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豹竟認真和她附和起來,蹲在桌子旁過分熱心地問:「有沒有看見,是不是被椅子擋住了?」
鍾茉飛見狀,彷彿已明白自己被拒絕,她惱羞成怒忽然猛地狠拍桌面,砰的一聲,嚇著了桌下的周曉蝶,她下意識猛一抬頭撞上桌子痛得驚呼。
「唉呀,誰啊?」她摸著撞著的地方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抬頭,看見鍾茉飛一對冷冽的眸子。「啊--大堂主,你在這啊?」還以為她早走了呢!
楚天豹重重歎了聲氣,一臉為難和無奈。
「哼!天豹,你的回答我清楚了--」鍾茉飛心灰意冷用一種乾澀的聲音丟下一句。
「我祝福你們!」她負氣離開。「祝福?」周曉蝶莫名其妙的望著堂主離去的背影兒,一邊揉著撞著的地方,一臉困惑。「祝福我們什麼啊?不過是找杓子嘛,用不著祝福吧?」
原本心情甚差的楚天豹聽她這麼一說,爆出笑聲。
原來如此,他果真喜歡她,他望著周曉蝶蹲在一旁拚命揉著後腦的模樣,也許他就喜歡她這樣傻里傻氣、少根筋的模樣。
他伸手,大掌覆上她腦袋。「哪兒痛?」
「噯,你別碰我!」她回頭躲開他嘮叨起來數落他的罪狀。「你行行好,別碰我了,我呀,上輩子八成沒燒香,這輩子才會遇上你這災星,來你這兒當下人不說,一碰上你不是跌倒啊、扭傷腳啊,就是撞頭啊,現在又弄得身敗名裂,我真是被你害慘了!」她滔滔不絕抱怨,他卻只是托起臉微笑聽著,他思量自己的心,有些兒恍惚有些兒模糊,隱隱約約的感到某種甜意在他心上抽芽,是愛嗎?
他無法形容,畢竟這是他不曾經歷過的奇妙感受。
???是夜,鍾茉飛一得到探子回報的消息,沒驚動楚天豹便下令抓周光兩。一個時辰後,下人回報周光兩早已畏罪潛逃。
鍾茉飛惱得拍桌怒喝:「飯桶!」她思量著,瞇起眼向跪在地上的侍衛長下令。
「你帶兩個弟兄,去東廂將周曉蝶抓到大牢去等我,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夜已深了,不要通報城主。」
「是。」侍衛長領命退下。
???原本已入睡的周曉蝶,忽而被破門而入的侍衛們驚醒,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火速的掩住口,強押至後院深處,晦暗潮濕的地牢。
她驚懼害怕的被拋進水牢,濕冷骯髒的污水直淹上她的腰部,她隔著鐵欄驚懼地向外頭抓她來的侍衛們詢問--「大叔,為什麼關我?我做錯什麼了?大叔?」好冷,她雪白的素衣抵擋不了冰冷的濕氣,她冷得嘴唇發紫。「告訴我為什麼啊?」
「我來告訴你。」鍾茉飛緩緩步下地牢,她穿著華麗貴氣的紫金絲綢衫,美麗的臉龐上,一對眼睛綻放著冰冷的光芒。
她停在水牢前,冷漠的看著牢內狼狽驚恐的周曉蝶。她昂起尖下巴,高聲問:「你很冷嗎?」
周曉蝶無助的抓著鐵欄杆,無辜的一雙眼睛注視著鍾茉飛,她冷得聲音直顫。「我好冷啊,你讓我出去。」
「冷?」她聽了仰頭大笑。「你冷?」她注視她。「但是我的心更冷。」
周曉蝶不懂她的意思。「我做錯了什麼?」
「你爹偷了北城機密資料給南城,還幫著郝漸在賭坊裡放蛇,他畏罪潛逃,我只好抓你代父受過。」她瞇起眼睛道:「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若是供出你爹的下落,或者我可以免你一死。」
周曉蝶震驚的慘白著臉,爹?怎麼可能?他會這麼糊塗這麼大膽嗎?她虛弱地急促道:「也許是你誤會他了。」
「不會錯,他肯定拿了什麼好處。」鍾茉飛往一旁椅子坐下,她優雅的交叉雙腿,挑起眉毛。「多說無益,你到底要不要供出他的下落?」她故意為難她。
周曉蝶急出眼淚。「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放水。」鍾茉飛下令。
霎時牢內機關開啟,水位慢慢高漲。
周曉蝶冷的站不住,她抓緊欄杆,恐懼哀求。「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你放我出去吧,我好冷,你讓我出去吧!」鍾茉飛冷著心腸,她想起自己受的委屈,若不是周曉蝶下賤地勾引他,楚天豹最後肯定是會接受她的。全是周曉蝶害的,只要她死了,楚天豹又會回到她身邊;只要她死了,天豹就是她的了,她又可以佔有天豹一個人,不,她不能心軟,絕不!
