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啦?」
他伸手欲撫觸她額前細發,被她側頭閃開。
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意了。就想成他只是一時被情慾沖昏了頭,才會脫口而出那麼傷人的話。
「反應這麼冷淡?一般大早握緊刀來砍我了。」
又伸手想牽住她的手,她卻在同一時刻舉起手,輕搖了一下,向他發出無聲的再見。
「啊,」丁雨凡莫名地不想讓她就這麼走開,又找話題:「過幾天是我……」
「丁、雨、凡!」有人站在走廊那端,圈著嘴喚他的名。
雖然只有三個字,韓冰雪卻已能認定,那就是那天晚上,在他懷中的溫香艷玉。
嬌柔得會酥人心扉的甜美嗓音,聽過一次,就忘不了的。
韓冰雪同時想起了那出以醫院為背景的日劇,那些穿著護士服,有著相同細緻聲音的女演員。
諷刺的是,對方真的是名護士。
和他去南部玩翻了的人,大概也是她吧!
「你等的人來了。我走了。」
「等一下!我要說的還沒……」
前頭的韓冰雪走得俐落;後頭來的則迅速熱絡地環勾住他的手臂。
「那是誰呀?」她同他一起看著韓冰雪漸遠的背影,問:「你朋友?」
丁雨凡拉開她黏在他身上的手臂後,針對她的問題點了下頭。
「我們去玩的照片洗出來了。虧你還是堂堂大設計師,把人家拍得好醜。」將手邊的相簿遞給他。
他翻也不翻,就把相簿退回她手上。「我只設計房子。你是房子嗎?」
小護士將嘴噘得老高,「不要凶我嘛!有同事在看啊!」
丁雨凡看看他處,發現的確有幾位護士,不停地把視線向他們這方。
「你叫我來就為了照片的事?我走了。」
「不只照片啦!」忙抓住他衣衫不讓他走,「昨天我銷假回來上班,在上禮拜的住院資料裡看到一個很有趣的名字哦!你要不要猜猜看?」
丁雨凡不耐煩地扯下嘴角,要她有話快說。
小護士兩眼泛著調皮的笑意,道:「韓冰雪!」
「什麼?」他激動得扳住她的肩。
小護土墊腳偷吻了他鼻尖,「逮著了!果然跟你有關係!」
丁雨凡用力扣住她手腕,要她正經點。「她住院了?」
「沒錯。」小護士扮了可愛的鬼臉,就是不怕他。「而且住院日期就是我們出發去玩之前,我住在你家的那天。你記得嗎?那天晚上我們正要好的時候來了一通電話。那女的怪裡怪氣的,自動報了姓名希望你接聽,結果被你罵--發什麼神經啊!」
丁雨凡鬆開握住她手腕的手,抬眼看著韓冰雪方才離去的方向。「她為什麼住院?」
小護士沉下臉,道:「自殺!」
丁雨凡果然如她所料的,臉色因駭然而大變。
她嗤嗤笑起,戳戳他胸臆,「騙你的啦!她只是胃有點小問題而已。不過你確定我說的這個韓冰雪,是和你有關係的那個韓冰雪嗎?」
丁雨凡仍看著他方,不理她。
她佯裝撒潑地重拍了他胸騰一下,「喂!幹什麼不理我?聽著,更有趣的還在後頭--這個禮拜院裡最流行的笑話,就是這個韓冰雪啊,她病著的時候,居然是打電話回去家裡,還說……」她叨叨絮絮地細述起她所知的韓冰雪住院的情況。
女人是水做的
海是女人的淚滴成的
別讓我為你哭泣
別讓我別讓我沉溺淚海裡
第七章
中午休息時間,韓冰雪到外頭吃完午餐後,在走回公司的路上,看見丁雨凡的車停在街道旁。
她未繼續向前行,掉過頭走來時路。
不過在車內守候已久的丁雨凡,豈容她這麼走開。
他下了車,快步追上前,擋住她行進間的身影。
「為什麼裝做沒看到我?」他極不悅地問道。
在他面前的韓冰雪卻做出驚呀狀:「啊!是你,你怎麼會來這?」
丁雨凡瞪她:「不裝!」
韓冰雪眨眨眼,一副不解他此番怒氣從何而來的表情。
丁雨凡冷眼審視她幾乎沒有破綻的裝傻模樣。燃起一根煙,問:「幹什麼又開始躲我?」
先是睜大眼佯裝對他這個問題表示愕然,然後聳聳肩,道:「我沒有躲你啊!」
「還說沒有!」丁雨凡激動地將才點燃的煙扔到地上,「我連續找你兩次,你……」
「兩次?」韓冰雪伸直食指、中指,比了個二,讓他用眼睛,看看這樣的數字有多單薄。
只不過撲了兩次空。便認定人家刻意避開她,這的確武斷了些。
他略收斂盛燃的氣餡,以腳捻熄地上的煙,兩手插入褲袋,側著身子,轉而以朋友間熟稔的目光看她,「我們家那隻貓快餓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們家……?
