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輕鬆點,別把馬勒得那麼緊!」他好不容易和她並駕齊驅,單手握韁,右手伸向她,「過來!過來……」要她重心左移。
「慢不下來-------」只要嘴巴一張開便滿嘴黃沙,「救我……咳咳……我不行了……」
青孟天不顧危險,要馬匹靠近她的馬,馬匹嘶叫拒絕,他強令他右靠,直到他的手能圈握住她的腰。「放手!」
杜芽雙搖首,「會掉下去……」
「放手!」
杜芽雙放開韁繩,身子頓時後仰,「啊------」馬匹往前奔竄,她的身子騰在半空中,千鈞一髮之際,青孟天強摟著她到他的馬上。
杜芽雙側坐在她前方,埋入他懷裡痛哭失聲。
馬兒逐漸減速,青孟天拍拍她的背,「沒事了。」
杜芽雙掄拳捶他胸膛,「你為什麼現在才來?剛剛我怕死了……怎麼叫你你都不出現……你知道嗎?他們差點……差點……」
「差點被你殺死了。」青孟天接話。心中不解她明明不諳武術,怎會將那些人傷成那樣。
「我不是故意的……」
他們沒有捆綁她;在她醒來後,恣意撫摸她身子,掙扎時她手上袋子被扯開,滾出半爛的毒果子,他們問也沒問,狼吞虎嚥爭食果實;杜芽雙趁機拿出瞬間冰冷噴霧噴向他們,失控噴了太多,害他們嚴重凍傷;而電擊棒因泡過水,扭開電源後漏電電著自己,她急忙甩掉,結果扔到其中一名已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男子身上……
還好她一直把這些東西帶在身上,地道裡石洞崩毀落入河裡時,包包也沒讓水流沖走--------她才得以僥倖脫逃,未受侮辱。
「我的眼睛好痛,張不開……」她頻揉雙眼,淚水汩汩。
「別用力揉。」青孟天挑起她下顎,輕輕撐開她眼皮,「我看看。」
「你騙我。」決定離開番族,跟隨他的彭丹來到他們身邊,因覺得自己受騙,眼泛紅絲瞪著他,「她是你的女人。」
「她是誰……?」杜芽雙聽到聲音,疑惑地問。眼內砂石隨淚水流出,她睜開眼,「啊,你的臉……」
她看到他一半姣好無暇的面容,和一半記憶中扭曲發皺的面皮。
第四章
大玄虎幅員廣闊,聖皇親自治理京畿,其餘領土分為四區共十三州,州主賜封為將王爺;此外,尚有三座直屬於京畿的城鎮,分別是位於京畿東南方的邾成鎮,西北荒漠中的邾沙鎮,以及西南玉石礦產豐富的邾陵鎮。
十三州中,青,雍,許,梁,四州分別為東,西,難,北四區代表。
各州將王爺擁有獨立治權,表面上和平共處,互不侵犯。私底下有人虎視眈眈,私自擴展軍力,意欲圖謀造反;有人忠心互主,暗暗監視有心者一舉一動。
青孟天孓身漂泊,行俠仗義,個人生死早置之度外。如今身邊多了兩名女孩,思緒一向平靜無懼的他,常常驀然有些無措。
他本打算將她們留在邾沙鎮,然後只身前往西雍。但彭丹熟知西北大漠地形,未經邾沙鎮,直接領青孟天來到西雍都城。
西雍都城富庶熱鬧,街巷繁榮。異於其它都城的是,街上隨時有身穿胄甲,手拿大刀的武士,有的步行,有的騎馬,威風凜凜巡街走過。
外地人不明究竟,驚慌詢問是否發生什麼事。當地居民卻怡然自在,早已習慣實戰裝備的軍士在街上走來走去。
三人在客棧裡稍作梳洗,吃過午飯,青孟天帶兩名女孩上街。
青孟天性情孤傲冷僻,不喜組織戰,但這回面對的是西雍,而非江湖草莽,他必須格外小心,不能草率行事。
他到義宣莊在西雍都城內的分部,相信能在這裡獲知西雍近來形勢,可能的話,想請義宣莊的人代為照顧杜芽雙和彭丹。
義宣莊為江湖上一大名門正派,義宣莊莊主與東青州將王爺兩人為刎頸之交,莊住甚至曾宣稱,只要東青人一句話,義宣莊所有莊民赴湯蹈火,決不推辭。因此,即使東青州不重兵力,其它州郡仍不敢小看之。
"這里巷道你熟?"停在義宣莊西雍分部門外,青孟天問彭丹。
"不熟,不過絕不會迷路。"彭丹表情空白,明眸定定看著他,"問這做什麼?"
青孟天瞄杜芽雙一眼。她的雙眼也是眨也不炸地盯著他瞧,但瞳仁蒙昧癡迷,表情較彭丹坦蕩直率的面容含混不清許多。自從他卸去人皮面具後,她老是以這種仰慕渴望的目光死盯著他。
他則當她不存在。
他掏出幾錠銀兩,交給彭丹,"你帶她去街上逛逛,買些你們需要的東西。"
彭丹掂掂銀兩的重量,然後妥善放入腰間錢袋。"你呢?"
