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在嚇自己。」料理店內的女侍恭敬地朝他敬禮,他朝她們點點頭,順手掐了掐馮清敏的下巴,「別繃著臉,笑一個,這筆合作案如果談成了,你是第一號功臣。」
馮清敏揮掉他的手,「你還記得我是陪你來談生意,不是來陪笑的呀?」
兩人來到一處隔間前,鄒懷彥輕敲兩下門板,但沒有馬上進去。
他看著馮清敏,低聲說道:「當然,靠你陪笑來談生意的話,只怕到時會把我的公司都賠掉了。」
馮清敏睨這他,「那我可得更加賣力地陪笑羅?」說完,臉上當真掛起一道如白癡般的笑容。
「小姐。。。。。。」鄒懷彥勾著她的肩、搭著她的背,「你當真那麼恨我?」
馮清敏的笑容倏地斂去,後退一步,拒絕與他在公共場合表現出親暱的動作。她不在意他偶爾對她的調戲和擁抱,因為,她曉得那根本不具任何意義,但她討厭別人誤會的眼光。
「我們在等什麼?」
鄒懷彥聳聳肩,「等裡頭的人穿好衣服。」看了一下表,他再次敲了敲門,準備拉開門板。
馮清敏曉得自己身為一位秘書,不管從主管口中聽到什麼,都該保持鎮靜,但當她意會出方纔他在外頭晃蕩,是為了讓日本客人偷空好「辦事」時,她還是忍不住詫異地張大了嘴。
門板被拉開,她與裡頭的人立刻對上了眼。
天啊!裡面居然不只一男女,而是兩男三女。
其中兩名女子還正大剌剌地在扣上衣的鈕扣,一點都不在意她和鄒懷彥的出現。
「喲——」年紀較長的日本男子佐籐建治夾了一塊新鮮的生魚片入口,左擁右抱著兩名嬌嗲的歡場女子,眼睛則直盯著馮清敏。「鄒桑,這位是?」
鄒懷彥盤坐在佐籐建治的對面,以日文介紹道:「我的秘書。」
「我姓馮,很高興認識你。」普通的日文會話難不倒她,但她刻意以流利的英文開口,因為,這樣肯定可以減少與對方談話的機會。
「是鄒桑的秘書小姐啊!真好!」佐籐建治活動著筷子,一雙色迷迷的眼睛一直落在馮清敏的身上。
女性在應酬場合中容易被當作調笑的對象,馮清敏早就習慣在工作的時候擺低姿態,就算被人在口頭上佔了便宜也無所謂,再加上,她的頂頭上司動不動就偷攬她的腰、偷捏她的屁股,她自認為自己對於性騷擾的容忍度不低,但面前這位日本歐吉桑說話的語氣和眼神,都讓她打從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厭惡感。
「佐籐先生,我想由我的秘書向您介紹一下敝公司的經營概況及特。。。。。。」相對於怒氣漸生的馮清敏,鄒懷彥的態度還是溫溫吞吞的,連話語遭人打斷也沒有一絲的不悅。
「馮小姐吃過飯了嗎?」佐籐建治癒看馮清敏愈是覺得中意,他夾起一塊壽司,沾了點醬油和芥末,「這個,一級棒,贊!」他矮短的身軀半跪起,傾身要喂馮清敏,「來,吃看看、吃看看嘛!」
「呃。。。。。。不用了,我已經。。。。。。」馮清敏閉緊嘴。
佐籐建治滑稽的動作僵在半空中,坐一旁的屬下山下裕之也不再沉默,他責備道:「敢情馮小姐是不把日本料理看在眼裡?」
馮清敏轉向山下裕之,微微一怔,「沒有的事。」
等發現現場所有的人神色有異時,她才發覺自己竟以日語回答了,由此可見,山下裕之較佐籐建治善於擊破他人的心防。
馮清敏又瞧了山下裕之一眼,他長得有稜有角,一臉陰沉,看起來有點像她公司裡恃才傲物的營業部經理,但山下裕之雖然不只驕傲自大,還頗富心機。
山下裕之和佐籐建治一樣,兩眼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她瞧。
「那——」佐籐建治又想將筷子湊近馮清敏的嘴。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是鄒懷彥沒有任何反應,她知道他是不打算出手相救了。
「那。。。。。。只好。。。。。。」氣氛一擰,她又覺得不好意思,只得退讓,傾身湊上自己的嘴。
佐籐建治本來已略顯生氣的老臉立即笑開,將食物送入馮清敏的嘴裡。
馮清敏已經很小心的不碰著佐籐建治吃過的筷子部分,但當他抽回筷子時,卻刻意滑過她的唇,令她直覺反胃,急忙摀住嘴。
佐籐建治卻以為那是她用餐時優雅的表現,忙讚歎道:「馮小姐真是美麗,現在即使是在日本,也很難找到像馮小姐這樣秀氣的女性了。」
「沒有那回事。。。。。。」好不容易嚥下嘴裡的東西,馮清敏刻意將日語腔調說得有些怪異,這樣她才可以少說一些。「我可以為兩位作說明了嗎?」什麼美麗?什麼秀氣?她心忖,鄒懷彥現在心裡想必正在狂笑不已吧?
