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離開良久,房內所有人才發現自己屏著氣。
無論章柏言此刻的怒氣是針對誰,在場的每個人都很慶幸,那個人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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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嗚……柏特,我非常抱歉,請你原諒我……嗚……」
砰!
「柏特……求求你……嗚!」
砰!
「柏特,住手,你會摔死他的!」道森夫人驚慌失措地站在次子身前,不讓大兒子再把他揪起來摔向牆壁。
章柏言臉色鐵青地盯住委頓在地上的弟弟。審訊室外面的警察有志一同,大家都當做沒聽見緊閉的房門內傳出什麼聲音。
「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
查爾斯怯怯抬起頭偷瞄哥哥,一和他惡魔般駭厲的眸對上,嚇得再度縮成一團。
「我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嗚……」
「就是因為你的保護和縱容,讓狄尼托演變成今天的殺人兇手!如果你一開始肯說出來,他早就被阻止了,根本不會有後來的受害者!」
「我不敢……嗚……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幫我……」查爾斯嗚咽地抱緊母親的腿。
道森女士含著淚,悄悄扶起他。
「放屁!」章柏言大聲咆哮。「哪一次你惹了麻煩不是我出面擺平的?你學校沒考上,我替你打電話給校長!你沒錢,我給你錢!你找不到工作,我給你工作!只要你們母子倆開了口,我沒有一次不理不睬過!結果呢?你該死的最重要的那個麻煩卻不敢告訴我!」
「對不起,柏特,求求你不要生氣……嗚,媽,拜託妳告訴他……」查爾斯埋在母親懷裡抽泣。
「你叫媽就有用了嗎?我兒子現在不知道叫了多少聲『媽』,有誰在他身邊幫忙?你那個變態男友帶走了他!現在沒有人知道他的生與死!」章柏言揮舞著拳頭。若沒有母親在前面擋著,他早撲過去活生生撕裂了他!
「我真的不曉得狄尼托會傷害你的小孩,我很抱歉……」
「你是最瞭解他的人,你一定知道他還有多少巢穴!如果戴倫出了什麼事,放心,你們一定不會被警察帶走,因為我會親手處置你們!」章柏言扭住弟弟的衣領,一字一句地迸出口,「我發誓,到時候你們兩個人只會開始祈禱警察趕快出現!」
「我和他不是一夥的……柏特……」查爾斯幾乎無法呼吸。
「說!狄尼托躲在哪裡?」
「我、我只知道他離開我之前,說要去找你……他身上早就沒錢,又在紐約跟蹤了愛德一段時間……我想他一定還在綁走你兒子的那個地區附近……求求你,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了!」
「你有沒有任何聯絡上他的特殊管道?」章柏言一把抓住他,查爾斯嚇得尖聲大叫。
「沒有了,沒有了!不過……不過狄尼托到了哪裡都要叫義大利香腸加鳳梨的披薩,而且幾乎是每天都吃,我以前常笑他這種口味很噁心……我只知道這樣了。」
章柏言惡狠狠地將他損在地上,大踏步離開。
「你最好祈禱我兒子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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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捕狄尼托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警方以莊園方圓十五哩為基準,一一查遍所有披薩店。
聽起來雖然像不起眼的情報,但義大利香腸加鳳梨畢竟不是一種常見的組合。而且買方是天天叫,外送的地點又非一般住家。最後他們過濾出三個人選,另外兩名因為年紀和性別不符合被剔除,剩下的那一個住在法國鎮外不遠處的一間汽車旅館裡。
據外送小弟的說法,那男人神秘兮兮的,錢都是從門縫底下遞出來,而且一定等到他離開了才肯開門拿披薩。今天早上他剛送過去一個,結果對方湊不出足夠的錢,他還隔著門與那傢伙對罵了一陣。
「FBI!不要動!」
戴倫失蹤的第二十六個小時,警方和聯邦探員秘密包圍了旅館房間,破門而入。
「你們來得太早了,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置那個魔鬼的小孩!」房內的狄尼托衣衫襤褸,神情空白。
他和其他連續殺人狂一樣,在犯案後期行為已經雜亂無章,這個時期往往是他們落網的時機。
「戴倫!戴倫!」
FBI探員將小孩抱出來的那一刻,強烈的情緒讓趙紫綬幾欲暈去。
「待會兒我們會帶他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但是他看起來沒有受到太大傷害。」FBI探員小心地將孩子遞進她懷裡。
距離他失蹤第二十六個小時,戴倫終於回到母親懷裡。
「戴倫乖乖!是我,媽咪在這裡,老天……真的是你……」趙紫綬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兒子,激切得語不成句。
「咪……咪?」
小傢伙昏昏沉沉的,還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前繞了一趟回來。顯然大部分時間,狄尼托都將他用藥物迷昏,省得醒過來哭哭鬧鬧的。
章柏言頭一次感謝,狄尼托不是那種以凌虐受害人為樂的變態殺人狂。他的重點只是在殺死對方而已,在他喜歡的時間,用他喜歡的方式。
「嗨,小寶貝……」章柏言緊緊環抱著母子兩人,沙啞地道:「我很抱歉……現在一切都沒事了。」
章柏言先吻吻兒子消瘦下來的臉頰,再吻了吻趙紫綬的頭頂。
兒子平安在懷中,她已經哭到暫時忘了自己先前的恨意。
一家三口緊緊摟在一起。他們都安全了!這是最重要的!
