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丹揚眉,"我沒有必要回答你。"側身穿過前方人牆。
杜芽雙頓時氣結。她傲慢的態度不僅是青孟天的翻版,還是方月二號。
面對方月,杜芽雙還能肆意回一些同等無體的話;但面對小自己六歲的彭丹,她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十四歲,才國二耶,跟她斤斤計較的話豈不是顯得自己心眼太小。
可是被乳臭味干的小妹妹壓得死死的滋味也同樣不好受。
而想起好友,杜芽雙不禁歎氣。方月是她唯一的死黨,也是她唯一牽掛的人。那天她在車子撞上的那一瞬間突然消失,她一定很擔心吧!
"他曾經棄你不顧。"彭丹折回她身邊,"在你昏迷的時候,騎上我給她的馬走掉了。你知道他為什麼改變注意折回來,追到沙漠上救你嗎?"
杜芽雙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為什麼?"
"正義感作祟,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不得不回頭看看你到底死了沒。曉得我為何跟你說這些?"
杜芽雙搖頭,"為何?"
彭丹扯出一個有些邪氣的笑容,"他很討厭你。捨下你是他真正想做的,他一點也不想把你帶在身邊。你最好有離開他的心理準備,想想以後何去何從。"
杜芽雙臉色微微發白,"那你呢?你就能一直跟著他?"提高聲調反問。
她高傲地甩甩頭,"我自有我的打算。"她在一間販賣綾衫衣飾的商家前停步,不過沒有立刻進去。"你到底怎麼擊退那些壯漢?"
杜芽雙揚揚手上包包,"他們吃了我袋子裡的果子,那些果子是有毒的,另外,我袋子裡還有……奇怪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也沒強迫你說。"彭丹輕哼一聲,雙手環腰,側眼打量她的袋子。
杜芽雙噘嘴,暗罵彭丹的個性不可愛,難相處!
兩人並立在大街上,一名十來歲的小伙子赤腳鑽入二人之間,他原想拿彭丹腰間錢袋,被她機警閃過,他轉而搶杜芽雙的包包。
"你幹什麼!"對方力量極大,杜芽雙被迫放開繩帶,才沒被他拉倒。
"我的袋子--"
"膽子真大!"彭丹起步追,一邊掏出嵌在對折腰帶裡的小石子,彈指射出,擊中搶錢人的大腿,他撫腿瘸步繼續逃。
"你……等等我!等等我!"杜芽雙吃力的跟在彭丹後頭,"別追了!袋子裡頭沒什麼值錢的……"
街道上行人駐足觀望,店家老闆亦探出頭看那三人追逐身影。
騷動引來兩名巡邏騎兵,搶錢人見情況不對,立刻扔掉搶來的袋子,但還是在街前被下馬的官兵以大刀擋住。
彭丹撿起袋子時,一顆古銅色鈴鐺掉了出來,直滾到路旁。她把袋子遞給身旁彎身喘氣的杜芽雙。
"謝謝。"杜芽雙抱著包包,張口急促喘氣。看到被士兵逮著的那名搶犯被架在牆上痛揍,她皺眉不忍,搖頭道:"其實沒什麼,用不著……"
"你靠裡頭的東西打退四名壯漢,居然說沒什麼。"
因此她才硬是幫她追回包包?杜芽雙心中感動,"其實袋子裡只剩……"
彭丹打斷她的話,"剛才滾出個響鈴,在那老乞丐腳邊,去撿回來。"
杜芽雙轉頭,看到名衣衫殘破,渾身惡臭的老乞丐悄悄挪腳蓋住鈴鐺。
杜芽雙雙肩一縮,"算了……"
"是你的東西就該拿回來。"
"可是……"她不敢接近那名老乞丐。
一名士兵看顧馬匹,架著被他揍得半死的搶錢犯。另一名士兵來到她們面前。
"你們沒是吧?"
士兵威凜嚴肅的姿態令杜亞雙恐懼後退,彭丹則回答:"沒事。"
士兵點點頭,轉向路旁邊老乞丐,"喂!你在這幹什麼?"他輕踢老乞丐一角,"西雍不准行乞。起來!起來!"
老乞丐費勁兒站起身,腿短背駝,"施捨點兒吧!小老頭兒走了幾十里路到這兒,什麼也……"
士兵攆趕他,"廢話少說!不想進監牢就快滾!"
老乞丐懼慎地頻頻點頭,緩步走開。
"算了算了。那鈴鐺丟了也好,我不要了。"杜芽雙拉住彭丹手臂,"我決定要留在這裡不回去了。"
彭丹眉宇輕蹙,"什麼意思?"鈴鐺和她的去留何干?
杜芽雙不知從何說起,而且這街上也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快閃開嘿!閃兩旁--"一名男子額綁布帶,手敲鑼鼓跑入這熱鬧大街,"來了來了!前晚行刺統帥的刺客被拖出來遊街了,大家快閃兩旁嘿!"
