掩住喉頭作惡的感覺。他居然用手;天啊,他還要不要吃東西,還要不要牽女孩子的手!
牽……牽手!
「等……你等一下!你……你記得擦的時候,要用右手哦!一定要用右手哦!別忘了你左手要牽我……你聽到了嗎!」
「我沒有重聽。」
他不聲不響來到她身邊,她嚇了一大跳,「你已經好了!好快。」
「手伸出來。」
杜芽雙乖乖伸出手,讓他牽著走。
「你剛剛給我吃什麼。我覺得舒服多了。等一下。」她強停住腳步,「你的手為什麼沙沙的,你剛剛用哪一手擦了。」
「兩手並用。」青孟天刻意保持一貫的冰冷語調,但那絲戲謔的笑意清楚潛藏其中。
「兩手並用?好噁心……」杜芽雙要甩開他的手,他卻把她握得更緊。「你放開我……放開我!」
青孟天硬拉她起步,暗暗閉著嘴憋著氣笑,比哈哈大笑還壞,還惡劣!
「放手呀!你聽到沒有?」杜芽雙逾想逾噁心難過。
青孟天清清嗓子,平板地道,「真要我放。」
杜芽雙愣愣想了兩秒,「算了」……只能自認倒霉地扁扁嘴。
「我們走了那麼久……你覺得,到底有沒有出口?」
地道洞口愈來愈狹小,路面潮濕,偶有數處泥濘不堪,杜芽雙經常險些滑倒。
空氣中旋著冷空氣,像面對打開的冷凍庫,血液幾近結凍。有時候會有強烈的呼嘯聲激盪耳畔,似乎是地道外頭的聲響,但分不清是巨濤聲或風聲。
青孟天曾耳朵附壁聆聽,並試過敲擊牆壁,壁石堅硬難以擊破。
「到處都在滴水,地上愈來愈濕,還有很大的風聲……我覺得好恐怖哦……」
點燃木條火焰數度被風吹熄,青孟天頗費時間重新燃亮木條。
他看看前方路況「是岔路。」
「岔路?怎麼辦?」
「躲在我背後,不要看。」青孟天以身子擋住她的視線。
「為什麼!」杜芽雙好奇的探出頭。
「別看!」
兩人走到岔路前,「什麼東西!」
岔路口地上埋著屍體,經水沖刷,路面突出一顆骷髏頭。
杜芽雙看到骷髏頭,啞然許久才發聲叫,「呵-------頭……頭……」她緊抱青孟天結實的後背,顫抖不已,「我們會不會跟他一樣!我不要……我不要……」
青孟天握緊她的手,「不想跟他一樣就快點往前繼續走。」
「走哪一邊。」
兩條岔路洞口極小,僅及腰高。青孟天別身,以火光探。
當初挖掘地道的人,到這裡只剩下兩個人,並且分道而行。兩處洞口皆只容一個人身爬行。一條往上爬;另一條擇反路,往下。
先前一路走來不上反下,青孟天覺得不合常理,於是現在他選擇:「往上。」
杜芽雙努力忽略那顆骷髏頭,看看洞口,「這洞好小……」
「跟著我。」青孟天撐著火把率先俯身爬入洞。
石地濕滑,杜芽雙爬沒兩步便往下墜。「太陡了,我爬不上去……」
青孟天回到岔路口前,「你走前面。」
「可是……」
「快點!」
杜芽雙在前,青孟天在後撐著她的身體往上爬。
「你還可以嗎!」整個洞流著細水,杜芽雙全耐青孟天推她前進。
「我會不會很重!」她聽到他不悅的呼吸聲,心中萌生愧疚感,「對不起,我太吵,動作太慢。」急忙往上試著減少他的負擔。
石洞愈益陡直,青孟天不小心手滑,木條落地,遇水熄滅。
「火熄了,怎麼辦?」
這裡無法再點燃木條。「繼續爬。」青孟天道。
「越來越滑了……」隱約有瀑布似的流水聲,怪不得地面如此濕滑。杜芽雙往上伸的手探到一處平面,「咦,好像攀到頂了……平平的。」
「上去。」
「嗯」她攀爬上那處平地,平地依然十分窄小,一個蹲縮四肢的人身便幾乎堵塞整個洞口。「繼續往前嗎?」
「我看看。」但他的前方被杜芽雙完全擋住。
「好窄哦,我們沒法子換位置。我再往前看看。」她往前爬行,頂上旋竄下來一片水流,是瀑布聲的來源。「天啊,都是水,我全身都濕……啊------」
「你!啊……」
兩人雙雙往下垂直滾落!
石洞變得寬敞,不像人類挖掘,應是個天然的中空地帶。
落地後杜芽雙倒栽蔥跌入泥淖裡,滿臉滿嘴是臭水溝裡的爛泥。
「咳……咳咳……呸呸……咳……你在哪裡?」
「這裡。」青孟天早已站起,帶在身上的木條全陷在泥淖裡,他只能以手摸索牆面
「哪裡?」她覺得他離她好遠,「你別走太遠,我好怕哦……」
「沒有路了。」聽得到外頭狂大的風聲,但沒有用,這是個死洞。「往前爬。」
「我……我站不起來……」
青孟天到她跟前,「別磨蹭。」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淚水已爬滿臉,洗去臉上爛泥。
青孟天蹲下,「別哭。」
「我忍不住了……」她雙肩顫抖著痛泣,「對不起……」
「別哭。」青孟天拍拍她的肩,「快點起來。」
「可是我……我走不動了……算了……算了……」她決定放棄,「你別理我……走吧……」
「快點起來。」青孟天撐著她的腋下要拉她起來。
杜芽雙被他拉起後又癱回地上,哭訴道:「別理我了……我只會拖累你……」
「別哭!」青孟天強抑著怒氣。
「嗯……」然,杜芽雙還是痛哭出聲:「嗚--------」
「你煩不煩呀!」青孟天脾氣爆發,憤怒握劍刺壁!「我叫你別哭!」
「剎-------」地,一道流水以巨大氣勢自細小的壁面劍孔噴出,後繼力量大得使整個壁面迸發裂痕。
杜芽雙因這突發狀況怔愕住,哭聲遽然停止。
「是河流。」外面是河流,他們一直誤以為是颶風。
「河流!」杜芽雙站起,拉著他的衣袖,「我……我不會游泳……」
「你退後,我試著擊開這面牆。」
「不要!我們會淹死!」
「退後!」青孟天推開她。
杜芽雙靠著後面牆壁,驚懼得又想哭泣。
「不行。」準備運氣醞釀掌力的青孟天覺得不對,又喚她:「你過來。」
青孟天把她放在懷裡,要她雙手環住他的腰,「緊緊抱著。」他則以左手摟住她,「緊緊抱著,怎麼都不能放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