第九章
「這太荒謬了!她向法院申請對我的禁制令?」
隱忍了多時的郁氣終於爆發出來!
「根據我們今天收到的最新消息,顯然是這樣的。」愛德冷靜地戴上眼鏡,把手中的文件再細讀一遍。
章柏言簡直不敢相信!
好,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全心全意的承認這點,並且尋求一個道歉的途徑。
要判他死刑,起碼先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他只要求十分鐘──不,五分鐘就好,起碼先讓他把話說完,然後趙紫綬若還堅持將他攆出門──去他的,他還是不會放棄。
反正笑話是鬧定了!自從查爾斯的新聞曝光之後,紐約每個跑刑案新聞的記者電話線幾乎燒壞,每個人都在打電話給各大單位追蹤案情。
章氏香料王國的執行長險些命喪弟弟的同性情人手中,這是何等重大的案件?再加上狄尼托之前掛的七條人命,紐約時報直接以「世紀刑案」來稱之。現在就算再加上一條「秘密兒子曝光!前妻申請禁制令,禁止柏特.章靠近一百碼以內」也不算什麼。
要他跳樓、吞劍、過火炭他都認了,即使在時代廣場買廣告二十四小時播放他的歉意,變成全世界的笑柄都沒問題!只要她高興,他甚至願意全身塗焦油黏羽毛在華爾街裸奔,但是她不可以直接就將他接殺出局!
士可辱,不可殺!
「理由是什麼?」他大步在自己的辦公室內走來走去。
幸好章氏的執行長辦公室夠大,足足佔了半層八十七樓,這幾天柏特踱過來彎過去所消耗的卡路里,已經足夠抵上在健身房踏跑步機的運動量了……愛德幽默地想。
「我看看。」律師檢閱一下剛到手的函件。「理由是──對孩子有不當意圖,並且曾經置其於有害生命安全的險地。嘖嘖,小鎮律師也是有爪子的。」
「愛德,這、一、點、都、不、好、笑!」他咬著牙迸出。
「放心,這種理由太遜了,任何一個有理智的法官都不可能讓它通過。即使通過了,我們也可以舉出反訴。畢竟孩子不是被『你』綁架的,你也是這樁刑案的受害者。我們三兩下就可以把她們打垮了!」
「我不想把她打垮!」
「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他攤了下雙手。「我想……」
老律師很有耐心地等著。末了,章柏言頹喪地耙一下頭髮,站在他面前。
「愛德。」
「是?」
「禁制令通過與否還在其次,這是一個象徵性的動作。」
「代表?」
「代表她不要我回到她的生命,而且不惜訴諸法律行動!」他又開始踱步。
「那又如何?天涯何處無芳草,放棄她吧!若妮還在等你。」
「她該死的是我老婆,她生的小孩該死的是我兒子!我該死的不想放棄她,這樣你聽明白了嗎?」章柏言咬牙切齒地說。難道他得畫圖出來,每個人才能瞭解?
「前妻。」
「什麼?」
「她是你『前妻』。」愛德善良地指出。
「……你今天是故意來找麻煩的嗎?」
愛德歎了口氣,把公文往檜木桌上一推,全心全意地應付這心煩意亂的男子。
好可憐,長到三十來歲才鬧相思病,偏又兵敗如山倒。
「柏特,你不覺得你們兩人已經錯過了每一個可以在一起的機會?你是一個比我更成功的生意人,你應該知道何時從一樁無望的協議中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