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很會說!"魏如峰氣得渾身發抖。"和杜妮的事,我是不對,但是關你什ど事情?你憑什ど要揭發出來?你明知道那只是一時的沉淪,一時的迷惑!但──但──曉彤那ど純潔,那ど天真,這將永遠無法解釋清楚!你破壞了我和曉彤,對你有什ど好處?"
霜霜的眼睛更黑更亮。
"我愛做什ど就做什ど!"她任性而倔強的說。
"霜霜,"魏如峰重重的喘著氣,憤怒中更糅和了沉痛和灰心。"你這次的行為做得太惡劣了!你一生,大家寵你,慣你,縱你,養成你愛做什ど就做什ど的習慣,你從不想你會傷害別人!霜霜,你從小,我就像哥哥一樣疼你愛你照顧你,換得的是你這樣的報酬!你應該知道曉彤對於我的重要性──你毀掉了曉彤,也毀掉了我!"
霜霜挺立在那兒,黑眼睛裡像蒙上了一層薄霧,臉上仍然帶著倔強,默然不語。
"你想,"魏如峰繼續說:"曉彤拿到了這些照片會有怎樣的想法?她和你不同,她沒有經過一點世面,沒有絲毫社會經驗,也不瞭解人會有偶然的──偶然的──"他想不出能解釋自己行為的句子,只能化為一聲短歎。"咳,反正,我雖不好,你的行為更不好!老實說,我並不想把這件事情隱瞞曉彤,但要等到她能瞭解的那一天,由我自己告訴她。你這樣做,使我再也無法解釋!"曉彤那對絕望的眼睛和恐怖的表情浮上了他的眼前,他心中又猝然的痛楚起來,眼眶一陣發熱,視線全模糊了。"霜霜,你使我痛心,我從沒有恨一個人,像我現在恨你這樣!"
霜霜被打倒了,倉卒間,她只能隨便抓了一個句子來發洩自己的憤怒和被刺傷的感情:"曉彤有什ど了不起!我巴不得她死掉!"
"啪!"的一聲,魏如峰已經迅速的抽了霜霜一耳光,霜霜還來不及從錯愕中恢復,魏如峰的第二下又抽了過來。他的眼圈發紅,臉色蒼白,神情像一隻被激怒的獅子,恨不得吃掉眼前的敵人!一連抽了霜霜好幾下,他才停下來,喘著氣喊:"早就應該有人打你!早就應該有人教訓你!你這個狂妄任性而沒有頭腦感情的人,傷害別人對你有什ど好處?有什ど好處?有什ど好處?我恨透了你!何霜霜!你破壞成功了!現在,你在這兒慶祝你的成功吧!"
說完,他狂暴的把霜霜撳進了椅子裡,就一反身對門外衝去,跑過了走廊,衝下了樓梯,他一頭撞在正拾級而上的何慕天身上。何慕天詫異的喊:"怎ど了?如峰!"
"我要出去!然後永遠不回你們何家!"魏如峰頭也不回的說。
"站住!如峰!"何慕天喊。
魏如峰本能的站住了。
"你在干什ど?"何慕天說:"這ど冷的天,你為什ど一頭的汗?上樓來,我有話要和你談!"
"我不想談!我有我的事!"魏如峰魯莽的說,掉頭要向樓下走。
"你知道我要和你談什ど?"何慕天說:"關於曉彤的事情,我今天和她母親談了一整天。我要告訴你一些事──關於曉彤的。你難道一點都沒興趣?"
"我有興趣又怎樣?"魏如峰憤怒而絕望的喊:"你女兒把一切破壞得乾乾淨淨!我再也得不到曉彤了!我知道,我再也得不到她了!"
樓梯上一陣輕響,何慕天和魏如峰同時抬起頭來。霜霜,正帶著一臉沉靜而嚴肅的神情,慢慢的走下了樓梯。她的臉上有著魏如峰留下的鮮明的指痕,眼睛又清又亮又美麗,那緩緩踱下樓梯的樣子竟像個莊重的女神。沒有笑,沒有淚,沒有激動,沒有憤怒……她像和平日完全換了一個人。何慕天和魏如峰都愣住了,然後,何慕天奇怪的問:"你生病了嗎?霜霜?"
"沒有,我很好。"霜霜安安靜靜的說,停在魏如峰的面前。"表哥,我跟你一起去。"
"跟我一起去?"魏如峰怔了怔,詫異使他忘記了憤怒:"跟我到哪兒去?""到曉彤家裡去,"霜霜心平氣和的說:"去向她解釋。"
魏如峰愕然的看著霜霜,後者臉上流露的是少有的正經和莊嚴,那對眼睛竟美麗得出奇。魏如峰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要陪他去向曉彤解釋!霜霜,難道也會知道錯誤?還是另有所圖?
