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她笑著,滿面春風。「太好了!這種熱天,我就想到海水裡去泡個痛快!」她的手軟軟的搭在他肩上,輕歎著。「你真好!你真好!」她用手指滑過他的鼻樑,害他差點把車開到電線桿上去。「你知道嗎?」她說:「你的鼻樑好挺,好漂亮,像保羅紐曼,我從十四歲,就愛上保羅紐曼了!」
他的心又輕飄飄了。和維珍在一起,他總覺得輕飄飄的,像沐浴在一片春風裡。「我二姐說我很醜,」他笑著說:「她說我的嘴巴太大了。」
「男孩子嘴巴大才漂亮呢!」維珍振振有辭的。「又不是女孩子,要櫻桃小口!男兒嘴大吃四方。何況,你看那些男明星,那一個嘴巴不大?我就喜歡你的嘴巴,」她正視他,誠懇而真摯的說:「你的嘴很性感。」
他一愣。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他轉開眼光來看她,她那媚力十足的眸子正定定的停在他臉上,裡面閃著溫柔的光芒,像夜色裡的兩點螢火,是溫馨的,幽麗的,而略帶著神秘意味,竟引起他一陣遐思綺想。
車子開上了迴旋的山路,他開車的技術並不熟練,他不敢再胡思亂想,也不敢再去研究她眼底的神秘了。她也不再招惹他,靠在椅墊中,她開始輕輕的哼起歌來。她曾當過一段時期的歌星,雖然不像一般紅歌星那樣,有很好的歌喉。她的歌聲和一般人比起來,仍然是相當動聽的。她的特色是柔媚而略帶磁性,有些嗲,卻並不肉麻。她在反覆的低唱著:
「我等過多少黃昏,
我等過多少清晨,別問我為何虛度青春。
只為──只為了──我從沒有遇到一個──
像你這樣的人。………………」
他一面開著車,一面捕捉著她的音浪。他忘了時間,也忘了很多事,在這一瞬間,他只有香車和美人。他開著車,左一個彎,右一個彎,行行重行行,上了坡,又開始下坡,行行重行行。車子經過了宜蘭,就開始沿著海岸行駛了,海面一望無際,陽光在海面上閃出了點點光華,海水扑打著海邊的岩石。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維珍停止了唱歌,她伸展四肢,高興的,熱烈的輕喊著:「海海海!多麼漂亮的海呀!多麼漂亮的陽光呀!多麼漂亮的岩石呀!多麼漂亮的沙灘呀!」金盞花17/37
她講得怪流利的,他不自禁看了她一眼,心裡模糊的想,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演過的戲裡的台詞。
終於,他們到了福隆,已經是下午五點鐘。
海邊的陽光仍然很大,他們買了游泳衣,到了海濱浴場。換上泳衣,頌超望著她,不禁呆了。她買了件好簡單的三點式泳衣,全黑色的,很廉價的。可是,她那誘人的胴體,卻在那泳衣下一覽無遺。那美好的乳溝,那細小的腰肢,那挺秀的胸脯,那修長而亭勻的腿……他瞪大了眼睛,看呆了。「游泳去呀!傻瓜!」她拉著他的手,奔向那遼闊的大海。「你不要這樣瞪著我看,好像你從沒見過女人!」
他回過神來,領悟到自己的失態了,可是,當他和她的眼光接觸時,他知道,她正在享受他的「失態」。他們手拉手的奔進了海水裡,一個海浪正好對他們湧來,把他們送上了波峰,又一下子捲過去,淹沒了他們,他們摔倒在水中,浪退下去了,他們雙雙站起來,渾身滴著水,頭髮都濕了,兩人對望著,翻天覆地的大笑起來。浪又來了,他們隨著浪的波動而跳躍,她站不穩,跌進了他的懷裡,他慌忙抱住她,他的手碰到了她那柔軟而性感的胸部,他覺得有股熱浪在自己身體中奔竄起來。他立即放開她,一翻身仰泳了出去,像一條矯健的魚,在浪花中一下子就竄了好遠好遠。
他游著,從仰泳一變而為蛙式,自由式,他用雙腿用力的打著水,海水被他扑打得飛濺起來。越游越遠,他越游越漂亮,他那健康的皮膚被陽光曬得發亮。
她站在水中,驚愕的看著他,開始大聲的叫嚷:
「頌超!不要游太遠!你怎麼不管我啦!」
他游過來,游到她身邊,站起來看著她。
「你怎麼不游?」他問。
「我根本不會游,我只會玩水!」她說。
「哈!那你還鬧著要游泳?」