韓冰雪抿嘴微笑。是他太過輕率地使用文字,還是她太小心眼?
「你不是嫌她太肥?瘦一瘦。」
「它已經瘦成皮包骨,營養不良了。」發覺她今日的態度太過異於平常,丁雨凡挺直身子,正眼看她。「它多久沒見到你了?」
「貓是獨立性強的動物,你讓它自己到外頭謀生吧!」
「不要跟我伶牙俐齒!」他極不溫柔地手指曲成鉗狀,挾住她的下頷,並稱呼她:「你這隻小老鼠。」
韓冰雪轉尖甩掉他的箝制。「我不是老鼠。」
兩人對峙般地對視,像是因發怒而豎起渾身毛髮相對的兩隻貓。
視線在空中交戰了一會兒,丁雨凡合上眼,率先退出戰場。
「你想怎樣?」他沉聲問。
韓冰雪覺得這句問話好熟悉。
一個月前,一名女子到他的住處與他大吵大鬧。而她在他的家門前,聽到了他們大致的爭吵情形。當時那名女子曾問他,他想怎麼樣。
丁雨凡回應給那名女子的是--一長串諷刺的爆笑。
時空轉移,他好像沒有發現自己也問了同樣可笑的問題。
這問題太滑稽了。在這種情境、這種場合下,掌握主導權的人明明是他,他卻反過來問她想怎麼樣--
韓冰雪沒有如法炮製當時他爆笑的模祥,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搖頭代表什麼?」
她仰起頭,白花花的陽光令她眼迷。那讓她暈眩的人此刻仍在她的身邊,然而她的心情,卻連自己也有些捉摸不清了。
「我們結束吧!」
在應聽到蟬鳴盛夏裡,他們的耳邊,儘是車行的呼嘯。
做出結束提議的韓冰雪看著丁雨凡,看不出他有絲毫的震驚。
奇怪的是,她的心情也平靜萬分。她淡淡地追加了一句:「如果我們算是交往過的話。」
「結束?」丁雨凡低下頭,瞧見腳下的煙蒂,覺得礙眼而以腳掃踢至一旁。抬眼,目光緊盯住她瞳眸的核心,說道:「我們還沒開始!」
「喔,」她當下點頭同意。「這樣的話也好……」舉起手攏了攏發。
她淡然的態度徹底地激怒他。他抓住她的手,「好什麼好?」
「我們的確沒有任何開始。自然也就不需要結束了。」
「誰說的!」倔傲的劍眉任性地皺在一起;那晚在海邊,你明明承諾過將全心愛我--」
「你還記得那天的事……」眼中的漠然,不小心被撕去了一層;她忙別開眼,不讓他發現。
「當然。」丁雨凡-副將從頭細述的模樣,如果她忘了那夜聽海的情事的話。
「啊,我懂了……」韓冰雪莫由地記起了某件事,「我懂了……」「什麼?」
「你要我離不開你……原來是這個意思……」她笑,笑得澀然,「你用一條無形的鏈子拴住我,自己則自由自在地尋找下一個獵物……」
丁雨凡的雙眉擰得更緊,同時扣住她手腕的手也更使勁,「你在說什麼!」
「可是,」韓冰雪咬住下唇,不喊疼。「我不記得我做過什麼承諾……」
丁雨凡甩放開她的手,「你嘴巴沒說;你的心卻那麼告訴我了。」
韓冰雪側低下頭。他對她的心意瞭若指掌,而且貪婪地想索取她的一切,卻從不反省自己是否也該拿出一點真心、會出一些善意。
多麼自我的一個人。
輕吸口氣,她低聲求他:「放過我吧!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樣……」
「不需要你來提醒我,你有多特別!」
他出手又要扣住她的手腕;她靈巧地退了一步閃開。
「再見。」她毫不留戀地掉頭起步。
「我有個愛吃貓肉的朋友!」丁雨凡突然大聲喊道。
韓冰雪停下步伐。
丁雨凡來到她左後方,說:「把被你拋棄的那隻貓送給他怎麼樣?反正你已經放棄你的監護權了。」
韓冰雪表面未動聲色,內心卻掙扎了起來。半晌,她橫下心,左腳抬起伸向前--
丁雨凡在她那一步跨出之前,又說:「是真的哦,你不相信我說得到做得到?」
本要向前進的腳步落下後,重心一旋,她轉身面對他,
「把它給我。」
丁雨凡展開雙臂,「回到我身邊來,否則免談。」
韓冰雪以含怒的眸光盯視他。
「我好像說過你的眼神在發亮時,能很迅速的壓迫人心。」用不遜於她的銳利晶眸回瞪,道:「我討厭你這種凌厲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