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豹死盯著她,他眼裡明顯流露出恐懼和擔心。這種無能為力的恐懼感攫住他的心,怕失去她的痛苦令他窒息。
從來沒有這麼樣無力,好像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待時間過去。他伸手輕輕幫她獲去覆在額間的黑髮……這是報應嗎?他心碎的注視她冰冷的容顏,注視那不再張開的眼睛,不再說話的小嘴。
「你告訴我,這是報應嗎?」他傷心地低問。
楚天豹記起她曾為了他結束他人生命而和他大吵過,她憤怒地告訴他生命的可貴,她訴說當她失去親人時傷心欲絕的感受。
那時他只是憤怒,那時他根本聽不進去;現在他可是清清楚楚嘗到了那種傷心欲絕的感受。
楚天豹握住她被下濕冷的小手,他胸腔一緊,痛苦嗄啞的問她:「你這是在懲罰我嗎?至少……」他苦澀的說:「我現在明白失去一個喜愛的人是多麼痛苦了!」
他突而趴到她身上,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的紅了眼眶,他忽而發現他願意拿他擁有的一切來換取她寶貴的一條性命。然而他卻只能無力的守著她什麼也不能做。
如果天亮了,她還是不醒呢?他簡直不敢往下想。
他一言不發的將她用被緊緊裹住,然後拉入懷抱,他用巨大的手掌摩娑她的背,他親吻她可愛的臉龐、小巧的鼻尖,還輕啄那沉睡了的唇瓣。
「我不會放你走的--」他聲音哽咽,淚眼迷濛。「你別想這麼容易擺脫我,你聽見了嗎?」
她軟軟的倒在他肩膀上,長髮垂頭喪氣地糾結在他身上,他溫熱的身體牢牢將她護在雙臂間,緊緊地禁錮她,彷彿這樣,她就不會死去。
時間一點點無聲流逝,在他溫熱的懷抱裡,周曉蝶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逐漸強壯起來,她蒼白的面頰漸漸染了一層紅潤,氣色好轉過來。
楚天豹心力憔悴的陪著她熬過了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夜,到最後他摟著她斜臥床上合上疲憊的眼,不知不覺的睡去……???
夜的另一端,鍾茉飛被著深色斗篷夜訪彤霸。
郝漸替主子迎接這位夜訪的嬌客,他笑著將她請入中堂。
「真是稀客啊,請坐請坐。」他笑瞇瞇地請鍾茉飛入座。
鍾茉飛掀開帽沿,裸露出一張蒼白絕色的容顏,眉眼間掩不住一抹滄桑。她驕傲的立在大堂中央。
「不必坐了,我要見彤霸。」
郝漸雙手在腰後交握,佝僂著背,微笑的應道:「大堂主有所不知,我主子因受了傷寒,已經臥病整整七日了,暫時這兒都由我作主。」他摸摸嘴邊那一撇小鬍子。「您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鍾茉飛瞥他一眼,不屑地香袖一甩。「怎麼,這兒沒大人了?可讓你這等小角色橫行啦?」
郝漸臉色一暗,但很快地又擺起笑臉。「鍾堂主就不必挖苦我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有何貴事勞駕您在深夜造訪?」
鍾茉飛冷眼一虛。「少跟我裝蒜,你們南城這陣子在背後干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和天豹可清楚了,今日已經下令抓周光兩那個癟三,只要證據確鑿,屆時,天豹可要好好跟你們算這筆帳。」
郝漸不動聲色地微笑著。「沒有的事,這其中肯定有誤會,咱主子和豹爺交情可好呢!」
「哼!」她昂起漂亮的小臉蛋。「打開天窗說亮話--」她瞇起美麗的麗眸。
「你們想要北城,我可以幫你。」她滿意的看郝漸一臉愕然。她從容地露出一抹堅決卻苦澀的笑。「我鍾茉飛擅賭,只要和賭有關的,向來沒有失手過。」她冷漠的臉龐流露出淡淡的哀傷。「我不會容許自己的感情失敗,我用青春賭楚天豹會愛上我,我不可能禁得起失敗。」她雙眸射出冷光。「我要他失去一切,失去北城、失去榮華富貴,我只有一個條件,你要答應我殺了那個周曉蝶,然後將楚天豹放逐,我會跟著他離開極樂島,我只要他;而你們,你們贏得一切。」
郝漸聽了,猝然間仰頭大笑。「鍾堂主果然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癡情種。好,我和你合作,現在告訴我你要怎麼幫我?」
「明晚,我可以幫你將內城侍衛全數調走,你可以輕易入侵內城活捉楚天豹,記得,殺了周曉蝶!」