"我……"青孟天張開口,思緒突然斷了線,不知自己要說些什麼。
原先抬睫看門上匾額的彭丹轉而冷瞪杜芽雙。問:"你認識義宣莊的人?"
"我……"
青孟天依然啞口。他相信自己能忽略掉杜芽雙的,但當她癡傻呆滯地把全部視線膠著在他的臉上,毫不遮掩地表達想要一口吃了他的大膽渴慕,他驀然支吾難言了起來。
暗自把難堪曖昧的景象看在眼底的彭丹轉向杜芽雙,"把你的眼睛閉上。"對方卻壓根兒沒把她的話聽進耳朵裡頭,她遂推她一把,"喂!你聽到沒?"
杜芽雙小退一步,仍舊忘我凝望青孟天的真實面貌。
青孟天乾渴兩聲,索性以掌覆住杜芽雙雙眼,這一覆指復觸及她額側傷口上的痂;她身上還有不少被石頭砸到,木根刮破的傷口。"順便找家藥鋪,買外傷藥膏。買好東西,自己回客棧,別在外面逗留太久。"
"知道了。"彭丹應。
青孟天收回手,杜芽雙眨眨眼,看看面前二人,算是回了神。
"走吧!"彭丹對她甩了下頭,逕自轉身走了兩步,見她沒跟著起步,回頭不耐煩地喚:"喂!"
青孟天站在原地,彭丹卻崔她走……杜芽雙怔忡茫然。
果然,青孟天回身背對她,她緊張地拉住他衣袖,"你要去哪?"
青孟天沒有回頭,只轉頭讓她看他刀雕般堅毅俊俏的側臉。"她帶你去買套合適的衣服,然後你們回客棧等我。"
"你為什麼不一起去?"
他拂去她扯搖他衣袖的手,"我有事。"
她繞到他身前,"我們等你辦完事再一起去逛街。"
他推開她,"少囉嗦。"
彭丹過來拉走她,"別檔在人家門口礙事。"
杜芽雙被彭丹拖著走了幾步,回頭喊:"你要快點回……"因已不見青孟天的人影而停住話。
彭丹甩掉杜芽雙的手,嫌惡地拍拍掌,加快腳步走在前頭。
杜芽雙覺得彭丹冷漠孤傲的眼神,以及目空一切,自負不淺的姿態簡直是青孟天的翻版。若他們長得像些,她一定以為他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三人同行的這些天,他們兩人話少得差點悶私人;而且他們像約好似的,一起冷淡對待她;就算對她說話,也是賾指氣使,用使喚下人的口氣叫她閃一邊去。
在從前,她會喪氣自憐,傷心自己總是被忽視;但現在她沒時間難過這些。她沉浸在二十年來沒有體驗過的視覺享受裡。撕去假面具,青孟天的真實長相媲美小說封麵粉彩畫的俊男,但他是立體的,有生命的,電視上那些天王,巨星也很養眼,但他們太過遙不可及,不比青孟天近在眼前來得實際。
不過目前她尚停留在欣賞階段,還沒考慮到進一步讓人眼紅心跳的問題。在這裡多待一天,置身古代的感覺才又多一點真實。未來的日子何等漫長,不是一部十萬字的小說可以局限得住;找個男主角談戀愛是件大事,但已經不是唯一,絕對的大事。
隨彭丹來到書店,攤販聚集的街道,車馬喧騰,人聲鼎沸。她瞪大兩眼,一聲驚歎之後嘴巴合不起來,興奮得忘了怎麼走路。
"機靈點,別跟丟了。"
彭丹甫轉頭叮嚀,她便擅自停在花鈿頭飾的攤位前。但是髮簪多樣的花樣形式便讓她目不暇接,她隨手拿起一支金玉簪釵,讚道:"好漂亮!"
"別傻了。"彭丹把簪釵放回原位,拉她走開。"這是假玉,一點價值也沒有。"
她的外形嬌小俏麗,應該是個純真自然,稚氣未脫的小女孩,講話的口吻卻十分老誠練達。
"你好像懂很多事。你幾歲了?"杜芽雙的心因街上繁華熱鬧的氣氛而溫熱,不再怕碰釘子,笑著和彭丹攀談。
"十四。"彭丹尋找販賣布匹錦裙的店家,淡淡地應。"你呢?"
"我十……"心想在精明的女孩面前還是別說謊話,誠實道:"二十。"
"好老。"彭丹嘴角揚起譏誚。她瞧不起她是因為她年級一大把了,還一副天真爛漫,涉世不深的脫線樣;無法理解才氣英邁,卓而不群得清孟天帶在身邊的竟是這樣一個沒有用的女人。"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我來這裡以後,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他。然後發生了一些事,一直和他在一起。現在我認識的人只有他一個,也只能跟著他了。"很多時總是自然而然變成理所當然。"你呢?你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