鍾茉飛對周曉蝶的呼救視若無睹,任水位慢慢淹上她纖弱的身子,她別過臉去,周姑娘你莫怪我,要怪就怪你來錯了地方。
周曉蝶驚恐的在水裡掙扎,她望著污水一寸寸往上淹,她冷的雙足失去知覺,抓著欄杆的雙手也逐漸麻痺,老天,難道她真要命喪於此?
???一個噩夢驚醒了楚天豹!
他又夢見幼時被爹娘棄於荒原的噩夢,他驚醒過來,一如往常滿身是汗的坐在床沿。
空虛和孤獨四面八方湧來,他那狼狽的身世不堪回首,飄零顛沛的過往更是千瘡百孔,以至於而今不論擁有再多,仍是有一股莫名的空虛梗在胸中,彷彿缺少了什麼,怎麼也填不滿。
他下床,推開房門,今晚的月色照舊溫暖的照耀池面,他孤身立於廊上,不知何故,心上隱隱有股不安的忐忑感。
他深吸口氣轉身回房,忽而眼角餘光意外的瞥見尾端一間敞開門的房間,那不是周曉蝶的房間嗎?!
???當楚天豹衝進地牢時,水牢裡已看不見周曉蝶的身影,只有漲滿的污水。
鍾茉飛一見他闖入,立即擋在水牢前。「不用看了,她已經死了!」
楚天豹凶狠的瞪她。「你讓開!」他幾乎用推的把她格開,那一眼盈滿了恨意,令鍾茉飛不寒而慄。
楚天豹踹開牢門怒喝下人把水放掉,然後他瘋狂的衝進水裡,焦急的搜尋周曉蝶,終於他撈起已經沉沒水裡的她。
楚天豹恐懼的探她鼻息,發現她已經沒了呼吸,他將她抱進懷裡,俯身貼在她胸膛聽她的心跳,她的心跳已經停止。喔,老天,老天,他覺得他的心也跟著停了。
鍾茉飛在他身後咆嚷。「她死了,是他爹害死她的,她罪有應得!」
楚天豹將周曉蝶冰冷的身體緊緊摟進懷裡,他抱著她站起來摔然間一手掐住鍾茉飛脖子,生平頭一回喪失理智瘋狂的對她咆哮。「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鍾茉飛怔住了,一旁下人趕緊跪下幫堂主求情。
楚天豹恨恨地鬆開她,將懷裡的周曉蝶湊進,他低下臉封住她冰冷的嘴,將氣息灌入她嘴裡,企圖救回她。
「你醒醒、快醒醒!」楚天豹重複的不肯放棄地將空氣一次次灌入她嘴內,他焦急的冷汗涔涔。
一旁鍾茉飛摸著方才被勒住的地方,那力道令她脖子瘀腫,他竟這麼狠心?她怔怔後退,不敢相信,他真這麼忍心要置她於死地?就為了一個周曉蝶?這個她深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竟這麼狠心?!
然而事實卻是殘酷的擺在眼前,明眼人一看便知周曉蝶已經死了,他卻固執的緊抱她冰冷的身軀不停的嘗試喚醒她,鍾茉飛不曾見楚天豹這樣慌張失措過,突然她情願死去的是她自己,她憎恨得紅了眼眶,耳邊聽見楚天豹痛心的低吼--「你醒醒啊!」他挫折的奮力搖晃她冰冷的身軀,渾身止不住戰慄起來,忽然奇跡似地,周曉蝶輕輕一頭,猝然間猛地大力咳嗽起來。
她喘過氣來,兇猛的嘔出喉中積水,巨大的空氣瞬間灌入她已然停止了的胸腔,她痛苦的大力喘氣,五官因劇痛而扭曲。
她沒死!楚天豹激動的將額頭貼上她冰冷的面頰,興奮的感受到她鼻間微弱的氣息,她沒死,她還有救。
楚天豹抱緊她飛快奔出地牢,留下一臉愕然的鍾茉飛。
她沒死?鍾茉飛愣在那裡,不可能的,她分明已經溺死,鍾茉飛瘋狂地痛呼出聲。
「不可能!她該死,她該死的!」
???周曉蝶躺在溫暖的床榻上,身上蓋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棉被,然而她還是止不住顫抖,還是昏迷不醒。
楚天豹已經幫她換上乾淨的衣服,她冰冷僵硬的身體令他痛心。
大夫深夜趕來診治,把過脈後,不禁擔憂地搖頭。
「豹爺,她脈息微弱,現在恐怕只能看她的造化了,要是能撐過今晚,應該就可以保住命。」他語帶保留,事實上,她氣若游絲、命在旦夕。對著楚天豹恐懼擔心的面容,他實在不敢說實話。
大夫退下後,房裡就剩楚天豹守著昏迷的周曉蝶。
藏青色被褥間,她看起來那麼蒼白那麼纖弱,她的眼痛苦的緊緊閉著,睫毛濡濕,嘴唇泛紫,毫無血色。
他坐在床沿,寒意從脊椎骨的尾端一直爬到脖子上,很難相信,一個活潑的女人如今會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她的呼吸微弱得難以辨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