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她打起精神,為改造舊宅卯足全力。多虧有易風幫忙,她才能一早就出門工作,天黑才帶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屋子該拆的部分都拆得差不多了,再過幾天便可以動工開始修築,她預計一個月內可使屋子呈現嶄新的樣貌。
***
「凌小姐,有人找妳!」
「好,謝謝,我馬上下來。」
嘉茹又交代了工人一些事,匆匆下樓。站在凌亂的、原來是客廳的房間裹的人,令她愕然停住。
「怎麼是你?」她維持冷靜,用淡淡的口氣掩飾急劇的心跳。
兩個多月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些,曬黑了些,但仍然俊挺迷人,渾身散發出迫人的陽剛魅力。她不禁有點懊惱她的狼狽相。舊襯衫,牛仔褲,上面不是灰就是土,還濺了些油漆,她綁在腦後的馬尾也鬆散了幾縷髮絲拂在臉頰上。
她依然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見到她之前,聽到她的聲音,敬桐腹間已湧上一股刺痛的渴望。他想要將地拉人懷中,永不停上地吻她。儘管光是吻她解不了他的刻骨相思,但總比隔著個雜亂的房間,在工人好奇的注視下,和她如陌生人般相對望好。
「嘉茹,你好嗎?」
她悄悄深呼吸,調勻氣息。
敬桐也覺得呼吸困難地在房間另一頭深呼吸。
「我很好。你呢?」
「忙。好久沒見了。」
「是嗎?也許吧。我沒注意,我也很忙。」
敬桐轉頭四下看看。「可以到別處談談嗎?」
嘉茹慢慢越過凌亂的房間。「到庭院去吧,我不能走太遠。」
院裡一樣亂,堆了許多木材和其他器材。不過由於餘下的空地有限,倒使得他能靠近站在她面前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嘉茹問,抬手把飄到臉上的髮絲掠到耳後。
「易風。」她抬眼瞅他。「這次是真的,沒有詭計。」他宣誓似的舉高一隻手。
嘉茹無法看著他的臉而漠然無衷。他身上的氣息仍令她迷醉。她為此生自己的悶氣,而把目光移向牆打掉了一面的屋子。
「找我有何貴幹?」
「我們要從頭來一段嗎?我不大記得我們當時的對白了。」
她瞪他,但至少她看著他了。
「嘉茹,你瘦了一大圈呢,快變成排骨美人了。」
「你若是來尋我開心,抱歉,我正忙著,沒空聽你閒扯。」
他握住她的胳臂。「還在生我的氣?」
「你沒聽見我說的嗎?我很……」
「忙。那就是說你不生氣了?」
嘉茹用冷漠的眼神要他放開她。他鬆了手。
「你要直接簡單的道明來意,還是我可以回去工作了?」
「我來看你,嘉茹。」
「謝謝,你看到了。沒別的事了吧?」
「還有,而且非常重要緊迫。」
她緊張起來。「是我父親?他是不是……」
「邵叔很好。」他伸手想碰她,握她的手,她閃開了。他頹然放下手。「我想念妳,嘉茹。」
她不理會胸口的怦擊。「不敢當。你這次又有何任務?」
敬桐看向索性放下工作,站起來向外面張望,豎著耳朵想聽他們說些什麼的工人。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這次他不容她反對的抓住她的手,拉她出了大門,走過巷子,越過馬路,來到路邊的巴土候車亭。由於在山上,本來車輛行人就少,近正午時分,烈日當頭的,更是不見其他行人,只有上山或下山的車子偶爾馳駛而過。
嘉茹本來其實沒那麼大的火氣。日思夜念兩個月,他終於來了,她驚喜之後,冒上來的怒氣,多半是為了他隔了這麼久才來看她。又有些不知他來意的困惑。
「放手,你抓痛我了。」她靜靜說。
他減輕力道,仍握著她。
嘉茹忽地想起來。「明天『捷英』開幕是嗎?」
「是。不過我提早一天到是為了你。」
「我父親呢?他沒有來嗎?」
「他在易風辦公室。嘉茹,請你看著我好嗎?」
她就是不看他。「你有話請說,我聽著。」
「我要你看著我。我要說的話很重要。」
看著他,她怕她的冷靜會瓦解。但她強迫自己的目光移向他。
「我愛你,嘉茹。」
她僵硬立住突然發軟的雙腿。「兩個月無消無息,突然來對我說這句話,你不覺得無稽嗎?」
「邵叔派我去歐洲另找一個分公司地點,那需要花點時間。找個合適的地方開設分公司不容易。」
「我明白了,歐洲太落後,沒有電話。」
他溫柔地笑了,放下了心上一塊巨石。她是在乎的。她也想念他。