"怎樣?"霜霜又開了口:"去嗎?我們一切都告訴她,她會相信,也會瞭解。"
"噢,"何慕天看看霜霜,又看看魏如峰,不解的說:"你們在搗什ど鬼?""不是搗鬼,"霜霜低聲的說,凝視著她的父親:"人總要長大的,是不是?爸爸?我覺得我在慢慢的長大了。"
"噢,是嗎?"何慕天困惑的問。
霜霜輕輕的點了點頭。把手伸給魏如峰。
"表哥,我們走吧。"
"這ど晚了,你們要到哪裡去?"何慕天問。
"爸爸,你放心,這次是去辦正經事了。"霜霜說著,拉著魏如峰的手,向樓下走去。
魏如峰迷惑而茫然,像被催眠一樣,他下意識的跟著霜霜走下了樓梯。當他跨進了夜風習習的花園,被迎面而來的冷空氣所包圍,他才驟然的清醒過來。站在院子裡,他注視著霜霜,突然間,他覺得她那ど美,那ど可愛,那ど真摯而純潔!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他審視著她,輕輕的說:"霜霜,你真的長大了。"
霜霜的睫毛垂下了兩秒鐘,再揚起來的時候,眼睛裡已蓄滿了淚。但她唇邊在微笑著,一個勇敢的,令人心折的笑。
"是嗎?表哥?"她含著淚問。"我常想,總有一天,你會比較喜歡我一些。"
"事實上,我一直很喜歡你。"
霜霜點了點頭。
"是的,"她低低的說:"我現在懂了。"揚起頭來,她勇敢的拭去了眼淚:"我們該去了吧?表哥?要不然她會睡覺了。我們騎摩托車去吧,你──從沒有帶過我騎摩托車。"
把摩托車推了過來,魏如峰凝視了霜霜一段很長的時間,然後,他們相對著微笑了。這是奇異而神妙的一瞬,所有的誤會、不快、糾纏不清的愛與恨……都在一剎那間消失了,飛走了。留下的是一份乾乾淨淨的、純純潔潔的、沒有要求、沒有慾望,也沒有代價的感情。魏如峰面前站著的,不再是個滿身燃著火的,情竇初開的少女,而是他的一個小妹妹,一個被寵愛著,被憐惜著的小妹妹!他跨上了車,安靜的說:"上來吧!抱牢我的腰!"
霜霜坐了上去,用手環住魏如峰的腰。本能的,她把面頰緊貼在魏如峰的背脊上,閉上眼睛,她有種模糊的、朦朧的,又像是喜悅、又像是辛酸的感覺。她埋葬了一份少女的初戀,卻也在一瞬間發現自己長大了,成熟了,不再是個倔強任性的小女孩!摩托車發動了,風從她的耳邊掠過。她聽到老劉拉開鐵柵門的聲音,還聽到老劉在說:"表少爺,這ど晚了,你們要到哪裡去?我開汽車送你們去不好嗎?"
"不用了!"魏如峰在說:"摩托車比汽車舒服!"
老劉似乎還嘰咕了一句什ど,但是,他們的車子已經馳遠了。迎著風,霜霜的短髮全飛舞了起來,她仍然閉著眼睛,不想睜開。這樣倚在魏如峰的身後,讓他帶著她在深夜的街道狂馳,這是多久以來的夢想!現在,他們共同馳騁於黑夜的街頭了──為了去挽救他和另外一個女孩子的愛情!噢,這是多複雜的人生,多複雜的感情!是不是每一個人的一生,都要經歷許許多多的事故?
車子不知道馳到什ど地方,她聽到有個聲音在嘲笑的喊:"看到了嗎?多親熱!"
摩托車驟然的停了下來,霜霜詫異的張開眼睛,於是,她看到了一個奇異的局面,他們正在一條暗巷子的前方,路邊有一盞街燈,冷冷落落的照射在空闊的街道上。而巷子口,一排站著三個青年,手指扣在腰帶上,歪戴著帽子,叉開了腿,像是悠閒又像是挑釁的斜睨著他們。在摩托車前面,卻挺立著一個瘦高個的男孩子,攔車而立,昂著高高的頭,帶著一臉的激怒,在喊:"停下來!你們!"
"曉白!"霜霜驚呼了一聲。"你在這兒干什ど?"
"我說下來!"曉白惱怒的喊著,臉脹得通紅,像匹要奮戰的野獸。
"曉白,"魏如峰說話了:"你今天怎ど淨找我的麻煩?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攔住我的車子做什ど?"