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口結舌,黏在他身上的眼珠子,怎麼也移不開。
他、他、他......天哪!
隨君歡看傻了眼,怎麼也想像不到,那身柔軟衣物下所包裹的,竟是這麼一副頎長勁瘦、優雅迷人的身子,每一道線條都恰如其分地刻劃出力與美,她敢說,這絕對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身體了。
「不、不要看太久,我會害羞。」於寫意有如黃花小閨女,害羞答答地說道。
害──害羞?
隨君歡差點被口水給嗆死!
「誰在看你了!」她惱羞成怒,心虛地先聲奪人。
「妳又生氣了嗎?好、好嘛,要看多久都讓妳看,只要妳別凶我。」他小小聲地說道,好委屈地妥協了。
這又是什麼鬼表情?當她是地方惡霸,強行凌辱純情少男嗎?
「我、說、我、沒、在、看、你!你聽不懂嗎?」這要讓他說了出去,別人會怎麼想?她臉要往哪兒擱啊!
「噓──」食指很孩子氣地放在唇上,認真地告訴她。「不要太大聲哦,不然我耳朵會嗡嗡嗡的一直叫,還有──」長指點了點她喉嚨。「這裡會痛痛。」
「你還敢講!我會大聲都是誰害的!」
於寫意縮了縮脖子,眨著水光清湛的眸子。
他又沒怎樣,明明是她脾氣不好嘛!
「我──」他張口欲言,然後又很沒膽的吞了回去。
見他這副無辜樣,她一顆心又很不爭氣地軟了下來。
「幹麼啦?」
「妳看夠了嗎?我可不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好冷耶!」他一字字好小心地說著,怕極再度觸怒女暴君。
「活該!我只是要你把弄髒的上衣脫掉,誰要你沒事脫個精光?」說歸說,還是很順手的替他穿上衣物,視線極力避免接觸到敏感部位。
「咦?紅紅的。」他一臉稀奇,指尖畫過她粉嫩醉顏,純真一笑。「好漂亮。」
「我才沒有。」死都不承認他的身體讓她臉紅心跳,太羞恥了!
「少爺,躺回床上去。」沒見過這麼不認份的病人。
於寫意不敢有異議,鑽進被窩,一雙深亮大眼仍是瞅著她。
「閉上眼睛,睡覺!」非要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啊?
其實她也很訝異,他居然會這麼聽她的話,尤其在她板起臉來的時候,更是乖得像小貓一樣,吭都不敢吭一磬,實在很難和從前那個從容自信、氣勢不凡的於大少爺聯想在一起。
她悶悶地埋頭收拾翻倒的藥漬,忍不住要自我檢討,她有這麼可怕嗎?還是她發起怒來表情真有那麼嚇人?
看來,她的脾氣還是沒有想像中的好,或許該去稟明老太君,讓她回孫大娘那兒去了,反正他身體也復原得差不多,不需要她照顧了,她還死賴著做什麼?她可不想讓人說她惡奴欺主。
「歡──」
「叫你睡覺你又下床來幹什麼!」照顧這傢伙絕對要有過人的體力,他簡直沒一刻安分。
於寫意趕緊把跨下來的腳縮回去,整個人埋進被窩中,只剩一雙明亮的眼珠子露在外頭,十足受虐小媳婦狀。
收好一地的髒污,她轉身想走。
「歡──」衣襬一角讓人給捏住,他怯怯地問:「妳不高興嗎?」
她低下頭,看向那隻手。於寫意很快地把手縮回去,一副很怕人罵的樣子。
隨君歡歎了口氣。
看吧!他明擺著是怕死她了,別再繼續留下來摧殘他才是明智的抉擇。
臨去前,她不忘替他把被子往下拉了點,免得這笨蛋不小心把自個兒給悶死了。
*****
本以為,那一天是他們最後一次單獨相處,往後,可能也沒多少機會,再看他做些啼笑皆非的舉措,惹得她又好氣、又好笑了。
但是,錯、錯、錯!
她回去之後,是有她的差事要忙,但是沒幾天,那個她以為怕死了她的傢伙,居然動不動就往她這兒跑,纏東纏西的,害她什麼事都做不了。
下人間的閒言冷語開始出現,說她勾引少爺,說她巧用心機,說她利用少爺達到偷懶的目的......
她隨君歡什麼都沒有,就傲骨有一把!
她很慎重地對他說:「除非你不再打擾我做事,否則別來!」
想當然耳,那個早八百年前就端不起主子氣勢的男人,自是被凶得泫然欲泣,然後乖乖聽命。
夕陽西下。
隨君歡拖著疲憊的步伐回房,一眼就看見蹲在泥地上的於寫意,看得出他等很久了,不然不會窮極無聊到努力地埋頭數地上的螞蟻。
「九百七十六隻、九百七十七隻、九百七十八隻、九百七十......」咦?一雙腳丫子?