「你怎麼可能游得那麼好?」她又驚又佩又羨慕。「你教我好不好?」他在她的驚佩下變得更矯健了,更敏捷了,更男性了。他開始教她,半認真半不認真的教。她也開始學,半認真半不認真的學。她的身子柔柔軟軟的躺在他的胳膊中,每一個蠕動引起他一陣心跳。然後,太陽開始沉落了,夕陽的餘暉把海水染紅了,管理員開始吹起哨子,要大家上岸去。
「怎麼?」頌超驚愕的說:「這麼快就不能游啦!」
「太陽說下去就下去。」維珍走上岸來,她的手仍然緊握著頌超的手。「天馬上就要黑了。」
「糟糕!」頌超的理智回來了。「我們還要開車回台北呢!必須馬上動身了。」「讓我告訴你,好不好?」維珍的一雙手,軟綿綿的環抱住了頌超的腰,她的面頰離他只有一尺遠,她那起伏的胸膛在他眼前波動,像海浪,要卷擁他,要吞噬他,要眩惑他。她的聲音很溫柔,很甜蜜,很悅耳,很輕盈。「我們今天回不去了。」「怎麼回不去了?」他不解的。
「那條北宜公路,到晚上非常危險,沒有路燈,全是連續彎路。而且很多大卡車,利用夜裡運貨,這是肇事率最高的一條路。你還是剛開車,冒這種險,是很犯不著的。說實話,我不敢讓你這麼晚開車回去。」
「不回去怎麼辦?」他有點急。「明天我還要上班,而且,家裡會急死,準以為我第一天開車就出車禍了。你不知道我媽,她真會到警察局去報失蹤的!」
「你不會打電話回去嗎?這兒可以打長途電話到台北,告訴他們你在福隆,告訴他們你趕不回去了,讓他們幫你明天請一天假,這不是很簡單嗎?」她鎮靜的說,凝視著他的眼睛。「我相信,假若你媽知道你要在黑夜裡開四小時的迴旋山路,她一定寧願你留在福隆過夜。」
「哦!」他傻傻的應著,傻傻的望著她。「可是,我們住在那兒?」「這裡有鐵路局辦的旅館,有那種獨棟的小別墅,我們去租一棟。」她柔聲說,忽然抬了抬睫毛,眼珠閃亮。「你看過漁火嗎?」她問。「漁火?」他愣頭愣腦的重複著,心裡還在考慮要不要開車回台北的問題。「福隆是個漁港,漁船都在晚上出海,他們利用一種強光燈來吸引漁群。所以,到了晚上,你可以看到海面上無數盞小燈,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數都數不清有多少,美得像一幅畫。」「是嗎?」他盯著她。「是的。你不相信,今晚就可以看到。」
「好吧!」他拉住她的手,理智已經飛走了。「我們去訂旅館,打電話。」半小時以後,他已經和家裡通過了電話,也租到了旅館。那旅館是單獨的一棟棟小屋,建在小小的、稀疏的樹林裡。他拿了鑰匙,走了進去,才微微的一怔,原以為這種獨幢小屋,裡面一定有兩間以上的臥房,誰知卻只有一間屋子,兩張床,和一間浴室。他發了一會兒呆,才說:
「我去幫你另外訂一間。」
「啊呀,你省省吧!」維珍往床上一坐,瞪著他。「你要我一個人住一幢這種房子嗎?我不敢。你聽外面的風聲、樹聲、海浪聲……老實說,我會嚇死,我怕鬼。」
他望著她,有些兒束手無策。
「那要,那麼,那麼……」他喃喃的說著,用手抓抓頭,心想,自己一定是「驢」得厲害。
「不要煩了,」她站起身來,像安慰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這兒不是有兩張床嗎?我們一人睡一張。」她深深的凝視他。「我信任你。」他不說話了,眼睛仍然瞪著她,她還穿著那身「性感」得「要命」的游泳衣。你信任我,他想,我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信任自己呢!「拜託,你去車上把我們的衣服都拿進來,好嗎?」她說:「我滿身都是海水的鹹味,我必須洗個澡。」
他被提醒了,這才覺得自己像個呆瓜。他走出去了,發現車子可以直接停到這小屋門口來,他就去把車子開了過來,再把車子中兩個人的衣服都拿進小屋裡。一進小屋,他就又愣了愣,聽到浴室裡水聲嘩啦啦的響著,看到床上拋著的兩件黑色比基尼泳衣。原來她已經在洗澡了。他關上房門,下意識的拉好窗簾,聽著水聲淙淙中夾雜著她的歌聲,她在細聲細氣的唱著一支英文歌:
「當我還是個小小孩,我曾經在門口獨自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