「我打過的,嘉茹。上個月。你的電話一直不通,我以為你搬走了。」
一定是咖啡把電話線扯斷那段日子。她心情不好,隔了將近三個星期才找人修理。
「你不是神通廣大嗎?這次怎麼找不到我了?」
「我打電話想問易風,她一聽到是我,罵了聲『惡棍』就掛斷了。」
嘉茹忍住笑。易風真會如此的。
「我打到新加坡,以為你也許搬去和邵叔團圓了。」他停住,沒有再往下說。
「然後呢?」等了一會,她問。
結果電話全教心雯擋掉了。他不想告訴嘉茹這件事。敬桐搖搖頭。
「回來以後我才明白,邵叔派我去歐洲是別有用心。我很久以前曾向他不經意的提過,我喜歡歐洲,假如有一天我有能力自己創業,我想我會到歐洲定居,嘗試在那邊開創一份事業。」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父親正好幫助你完成心願。」她淡淡說,掩住心底一抹哀愁。
「你沒聽見我說的嗎?能夠的話,我要自己創業。我希望有一份自己的事業。總之,上次你不告而別,離開新加坡後,我忽然感到心灰意懶,我向邵叔辭職。他認為我工作得太辛苦了,需要度個假,於是告訴我他正有意在歐洲做些投資開發,要我去看看,順便散散心。
我的想法是,我就為『捷英』,為邵叔,再盡這最後一次心,然後我就要離開『捷英』了 。」
嘉茹望著他,不說話。
「我沒想到邵叔另有打算。我去了一個月之後,心雯也到了。」
她掀掀眉,胸口發緊。「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她淡淡問。
「她去是邵叔的安排,嘉茹。」他柔聲耐心的解釋。「那天早上她到我住處,也是邵叔叫她去的。他要她送支票給我,同時告訴我,我可以休一天假,和她出去玩玩。」
嘉茹想起來。「我父親說過他一直在為你撮合。就是崔心雯?」
敬桐點點頭。「我和她始終只有同事之誼,嘉茹,請你相信我。」
「她有鑰匙自行進你的公寓,你作何解釋?」
「她沒有,嘉茹。那晚你到了之後,我們幾乎立刻就進了臥室,我忘了鎖前門。」
她立即漲紅了臉。她記得那晚她的熱情湃然。她更記得他們的纏綿繾綣。
「還有,」他伸手白西裝內袋拿出一個信封。「你看看這個。」
她狐疑地接過來,抽出一張收據。五百萬的收據,收款人是「聖幼孤兒院。」
「你記得你看見的那張支票面額嗎?」
她點點頭。「你把錢捐給了孤兒院?」
他含笑搖頭。「不是我,是邵叔。他交代我去辦這件事。那張支票本來就不是給我的。」
她仰起臉,真正的看著他了。「你為什麼不早說?」
「邵叔行善,除了他自己、他律師,還有我,他不願讓其他人知道。當時你和他才言歸於好,我顧慮到你原本就對他有那麼深的誤解,如果那個時候,在那種情況下告訴你,你也許會認為我在為他建立良好形象。而且邵叔行事有他的原則,這事算是他的私密,我需要請示他才能決定該不該說。」
所有的懷疑和傷心的感覺,瞬間全部煙消雲散了。
「爸說過你不為你的行為解釋的。」
「他也點示我,當解釋的時候三緘其口,將誤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告訴他,我愛你。」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心口。「我愛你,嘉茹。」
一些事情在她腦際掠過,嘉茹收回她的手,伸進她的牛仔褲口袋。
「謝謝你專程來向我解釋,我很感激。」
她突然又變得冷淡、疏遠,敬桐不禁一頭霧水。
「但是你還是不能諒解,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而且是我誤會了,我向你道歉。」
「那麼?」
「我也真心感謝你為我和我父親所做的一切。」
他快失去耐性了。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嘉茹,我說我愛你,我在談的是你和我,跟你父親無關。」
她的視線移向巴士站牌。「如果你願意,我們仍然可以是朋友。」
「朋友個鬼!」他的火氣升上來了。敬桐扳住她的肩,搖了搖她。「我們在一起那一夜,對你難道沒有一點意義嗎?」
她咬住下唇。
「你也愛我,嘉茹,否則你不會把你自己給我。你不會為了沒有我的消息生氣。你在乎我,在乎我們之間的感情。」
她勉強壓下湧塞在胸臆間的衝動,阻止自己進入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