「當然。」他保證。「你等著和豹爺遠走高飛吧。」
第八章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漏進窗口,周曉蝶掙扎著睜開眼睛。
她彷彿沉睡許久,做了一個又濕又冷的噩夢,她微微瞇起眼睛好辨識日光,一條胳臂橫在她腰上,她眨眨眼,發現自己躺在某個堅實的肩膀上,她嘗試著翻身,然而一陣昏眩逼得她呻吟著摀住額頭。
腰際胳臂收緊了,瘖啞的聲音混著鼻音。「你醒了?」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卻藏著無比亢奮的激動情緒。
她轉頭,對上一雙黑眸,她虛弱而震驚。「你……你怎麼……怎麼躺在我床上?」
他翻身霸道的壓在她身上,擱在她身側的手肘撐起他的重量,床鋪因他身體的重量而呻吟著下沉。
他身體的熱度牢牢地抵著纖弱的她。
周曉蝶感到頭昏眼花,她眨眨眼睛,他的臉靠得那樣近,幾乎要貼上她的臉,她緊張起來,渾身繃緊,雙手下意識的抵在他太過接近的胸膛上,隔著衫子,掌心清楚感受到他結實健碩的胸膛,感受到他強壯的心跳,還有炙熱的溫度。
「你……你靠得太近了吧,你、你還不下去?你怎麼……」她又開始愚蠢的語無倫次起來,腦袋一片混亂。
不,他怎麼可能捨得放開她?他俯下身來好笑地注視她倉皇失措的可愛模樣,她看起來氣色好多了,顯然死神已經放過她,忽然他胸腔脹滿喜樂的感覺,他猛地將她用力一扯,扯進他壯闊的胸懷裡。
她吃驚地推他,歇斯底里地踢著身上的他。「喂,你放開我啊,不要臉,別抱我,你吃我豆腐,色狼……混蛋……王八蛋……」她中氣十足罵起他來,就似往常一般。
他雙臂收緊,聲音瘖啞,在她耳畔低沉地說:「罵吧、罵吧……你盡量罵,只要你沒事,想怎樣都可以……」他摟著這個差點失去的寶貝,他發現她是多麼珍貴,他多麼感謝老天沒有帶走她,整夜的擔心和惶恐,終於在她熟悉的叫罵聲中壓在胸口的大石終於得以放下,緊繃的情緒瞬間舒展,他不禁喉頭一陣苦澀,眼眶刺痛起來。
發現他異常的情緒,周曉蝶忽然靜下來,她忽然不再掙扎;她靜靜地躺在他身下,她拼湊起昨夜的噩夢,隱約記得那無助恐懼的感受,那麼最後他來救她了?是這樣嗎?
她昏睡了多久?她以為她死定了。
他抱她抱得好緊、好緊喔,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了,他的身體輕輕顫抖,他怎麼了?
周曉蝶彷彿感受到他擔心她的情緒,不知怎麼地,她忽然喜歡被他這樣抱著。
日光很快染亮了房間,在他肩上,她看見輕塵在日光中飛揚,床很小,他強健的身體霸佔了整張床,她臉頰飛上兩朵紅暈。
「喂,我沒事啊……你怎麼了……」她小聲呢喃道。
楚天豹忽而覺得自己窩囊得可以,知道她沒事了,他竟然高興得想哭,眼眶不住發熱,他聲音低沉而沙啞。「我以為你會死。」真的,她昨夜簡直像個死人。「你一度沒了氣息。」
「你這樣壓著我,我才不能呼吸哩,小命休矣!」她低聲抱怨。
他笑了,她總是令他發笑。
他撐起手肘,溫柔的黑眸注視她。「你真可愛……真好……」他發自內心說道。
「昨天我一度以為你會死,然後發現,我的生命虛無得可怕……」
周曉蝶聽他這麼說,不知怎麼地,心坎酸酸的,眼眶不禁紅了,鼻尖也漸漸泛紅。
他看了好笑的點點她鼻尖。「完了完了,你要哭了……」他開始熟悉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果然她墮下淚來,嚶嚶泣道:「我昨晚真的以為自己會死,我好怕好怕……」
他心疼的親吻她額頭。「噓……沒事了。」
「什麼沒事?」她啜泣著抗議。「你們這兒怎麼回事?不是砍人的頭,就是將人溺死……我好想回中原……我要回家……」她哭泣起來,似個孩子。
「不行,我不能讓你回去。」他霸道地說。
「為什麼?」她生氣的昂著臉瞪他。
他忽然說:「我愛你。」
「嗄?!」她驚得傻了。
她聲音裡的驚愕令他發笑,顯然她沒有聽清楚。
「我愛你。」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這麼確定地瞭解到,他不能失去一個人。這麼真切、這麼自然地發現,他愛上一個人。是的,這一定是愛,否則,他的心不會跳得這麼厲害。是的,這一定是愛,他的情緒高昂,他的慾望全部指向他身下這個女人。
有沒有搞錯?她太震驚了,他突來的告白將她嚇壞了。「你……你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