街民聞言一陣哄然,行人紛紛往路邊靠,不明所以的杜芽雙和彭丹也被推擠夾在人群中。長長一條街兩旁站滿了人,中間空出大道。
"大嬸,發生什麼事?"彭丹問身旁幾名墊腳,引頸觀望遠方街口的婦人。
"哎呀,你們不知道啊?外地來的?前晚統帥府有刺客呀!"
有人馬上接腔:"是啊!還是個女的呢!"
"聽說那女刺客在統帥府當女婢當了好久,一直在找機會刺殺統帥。"
"夭壽哦!今天被拖出來遊街罪有應得!"
眾人對望,點頭應和,"罪有應得!"
群眾鬧哄哄,皆在討論刺客的事。
氣氛漸次沸騰,吵嚷喧鬧中,隱約聽得到人們對刺客的謾罵,及對其統帥的擁護。
人群等待的軍馬終於出現在遠方的街口,街民齊聲興奮地叫吼。彭丹所在位置僅看得見騎在軍馬上,著銀色鎧甲的武備軍官。
她聽說過西雍統帥雍涯歆的點滴事跡。雍涯歆為西雍將王爺之子,掌握全州軍權,甚至西區其他州郡部隊亦臣服其下。制軍紀律威嚴,對敵冷酷無情;統帥府裡所設牢獄施行種種殘忍無人道的酷刑,讓囚犯寧求一死。表面上的他風儀嚴峻,不苟言笑,極受軍士,平民擁護愛戴;然而私下傳說他性喜風流,後宮豢養不少私妾。
不論他是個怎樣的人,潛進他府裡想刺殺他分明是項不智之舉。
押刺客巡街示眾的軍馬緩慢前行,所經之出莫不哄吵騷動。彭丹回頭看立在她右後方的杜芽雙;杜芽雙臉色蒼白,唇色發紫,這群情激烈,浩大混亂的場面使她不安。
"怎麼那麼慢呀!"
在他們身旁的婦人縮回脖子,聳聳酸重的肩膀,不耐的抱怨軍馬在前街停留太久。
"哎呀,他們全拿東西在丟她。我們也準備準備。"
週遭人聞言,立刻尋找身邊有無丟打刺客的物品。原已安定立在街邊的群眾又開始推擠,搶拿攤販的東西。
"你們別拿我的菜呀!"賣菜大嬸慌張叫嚷。
杜芽雙被推擠得無法呼吸,面容痛苦扭曲;人朝險將她與彭丹隔離,她伸手想拉彭丹衣袖卻使不上力;張開口喚彭丹,群眾叫囂的聲音吧她壓得死死的。
她幾乎放棄掙扎,任人排擠掉的時候,一雙厚實大手拉住她,把她圈在懷裡,帶著她走回彭丹身後。
她抬頭看,惶恐不安的心即刻平靜了下來。"你來了。"
青孟天看看減緩行至他們面前的軍馬,然後拍了彭丹肩膀一下;彭丹回頭,看到杜芽雙被人圈在懷裡;視線抬高,見著青孟天,同時發現兩名軒秀挺拔,氣度不凡的男子跟在他身旁。
"來了來了!"
押刺客巡街的車馬終於來到。前頭有兩名階級較高,著銀色鎧甲的軍官領隊,兩名精銳騎兵緊跟其後,所騎駿馬馬身圈有鐵鏈,鏈繩另一端圈住步行的刺客腰身,刺客手腳均被鐐銬住。刺客之後,尚有四名武裝士兵騎著載有水帶的馬匹跟守。
刺客著白色囚衣,髮絲披散看不清臉孔,身上鞭傷處處,衣著粘附路人朝她砸出的雜物。步履蹣跚,意識不清,不時昏厥倒低,被馬匹拖行。
"有暈了--"群眾喧嘩,對準她扔出穢物。
軍馬停步,領隊軍官舉手要群眾停止動作;後頭有兩名士兵下馬,其中一名解開一包水帶,一位將暈伏在地上的囚犯翻過身。
"潑水。"軍官下令。
士兵依命而行,但囚犯依舊未醒。
"掌嘴!"
士兵攙扶起刺客,另一名重重刮她兩掌。臉上遍佈青紫,傷痕的她緩緩睜眼,鼻孔,眼角再度流出血水。
士兵回跨上馬,女刺客獨自站著,身形搖擺不穩。軍馬前行,她拖行兩步,有往前趴倒。
刺客一再暈倒延誤速度,軍管這回索性不立即停住,直到她的臉孔,身體摩擦出傷口。
"好殘忍……"杜芽雙別開眼。
士兵潑囚犯兩帶水,並連續掌摑她數掌,她呈現半死狀態,昏迷不醒。
彭丹看不過士兵揮掌的狠勁,掏出小石子,欲彈出時遭青孟天阻止,"別衝動。"但他自己卻握緊拳頭,指關節咯咯作響。
前頭軍官揮手要士兵放開囚犯,決定拖著昏厥的她繼續遊街。"丟她!""打死她!打死她!"半晌未吭聲的群眾又開始鼓噪,完全不同情那名刺客。
彭丹忍不住,彈出石子,擊中其中一匹腰腹捆有鐵鏈的駿馬,駿馬人立嘶叫,馬上騎兵險些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