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強迫自己直視他。「我是在乎,可是不代表我要繼續發展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眼色變陰暗。「什麼意思?」
「我們彼此的差距太大,敬桐。」
「能不能請你說明白點?」
「我想我說得很明白了。你我生活背景截然不同,同時和我父親見過面,談過了一些事情之後,我也不再是原來的我了。」
「原來如此。」敬桐放開了她。「所以,如今你的身份是億萬富翁的女兒,身價今非昔比,選擇對象的眼界自然要提升抬高。我瞭解。」
她的臉驀地刷白,不過她只點點頭。「隨你怎麼想。我覺得我父親倒為你做了很好的安排,崔小姐和你是很適合的一對……」
「我不需要別人來為我配對!」他粗聲打斷她。「也許我眼光拙劣,看錯了人,不過這一點打擊我還受得起。人生經驗不就是由教訓累積而成的嗎?我想該輪到我來謝謝你讓我上了一課。很高興再見到你,嘉茹。當你找到門當戶對的對象,我祝福你。」
她看著他邁開大步走下山。她想喊住他,想說出她的苦楚。她想哭。
她什麼也沒做,只緩緩拖著機械的腳步,回屋裹去繼續工作。這一次,她想,她真的不會再見到他了。這樣也好,她可以真正的死了心,不至於再患得患失的盼--聽到他的消息。
***
「捷英」開幕了,酒會上各界名流要人都到了,人人皆對辦公大樓別出心裁的設計,和獨特的藍、緣、象牙白顏色組合讚不絕口。設計師凌嘉茹卻沒有出席,而久聞她大名的人都不以為奇,因為以往她也從不在這類場合出現。
沒有看到嘉茹,敬桐感到非常意外。她居然沒有出席她父親在這裡新公司成立的開幕酒會。雖然她的轉變令他失望,他還是渴望見到她。
原先他以為今天她將是他理所當然的女伴,他的行李箱中特地帶了他這趟去歐洲,在法國訂製的黑色禮服。它此刻就穿在他身上。但是經過昨天,他穿上它,並期盼她來,是想炫耀什麼呢?莫非他以為這套花了他一個月薪水的禮服,能增添他的魅力,挽回她的芳心?
真是異想天開,何敬桐。他自嘲地敬自己一杯。即使他穿一套金子打造的衣服,和她億萬千金小姐的身價相比,不過九牛一毛。
「再喝就醉了,敬桐。」一隻纖纖玉手拿走了他的雞尾酒杯。
「這種雞尾酒像果汁,怎麼醉得了人?」他拿回來,一飲而盡。
心雯打量他鬱鬱的神情。「你沒有去找她解釋嗎?」
他扭扭嘴唇。「你沒聽過嗎?女人變起來,比天氣還要快。」
「小子,批評女人會招來噩運,你沒聽說過嗎?」易風插進來,不友善的瞥心雯一眼。「幹嘛,你倆在這喝交杯酒啊?」
「心雯,你幫我去接呼客人好嗎?」逸達也走了遏來。
心雯點頭走開,易風白逸達一眼。
「英雄救美啊!」
逸達笑。「誰能有你美呢?」
「死相。」易風嗔道。
老天,敬桐錯愕的眼睛在他們眉目傳情間轉動。易風和邵老?誰想得到呢?
「易風,麻煩你代我招待一下貴賓,我要和敬桐談些事情。」逸達說。
敬桐遲鈍地想起來,易風今天一早就到了,進進出出的指揮酒會會場的服務人員,儼然女主人一般。
他隨著逸達到樓上辦公室。
「怎麼回事,敬桐?」坐下後,逸達關切地問。「我以為你昨天去找嘉茹了。她怎麼沒和你一起來呢?」
怎麼會問他呢?「我正奇怪她何以不見人影。邵叔沒有囑人寄邀請卡給她嗎?」
「我親自寄的邀請卡,還打了電話,她告訴我她不喜歡這種場合。我以為你去可以說動她。」
敬桐神情沉鬱。「我們沒有談到要她來酒會的事。而我以為她一定會到場。」
「誤會沒有解釋清楚?她又拗起來了是嗎?」
「倒不是。」敬桐不想重複他和嘉茹昨天不愉快的經過。「我不是在今天這種日子掃你的興,邵叔,但是過了今天,我想請你允許我離開『捷英』。」
逸達沉著地看著他。「歐洲市場還等著你去開發,我還需要仰仗你的協助,除非有很好的理由,敬桐,我不准你辭職。」
「你手下不乏有才幹的人才,他們只是還沒有適當機會發揮而已。歐洲那邊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足當大任的人。我三十五了,邵叔,我想有一番作為,自己創一份事業。」
「我瞭解你的心情。」逸達點點頭。「那麼,嘉茹呢?」
