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為什麼!為什麼?我……到今天……才知道……」她依舊掩著唇哭泣,在心中無聲地吶喊。
為什麼她堂堂一個天界仙子,會栽在這個平凡的人界男子手裡?莫怪她會吃醋,她會心痛,因為他奪走了她的心,她愛上他了呀!
太遲了,她早該在法力漸漸減弱時就該察覺的。若能早一點發現她早對陸清宇動了心,或許……今天受的傷害不會這麼深,心也不會這麼痛啊!
「白靖……白靖……」
方纔的怒聲大喊突然消失,四周恢復平靜,陸清宇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安,他伸出雙手,在半空中摸索,呼喚白霜染。
好一會兒,白霜染止住了淚水,收整情緒,才站起來,走到陸清宇身邊。
「剛剛的一切就當是我害你失去柳成音所應得的報應,我認了!」白霜染一字一句,清楚地聲明著。
「白靖,你怎麼了,到底在說些什麼?剛剛說什麼被天界懲罰,魂飛魄散,現在又說什麼你曾經害我失去成音?這究竟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陸清宇一雙大掌胡亂在眼前摸索,試圖抓住白霜染問個明白。
「沒什麼好說了,以後如果有機會,你總會明白的。現在我最後該做的事就是讓你復明,然後我們之間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再無牽扯!」
「讓我復明?為什麼你有這個能力?你一定要說清楚!白靖,你聽見沒有?」聽見白霜染能夠讓他的眼傷復原,陸清宇心中的疑竇更深了。
「你說我不夠格評斷你跟柳成音的事,那你沒有資格來過問我的事情。」看著這張令她依戀的臉龐,說著與心意相違背的話,白霜染才停住的淚水又忍不住氾濫。
「一切到此為止,以後……我們不會有機會再見了,你自己……多保重。」
兩串清淚沿頰滑落,白霜染從衣袖中掏出青瓷瓶,打開瓶口,將還原仙水對準陸清宇的雙眼灑去。
「啊!白靖……你對我做什麼?啊!好痛……你居然害我……啊——」
還原仙水一接觸到眼睛,陸清宇立刻感到一陣劇痛,疼痛來得急又快,讓他無法忍受,陣陣針扎似的刺痛讓他疼得倒在地上打滾,頻頻哀叫出聲。
「連最後一刻你也不相信我……這段日子我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對你的心還不夠讓你瞭解我嗎?呵,可歎,是我自己活該,咎由自取……」白霜染唇邊逸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淡淡地,旋而在她的淚水中隱去。「呵呵,咎由自取,白霜染,你咎由自取阿!」
一番自我諷刺的話語伴隨傷心欲絕的白霜染一起消失在風中。
「啊……啊……」
疼痛漸漸減緩,陸清宇放開遮住雙眼的手,接著雙眼感到一陣輕鬆舒坦,沒多久他緩緩睜開眼,一陣刺眼的光線襲來,是他久遠的光明。
「我……我的眼睛復明瞭,我又看得見了!白靖,你……你真的治好我了!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的!」
陸清宇連聲自言自語,沉浸於復明喜悅的他還未發現身邊早就沒了人。
適應好一會兒,他終於能夠完全睜開眼睛,重新看見這個世界。
張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急著向白靖解釋道歉,然而環顧四周,回應他的只有清風鳥語,周道是一片靜寂,這……他何時跑到這片林子裡來了?
「白靖、白靖……你在哪裡?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快出來,白靖!」
陸清宇在林間奔跑,四處呼喊白霜染的化名,任他喊破喉嚨,也沒有人回應。
微風輕輕拂過,激動的心緒逐漸平靜,陸清宇細細回想方才兩人爭執的情景,還有白霜染在盛怒之下所說的話:
「我寧可被天界懲罰,道行盡失,魂飛魄散,從此消失於天地間,也不要再看見你這個渾帳傢伙一面!」
「剛剛的一切就當是我害你失去柳成音所應得的報應。」
「一切到此為止,以後……我們不會有機會再見了。」
「呵呵,咎由自取,白霜染,你咎由自取呵!」
這些話愈想愈讓他糊塗,這……「白靖」究竟是什麼來路?
