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吧!他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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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任宅就被一陣吵鬧聲給淹沒了。
「伍伯,你家雍少爺呢?他不是回來了嗎?怎麼還不見人影?」
袁韻雅病倒之後,滕灝整個人也瘦了一圈,他情緒有些失控,一進門就對著年邁的伍伯大吼大叫,一點敬老尊賢的禮貌都沒有。
「滕灝少爺,先歇口氣。」伍伯奉上一杯水,才道:「雍少爺是凌晨才到家的。」
「那你也該通知我啊!那現在他人呢?」滕灝找任祖雍找了整整三天,只有筋疲力盡可以形容他現在的樣子。
「雍少爺到飯店去了,好像是去解決翔少爺的事吧!滕灝少爺你……咦,人呢?」話還沒說完哪!伍伯呆看滕灝的車子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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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單人病房裡,床上躺著的女人宛如沒有生命的洋娃娃,那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氣息是她唯一活著的證明。
當任祖雍見到躺在病床上那一動也不動的嬌小身影後,身體裡冰封的角落被硬生生地擰痛了,他想也沒多想的就跨步上前,看見她就連陷入昏睡狀態的柳眉仍緊緊皺在一起。
自從被滕灝從飯店揪出來,聽完滕灝陳述她病發的原因後,任祖雍便陷入了無止盡的自責情緒裡。他不該說那些話來刺激她的不是嗎?他在後悔,他在後悔他之前所說的傷她的一字一句,更後悔他沒有一回國便來見她!
彷彿她身體上受到的疼痛和不適,他也體會到了,就像有把刀在刨削著一樣,滴下了鮮血……他從來不知道,他冷硬的心竟然也會感覺到痛?他甚至希望那種疼痛由他來承擔,不要去折磨她虛弱的身體……
有誰可以告訴他,為什麼看見她孱弱的模樣會讓他心痛得無法抑制呢?這是為什麼呢?
站在病床邊俯視著她的任祖雍一臉疲憊,可是他的眼卻是炯炯有神,將她的蒼白臉蛋一絲一毫都沒有遺漏地收進眼裡、心裡,而他的手像是管不住似的撫著她柔嫩的肌膚,滿足和幸福在胸臆間泛開。
要怎麼去否認他對她的所有感覺,都是因為某種情感在發酵呢?
任祖雍一直守在她身邊,貪婪的瞳眸始終離不開她姣好的容顏。一直看著她,腦中就不斷回憶起他與她的過去,儘管那是無數次的爭吵和她流不盡的淚水,可是體內掠過的一陣陣暖流他卻再清楚不過了!
從他會為了她和別的男人有一點點接觸,就表現得像個醋勁大發的丈夫;他會要她承諾只能屬於他一個人;他能感受她身體上所受的痛楚,如同在他自己身上似的鮮明……
從他會注意她、在乎她、心疼她開始,一切都不再一樣了!
一直都是他自己偏執得不願承認吧?認為她自不量力地想取代溫綺;認為她是個心機深沉、擅耍手段又花心的女人;還藉著她的身體來忘記溫綺……這些,都是他用來掩飾心動的借口吧!
被這些蒙蔽了眼睛的任祖雍,心緒在這短短一天裡豁然開朗,以往都會沉甸甸的壓在心上的感覺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對袁韻雅滿心的憐惜。他佔有她的心態已不再單純的只是折磨與羞辱,來得狂猛的情感,雖不想承認卻又是那麼無法違背的強烈!
有點好笑!兜了一大圈,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從她融入他的生活到現在,溫綺的影像已在不知不覺中淡化無形。該說是他薄情,還是袁韻雅撫平了他心底對溫綺的愧疚與背叛呢?
在看清了她不是他所以為的那種女人之後,對她的感覺更是如狂風暴雨一樣的爆發出來!