「我想我們將有一段時間不見面,這樣對彼此都好。」敬桐用平靜的口吻說。「等我能夠只把她當作朋友,或許我會去看她。」
逸達忘了他正在戒煙,習慣地摸原來放煙斗的口袋,結果摸出一張字條。他看一眼,呵呵笑起來,不避嫌地拿給敬桐看。
「為了我,多活幾年吧。」敬桐念出上面龍飛鳳舞的字。
「這個易風,不知幾時寫了放進去的。」逸達滿面春風地說,拿回字條,小心折好,放回口袋。
敬桐咳了一聲。「嗯,邵叔,你是認真的嗎?」
「你不覺得我這把年紀玩戀愛遊戲太老了?」繼而他憂慮地頓了頓。「還是你認為我現在再娶太老了?」
「哦 ,你別誤會。只是……..易風?我很難把她和你連在一塊。」
逸達如少年般地臉色微赧。「我也沒想到她會觸動我的情愫,但是和她在一起,我感覺很開心,彷彿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
「恭喜你,邵叔,也祝福你。」
他呵呵笑。「我想向她求婚,你看會不會太快了?畢竟我們才見了幾次面。」
「邵叔,我單身這麼久,我的感情生活你最瞭解,可是一見到嘉茹之後,我就不可自拔了。」
逸達歉然拍一下腿。「我一開心就樂糊塗了。你和嘉茹又出什麼問題了?」
「我配不上她。」敬桐淡淡答。
「胡說,」逸達肅起臉色。「嘉茹不會說這種話。那麼是你有心病?這就更荒謬了。」
「她是說了,邵叔。她說我和她背景差距太大,和你重逢後,她已不是原來的她了。」
逸達神色一凜,沉吟了許久。
「這孩子,」他歎一口氣。「我不該告訴她。可是我不能再拿謊言搪塞她母親的過錯,而且我以為她有權利瞭解真相。」
敬桐惑然不解。「什麼真相?」
「你誤解了嘉茹的意思,敬桐。她說的是她自己,她自認為她配不上你。」
敬桐更迷惑了。而當他聽完逸達的說明,他震驚得無法說話,回憶嘉茹蒼白的臉、她的倔強,他心都碎了。
***
酒會這邊杯觥交錯、熱鬧非凡時,嘉茄在院子裡灰頭上臉的為祖安做人造假山。易風今天沒法幫她照顧祖安,她便留在家裡,一早開車到海邊,拾了許多貝殼和搬了些石頭回來。
這樣很好,她一面堆石頭,一面告訴自己。她又可以過原來平靜的生活了。債務已還清,卸去了肩上的重擔,不必再活得焦心又提心吊謄。
堆好石頭,她開始和泥土。她這樣做是對的。她和祖支,兩個來歷不明的姊弟相依為命,他倆誰也不會傷害誰。
這樣是對的。但是淚水為什麼像開了閘的河流般滾滾不停呢?它們滾落她和了水的泥土裡,淹沒了她的臉,最後她不得不停下來,將臉埋進臂彎。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下把將她自地上拉了起來,又將她轉了個圈。她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回事,一張灼熱渴切的嘴唇已經緊密的覆住了她。
呵,她認得這張嘴,她認得這個滋味。濃烈、狂野、誘人,是他特有的滋味。它迅速燒灼了她的感官,把她帶進極度的渴望裡。
這是夢。這是她的幻想。這不是真的,因此沒有關係。她喉間逸出啜泣似的低吟,沾滿泥漿的手臂伸上去緊緊環住他的脖子,熱切、激烈地回吻他。
覺得幾乎忍不住要當場要了她時,敬桐呼吸急促地抬起頭,她氣息喘急,雙頰嫣然,眼眸緊閉,臉上一大片潮濕。他吻住她時嘗到了它,是淚水。他來之前她不知哭了多久。敬桐一顆心扭絞著。
「張開眼睛,嘉茹。」他沙啞地柔聲命令。
「不,張開,夢就醒了。」她雙臂仍摟著他的脖子。她的聲音同樣喑@@?。「不要醒,還不要。」她低喃,更多淚水湧出她眼眶。
敬桐壓抑著酸楚,低首吻吮去她的眼淚。「張開眼睛,看看我,嘉茹。這不是夢,我是真的。我在這。」
她張開了,咬著抖嗦的下唇,她用滿是泥巴的手摸撫他的臉,看到留下的泥印,終於驚醒過來。
「敬桐。」她不相信地低語。「是你。」
他柔腸寸斷地對她微笑。「是啊,是我。」
「敬桐,」她倒進他胸懷,抱住他。「你不該來的。」
「好,我不該來,但是我來了。」他吻著她的發頂。「這次你不管用什麼借口或理由都趕不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