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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樓雨晴

  旋即,她又笑得媚如春花:「爸,有件事請你幫忙。」

  那抹笑,看得宋憬元心裡直發毛:「什……什麼事?」

  完蛋了,他有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聽完她附耳低訴的鬼主意後,他整張老臉垮了下來。

  「不——不要吧?」他衷叫。

  「爸——」她軟軟地喊了聲,柔弱的小臉滿含乞求,「你也希望你的女兒能得到幸福吧?求求你嘛!」

  他對她這種神態最沒招架能力了。

  「非——」他嚥了嚥口水,硬著頭皮道,「非得這樣不可嗎?」

  宋憐綻開燦爛的笑靨,飛快地在他頰上印了記啄吻:「謝謝爸,委屈你了!」

  宋憬元苦著一張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

  「什麼?!我不准!」嚴恆韜直接跳起來拍桌叫喝。

  「女兒是我的,你憑什麼不准?」宋憬無喝了口茶,冷冷地反問。

  「我、我——」嚴恆韜惱火得說不出話來,「反正我就是不准你拿小憐當貨品似地與人交易。她是人耶,你有沒有顧慮過她的感受?」

  「我問過小憐了,她沒意見。」宋憬元依然很閒,還有心情掀開蓋子研究浸泡過的茶葉有沒有完全舒展開來。

  「她沒意見?!」嚴恆韜又叫了。

  老大,他在練肺活量嗎?他喉嚨喊不痛,聽的人耳朵都痛了。

  「不信你自己去問她呀!」

  「怎麼可能?她居然同意接受一樁見鬼的利益聯姻,去成全你擴展商業版圖的野心?」這丫頭在搞什麼鬼啊!

  「別說得那麼難聽,起碼對方家世不錯,又不嫌棄她雙眼失明。」

  唉,真不曉得該怎麼形容這個人,平日是八風吹不動,天垮了都不會挑一下眉,但是一扯到小憐,他就破功了,脾氣比誰都火爆。

  如果嚴恆韜夠理智,又怎會不曉得,他這個當父親的,對小憐的珍寵可不比他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去你的家世不錯,難不成我還得叩謝他們的大恩大德?!小憐不是沒人要,別把她當成急欲擺脫的麻煩。」沒錯,他就是無法理智思考了,一句句存心激他失控的言語,直撩撥得他怒火高漲。

  「好啊,那你說嘛,誰要?」修養真差啊!宋憬元懷疑,再和他說下去,可能連「三字經」都要飆出籠了。

  算了,又不是不知道以恆韜的傲性,誰都不放在眼裡,獨獨在乎小憐,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為了小憐的事與他大呼小叫了,早就沒了當老子的威嚴,還計較什麼?

  嚴恆韜幾乎咬碎了牙:「我、再、說、一、次!就算全世界都嫌棄她,起碼她都還是我的寶貝。你不珍惜她,無所謂,我會保護她,要想我同意讓她嫁去一樁沒有感情的交易婚姻裡當深閨怨婦,可以——除非我死!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打她的主意!」

  說完,他像火箭似地飆了出去,丟下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宋憬元,直掏著耳鳴情況嚴重的耳朵。

  ******

  砰!門粗魯地被推——噢,不,是踹開。

  「宋憐!」嚴恆韜氣呼呼地闖了進來。

  「韜,你嚇到我了。」嬌喊聲軟軟地抱怨著,纖纖長指捂著心口,不勝虛弱狀。

  「嚇你?我還想掐死你呢!」吼聲如雷震耳。

  「你做什麼?我又沒惹到你。」扮無辜,呵,她的拿手戲,但這會兒,嚴恆韜可沒興致欣賞她精湛的演技。

  「我問你,你為什麼同意爸爸提的商業聯姻?你很喜歡被人當附加價值來利用嗎?就算你反抗不了爸爸,為什麼不來找我商量?你知道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爸沒逼迫我,我是自願的。」

  「所以你應該——什麼?!」吼了好長一串,剩下的那一半,在她那平靜的聲明下,全部卡在喉嚨中。

  他一愣一愣地:「你——自願?!為什麼?」

  「都沒有人肯要我了,我還挑什麼?」她低喃,口吻近似自嘲。

  「這是什麼話!」火爆脾氣再一次升高:「不許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

  「那不然還有誰要我?」說出來的話竟與宋憬元如出一轍。

  該死的!嚴恆韜恨恨低咒:「不許受爸爸影響!」

  「好霸道啊!」她輕輕一笑,卻笑得哀愁,「不許我這個、不許我那個,你連我的情緒都想管上一手,既然都不要我了,為什麼還要管我這麼多?」

  「我沒有不要你,我是——」

  「你是什麼?說啊?」

  嚴恆韜被逼得無力招架,苦惱道:「我們能不能不要提那個?」

  「說到底,連你都嫌棄我。是呵,一個瞎子,誰不避之猶恐不及呢?」

  「不是那個原因,你明知道的!」他惱怒地低吼。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有人要我,那就嫁吧,反正,也沒人在乎了,是誰都好,我只想要有個家,有個依靠——」