「真是討喜呀!」美色當前,佐籐建治的心思哪能轉向正事。「哪!我在台灣還會待上一個多禮拜,如果馮小姐肯一直為我『服務』,我想。。。一切好商量。」他索性直接向鄒懷彥提出要求。
鄒懷彥一臉的興味,「您的意思是?」
「怎麼?」佐籐建治起身來到馮清敏的身邊,擅自拉起她的小手揉摸著,「我的意思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馮清敏剛剛好不容易吞下的食物又急湧上喉頭,她瞪著鄒懷彥,心中暗自決定,他若膽敢說他很樂意將她出賣的話,在她踹開那個色老頭之前,她會先甩他一巴掌!
鄒懷彥看著佐籐建治那雙毛茸茸的粗手,正在馮清敏纖細的手背上來回搓摸,清亮的目光逐漸向上抬,對著佐籐建治,緩緩的開了口。。。。。。
第三章
犧牲
別為我做什麼,
因為,不必、
不能也不捨。
只是,想為你而做,
卻做錯了?
「什麼、什麼?」何綾緊張兮兮地拋下刀叉,望著馮清敏等待下文。「他說了什麼?」
今天何綾晚上沒有課,所以,傍晚就到超級市場買了些材料,來到馮清敏的住處準備一展手藝。原本,她想聽的是馮清敏昨晚相親的情況,沒想到故事重點最後還是落在帥哥鄒懷彥的身上,何綾覺得真是精采極了。
「他說──您的意思我當然明白,只不過,接待『狗東西』這種差事,我想還是由狗來做就行了。」馮清敏慢條斯理地切下一小塊何綾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沒帶任何情緒的陳述道。
「真的嗎?他真的那樣說?」儘管不太能想像由斯文有禮的鄒懷彥口中說出那麼諷刺人的話,何綾還是顯得相當興奮。畢竟,對鄒懷彥而言,那些人應該是不能得罪的客人不是嗎?如今他為了馮清敏說出那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他其實是很在意馮清敏的?
「你別太高興,他那些話是用中文說的。」
「咦?他用中文說的?那那兩個日本鬼子怎麼聽得懂?」何綾有些被搞迷糊了。
「所以,接著他又用日文畢恭畢敬地說了一些話。」馮清敏說。
「不會吧!」他還對那討厭的日本歐吉桑畢恭畢敬?何綾發現她真的要對鄒懷彥重新評價了。
「他說,很抱歉在兩位不想談公事的時候談及公事,我們先告辭了。」雖然一直在談話,馮清敏還是維持著邊吃東西邊說話的方式,不像何綾,一盤子美食都涼掉了。
「然後呢?」何綾的注意力還是放在那天鄒懷彥與日本人的談話上。
馮清敏聳了一下肩,「沒有然後了。」
「至少他開車送你回來時,你們總有說點什麼吧?」她試著想再套出一點消息。
「小姐,你的好奇心已經過分到有偷窺的程度了喔!」馮清敏吃完,放下刀叉,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還有,你想,我會讓他送我回來嗎?」
昨晚在飯店門口,她自己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當她還是鄒懷彥的小助理,遇到加班加得太晚的時候,他都會提議順道送她一程,但在遭她拒絕了十次左右後,他便不再自己找釘子碰,至今她可以說是根本沒坐過他幵的車。
「那你們今天上班一整天,至少會提到點什麼吧?」何綾心想,馮清敏在私事方面堅持不和他有任何瓜葛也就算了,但這回主要是為了公事耶!他倆總該有很多話要說吧?
「沒有。」她不想提,而身為上司的他剛好也不說,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總不能要她憑空捏造吧!
「你這麼防他,難怪你們會一點進展都沒有。」何綾忍不住埋怨道。
「不要以為這頓飯是你煮的、你請的,我就不敢趕你出去喔!」雖然馮清敏用的是開玩笑的口吻,但聽起來還是挺嚇人的。
「好嘛!」何綾低頭不顧淑女形象地大口大口地邊吃,邊繼續嘮叨道:「放著身邊好好的機會不把握,偏要去相什麼親……」
「你還在嘀咕些什麼?」馮清敏聽到何綾還在那兒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不禁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