掀起裙子,一路往上數。「九百七十九、九百八......啊!歡兒!」一仰首,他開心地喊道。
隨君歡翻了個白眼,拉下她的裙子。
「等一下啦,有螞蟻。」說完又要去掀──
「你住手。」這人真不是君子,女人的裙子都敢亂掀。
「你又來做什麼了?」她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下。
說到這個,他獻寶似的伸長了手。「妳看。」
她瞥了眼他手中一顆大木瓜。「然後呢?」
「我昨天看見奶奶院落裡種的木瓜樹已經長出來,就偷偷爬上去摘下來。」
隨君歡秀眉微挑。現在她可以理解他一身髒污、髮絲凌亂的由來了。
「你開個口馬上就有整盤香甜可口的木瓜送到你面前,幹麼把自己弄成這樣?」衣裳還弄破一個洞,他大少爺吃飽沒事幹呀?
「那不一樣。這是我自己摘的哦,給妳。」
隨君歡訝然。
他堅持爬上樹去摘,只是為了送她?
她愣愣的盯著那粒木瓜,說不出話來。
「快拿去呀!喜姥姥說,女孩子吃木瓜好。」喜姥姥看著娘長大,又陪嫁過來看著他長大,她說的話,是不會錯。
嬌容倏地一陣燒紅,下意識低頭瞥了眼細緻有餘、豐潤不足的胸前......他什麼意思啊?
「不正經!」她羞惱地輕啐。
「啥?」連送個木瓜都有事啊?清亮大眼恁地無辜。於寫意與她並肩而坐,兩手托著腮,研究她的表情。「妳為什麼要跑掉?」
「我是在幹活兒,不是跑掉。」她申辯。
「陪我,不好嗎?」
不好嗎?她被問住了。
本以為他怕極了她的兇惡,但,若真是這樣,他為什麼還三天兩頭的來纏她?
他最常問的,便是「妳在生氣嗎?」「妳不開心嗎?」「妳別發火嘛!」......諸如此類的,她一直都以為他會希望別再看到她。
「你為什麼這麼怕我生氣?」
「咦?妳不知道嗎?」他偏頭笑了笑。「每次妳擺出巫婆臉的時候,表示妳不高興,不高興的話,就不會理我了。」
他──怕的只是她不理他,才會百般討好?
隨君歡錯愕不已。「會理你的人很多。」有差她一個嗎?
「可是......可是......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們......他們......」苦惱地用力思索了好半晌。「他們好假。可是妳不一樣,妳的眼睛亮亮的,是真的哦!」
她差點栽倒。
誰的眼睛會是假的啊!
「不聽你胡說八道。」拍拍塵土,走了兩步,果然見他又伸出手,遲疑著不敢扯她衣裙。
她想了想,把小指頭伸向他。
於寫意受寵若驚地呆了下,旋即握住,漾開春陽亦為之失色的燦笑。
不過一根小指頭罷了,也值得他開心成這樣嗎?
進到屋裡頭來,她擰了條乾毛巾丟給他,便逕自找針線包去了。
於寫意坐在木板床上,皺著眉環顧四周。
這個地方這麼小,被子不夠暖,又正值隆冬,到了晚上,是更冷,她纖纖弱弱的身子,受得住嗎?
他當然知道別的僕傭也是這樣,但是別人他才不管,他本來就不要她當丫鬟,雖然她很凶,但他就是只想對她好。
可是──不當丫鬟,要當什麼呢?
他努力思考,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回頭問問奶奶,奶奶一定知道的。
找來針線包,回頭見他手裡抓著毛巾發愣,而那片髒污仍是「意志堅定」的與他的臉相親相愛。
她算是敗給他了。
「真是個大少爺!」沒轍,她接過毛巾,溫柔而仔細地拭淨他的臉。
於寫意眨巴著眼看她。「歡,我有沒有說過,妳真的好漂亮哦!」
「有。目前為止,是第一百三十六次。」她沒什麼表情地回道。
漂亮?呵,這詞兒,與她是構不上邊的,她充其量只能稱之為清秀,至少比起千嬌百媚的姚香織,她一點都不美。
如果他的標準只有如此,那見著真正的美人,他豈不是要當成天仙來供著了?
「哇,妳記得好清楚耶!」
「謝謝。」她眼也沒眨,穿好針線,命令道:「趴下。」
「哦。」他理所當然的往她大腿趴臥。
隨君歡瞪了他三秒。
這傢伙!
有床不趴,居然趴到她身上來,想得還真美!
「床太硬。」解釋完,更加大大方方地抱住她大腿,擺明了死賴著她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