  「你——」嚴恆韜被氣得失去理智,一拳揮了出去,卻連她一片衣角都捨不得碰,只好恨恨地擊向她身旁的桌面。

  她憂心地輕蹩柳眉:「別敲壞了我的桌子。」

  這回,不是七竅生煙,而是要直接嘔血了。她關心的,居然不是他痛不痛,而是她的桌子會被敲壞?

  他早該知道的,她要是強起來,連聖人都會被氣爆腦血管。

  「我不管你怎麼想,反正這樁鬼婚姻,我就是不准你去嫁,必要時,我會不惜鬧到天翻地覆,不信你試試!」然後,他又像來時那樣,刮陣龍捲風走人。

  宋憐忍不住搖頭,悶聲咕噥:「早知道你不准了,你要敢准,本姑娘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唉,死腦筋的傢伙,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呢?腦袋轉個彎兒,直接把她娶走,不就甭在這裡跟她臉紅脖子粗地叫罵威脅了嗎?蠻牛就是蠻牛,牽到北京也不會變成烤鴨。

  唉唉唉!看來她要想吃「烤鴨」,真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了。他最好別把她給惹毛了,否則她烤鴨也不吃了,直接宰了他當牛排吃!

  *****

  在一頭噴火恐龍不惜拆了屋頂的狂怒堅持下,想當然耳,逼婚一事自是不了了之了,一切全在宋憐的預料之中,也還好全在她的預料之中,否則,她還真不曉得要到哪裡去變個男人出來娶她呢!

  然後,交換的代價是——他吼到破嗓了。

  嘎啞疼痛的嗓子,足足灌了一個禮拜的酸梅湯、楊桃汁才好轉。

  兩人的關係變得很微妙,他避她,卻又不允許她避他,很矛盾吧?

  他之所以避她,是因為至今猶無法調適心情,不知如何面對她赤裸裸的愛戀,而之所以不允許她避他,是不要兩人活似個陌生人。

  有時,他都懷疑她是存心氣他,而他的確也很沒用地被氣倒了。

  然後接下來的數月,她變得經常往外跑,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麼,想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有一晚——

  就寢前,經過她房門,聽見裡頭傳來微弱的低泣聲,他停下腳步,確定那真的是小憐的聲音,連敲門都來不及就衝了進去。

  「小憐?」房裡太暗,他走得太急,差點被絆倒。

  「怎麼了?小憐,你在哭嗎?」

  「韜——」她幽幽一喚!偎向聲音發源處。

  嚴恆韜急忙接住她靠來的身子,差點被嚇死。他要是晚那麼一步,她就會直接往床底下栽。

  她好久沒這樣靠著他了——

  直到這一刻,嚴恆韜才發現,他有多懷念她柔軟身子偎著他的感覺。

  「發生什麼事了?」他努力想看清埋在他胸前的那張小臉。

  宋憐只是一徑地搖頭,什麼也沒回答。

  「是不是爸?他又逼你了?我去找他理論——」說著就要起身,沒留意他的口氣有多像找人火並的黑道大哥。

  「不是,你不要問了,借我靠一下就好。」她牢牢地摟住他,此時此刻的脆弱,並非偽裝。

  今天,她去醫院看過大哥了,那時,大嫂在病床前,為那段已無異於死亡的生命,哭得肝腸寸斷——

  以往總是讓她感到無限暖意的大掌,如今卻是一片冰冷,她輕輕握著,心中好茫然,她真的不知道他是否能熬過來,這一聲大哥,她才叫了數月,難道便要成為絕響?

  是否,這就是生命?充滿太多不由自主的無奈恍惚地回到家中,她甚至無法去思考,無助的靈魂,只想牢牢攀附她最信賴的男人,尋找熟悉的撫慰與溫暖。

  「韜,別離開我,答應我,永遠永遠都別讓我找不到你——」她惶然地揪著他衣襟,尋求他的保證。

  「不會的,我會永遠陪著你。」他柔聲道,大掌柔柔地拍撫纖背。他不清楚是什麼事造成她今晚的失常,這樣的她,令他心疼無比。

  「是嗎?」他不會讓她像尹心語一樣傷心,他說他會永遠陪著她……

  「別走,好嗎?陪著我睡.就一晚,求你!」欲擒故縱地與他玩了數個月的心理戰,今晚,不想再耍計謀,她好累,好想放下一切,以最原始的她與他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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