白霜染,你咎由自取……
「難道白靖不叫白靖,『白霜染』才是他的真名?」
這名字既特殊又雅氣,秋霜綴染,帶著幾分深秋離愁的味道。與容陽城傳說中的菊之花魁同名,對陸清宇來說有種隱約又莫名的熟悉感。
不行!白霜染身後有太多的謎未解,不能就這麼放他離開……
望向幽暗的林蔭深處,陸清宇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他非找到白霜染,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一道身影,纖纖弱弱,隱隱幽幽,腳步顛顛簸簸,穿過林梢,走過官道和人群。過往行人的歡聲笑語,像是在諷刺嘲笑她的心碎神傷。
嫉妒沖昏了頭,方才不顧一切施展「移身形轉」,耗去她大半的元氣,失去法力的屏障,她的身形變得飄飄渺渺,像一縷失了心的幽魂在人界飄蕩。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人瞧得見她的存在,而她,在他的心底,原來連一粒沙的份量都不曾烙下。原來愛上人卻得不到回應的感覺是這麼地痛……
白霜染沒有勇氣在人間繼續待下去,衣袖一振,她奮力往天上一飛,想奔回天界,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法力消失泰半,纖秀的身子飛不到五十尺便墜了下來。
落地,手足俱感一陣熱麻的疼痛,「痛」,她會痛,什麼時候她居然開始像起平凡人來了?
七情六慾,愛恨癡怨,還來不及領受情愛的甜蜜,就先被灼得遍體鱗傷。
身心俱疲,心魂欲碎,回不了天界,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人間,還有哪兒是她的容身之處?
雙足無意識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陣熟悉的花香傳入呼息,白霜染回了神,才發現她不知不覺間竟又走回陸宅的後花園來了。
霜華依舊開得淡雅清麗,看著和她淵源極深的霜華,白霜染唇邊扯開一抹苦澀哀傷的笑,兩行清淚滑落,幸好……還有……霜華……
天下之大,幸好還有這麼一小處容得下她的地方。
她好累了,心痛到極點,麻痺了,她想休息了。
旋身一轉,白霜染縹緲的身影瞬間凝成光影,遁入霜華之後消失無蹤。
陸清宇打錯如意算盤,他原以為可以很快找到白霜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個清楚。誰知,那日大吵一架,不歡而散之後,任憑他怎麼找,也找不到白霜染。
白霜染像是風,無聲無息墜入他的生命裡,撩動幾許波濤之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就是嘴壞死腦筋,牛脾氣一來,就什麼都不管了,所以才會口沒遮攔,說出那麼狠絕的話傷害白霜染。
心頭疑問重重,滿腔掛念更深,想了想,陸清宇即刻下了決定,沿著兩人當初行來的路一路回走尋找,盼著能夠在途中遇上白霜染。
抹下還原仙水,重新找回失去已久的光明,生活一切走上常軌,但陸清宇卻深覺悵然,無法適應,仔細探究自己的內心,恍覺原來……
原來這段日子以來,他早已習慣身邊有白霜染的陪伴,聽慣了他的叨念,他的笑聲,他的關心、呵護與照應。
人,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擁有」的可貴。
策馬奔馳,末久便入了明泉鎮,下了馬,沿著鎮內大街走,拐過彎,來到一家客棧前,陸清宇沒停下腳步,繼續前行,誰知客棧內突然有人跑出來。
「陸捕頭,等等、等等,請留步啊!」店小二快步奔了出來。
「您是……」陸清宇聞聲,停住了腳步問道。
「呵,我是明升客棧的店小二啊,十來天前,你才投宿過小店,還行俠仗義,救了劉家娘子,咱們明泉鎮的老百姓都稱讚您是個大英雄呢!」
「原來是小二哥,舉手之勞,無須客氣。」陸清宇微笑回道。
「咦?」店小二突然張大了眼,直打量陸清宇,看了半晌,終於發現了哪裡不一樣:「陸捕頭,您的眼睛好啦!」上次來的陸捕頭眼睛是瞎的。
「嗯。」淡淡應了一聲,心頭不禁揪緊惆悵,這雙眼能復明是他狠狠傷了白霜染才換來的。
「恭喜、恭喜,啊,對了,怎麼只有您一個?您家小娘子沒跟來啊?」
「小娘子?小二哥說的是誰?」陸清宇聽得一頭霧水,他身邊啥時跟個女人?
「就是白姑娘啊!她不是你未過門的未婚妻嗎?」換店小二糊塗了。
「白……你是說霜染?」她是女子?!陸清宇大感震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二哥,那你可還記得她的長相?」有了白霜染的線索,讓他心頭陰霾盡散。
「記得,白姑娘生得漂亮,我當然記得。」
「那她究竟生得如何?」陸清宇急忙問道。
「這……陸捕頭,您問我白姑娘的長相如何?很奇怪唉!再來,我大字不識幾個,要我形容姑娘的容貌,也說不上來啊!」店小二搔搔頭,一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