任祖雍唇邊揚起溫暖的笑,他輕輕地把溫熱的唇貼上她粉色的唇瓣。
一陣敲門聲響起後,一名護理人員探頭進來,說道:「任先生,院長請你去一趟。」
直到護理人員離去,任祖雍都沒有回過頭。他的眸光膠著在袁韻雅恬靜的睡顏上,想將她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身體裡。
一旦戀上了,他就不會輕易放手!任祖雍在心底暗暗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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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先生,這兩位是袁小姐的主治醫生,也是本醫院的心臟科主任以及婦產科主任。」這間醫院的院長室裡頭,除了任祖雍和院長外,另有兩名身著白袍的醫生。
任祖雍微微蹙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兩名醫生有禮的頷首,然後心臟科的汪主任先開口。「任先生,恕我直一言。基本上,袁小姐的情況不是那麼的理想。」他拿起一枝筆在袁韻雅的胸腔X光片上比著。「袁小姐這種病例在醫學上十分罕見,如果有這種情況的病患,通常基於安全考量,我們並不建議病人將孩子生下。」
任祖雍本來盯著X光片的銳眸倏然看向汪主任,他沉著嗓音問道:「生下孩子?」
他沒聽錯吧?袁韻雅有了他的孩子!一種極度的興奮在任祖雍體內炸開。
汪主任被看得滴出了汗水,然後換婦產科的蘇主任開口。「事實上,袁小姐已經懷孕十周。」
「十周?你們到現在才說?」任祖雍握緊了拳頭,緊抿的嘴角隱約透露著駭人的怒氣。
「抱歉,任先生,那天汪主任替袁小姐穩住病情之後,我和汪主任隨即展開會診,還聯合了其他醫院的醫生,當時你並不在場,詢問過滕先生後,他要我們把共同診斷出來的結果告知你。」蘇主任說。
「要產下一個孩子所需要的體力是十分龐大的,袁小姐恐怕承受不了。」一旁的院長沉重地說。
「只要袁小姐有過大的運動量,心臟也會負擔過大,連帶的影響到呼吸。而生產時所需耗費的力量過大,必定會直接衝擊到心臟,若真是這樣,後果想必並不樂觀。所以,希望任先生能夠考慮……放棄這個孩子。」汪主任想快快結束這個病歷報告,這位任先生看起來想殺人!
「放棄?」任祖雍喃喃道。剛知道有孩子就要面臨失去?他不能接受!想必韻雅更是會受不了吧?難道沒有對策可想了嗎?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嗎?
這該怪他的,和她在一起五年多了,他從不知道她有心臟方面的病症,是他的刻意忽略!任祖雍現在才想起,五年前那一次救了她,她當時的情況應該就是因為心臟病發吧!
「是的,放棄。任先生,你們應該採取避孕措施。」蘇主任推了推鏡框。
避孕嗎?自從對她的渴望使得他常常去找她之後,好像就沒有過吧?任祖雍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只要他一面對她惹火的胴體,慾火就焚燒了他的思想,讓他一向冷靜的思維全數停擺。
蘇主任歎口氣道:「那麼,任先生,你是否考慮我們的提議?畢竟若要拿掉孩子,趁早是最安全的,拖得越久,對袁小姐越是不利,危險度也相對提高。」他提出忠告。
「她……會有多危險?」任祖雍頹然問道,臉上失了平日的自若。
「最危險的程度……用她的生命去換!」蘇主任坦白地說。
任祖雍整個人被震傻在椅子上,瞠大了眼。
拿命去換?老天不會開他這麼一個玩笑吧?他才剛理清自己的感情呀,就要他做好失去她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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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這七天來她睡睡醒醒。
袁韻雅眨著不甚清晰的眼,才看清床邊站立著的男人。那一晚不愉快的記憶回到腦海,讓她因看見他而發亮的眼又黯了下來。她掉開視線不敢直視他,讓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
剛剛在睡夢裡,她一直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那是一雙狹長、深邃的眼,那雙眼是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而那雙眼裡是絕不可能會有這樣深深的愛戀和憐惜的。
「感覺有沒有好一點?」任祖雍在床沿坐下,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手中,柔聲問道。
要怎麼跟她開口?任祖雍發現,自己居然害怕看見她心碎的模樣,他怕她承受不了這個打擊,會再一次的暈厥在他面前!
袁韻雅呆愣了下,慢慢抬起眼與他對望,在他眼裡看見的是專注與深情,以往的譏誚與諷刺都不見了,而那種眼神,好像只容得下她一樣……會不會是她在做夢呢?要不然,他怎麼可能會這樣看她?
他還握緊了她的手,讓她緊張得手心都冒出汗了,還只能呆呆地任他撥開遮住她臉龐的發,任他修長的指尖一一撫過她的臉。
他……是怎麼了嗎?
任祖雍見她怯生生地看著自己,眼眸裡的不安和幾許怯意讓他的心當下溢出酸楚,不知道她竟然是拿那種眼神看他……是他讓她變成這樣的吧?
「讓我們重新來過。」
「重新來過?什麼意思?」問完,她害羞的笑笑,低語:「我很笨的,你不要生氣。」
「就當我們重新認識,沒有過去的爭吵和……小綺。」他癡癡凝望著她配紅的面頰,愛火在心中狂燃!
「什麼?」袁韻雅張大了嘴巴,遲疑地問:「你……你是說、你是說要我們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嗎?」真的不是她在做夢嗎?還是她病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